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苏麻喇姑站在乾清宫檐下,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霞。她手中攥着那封刚写好的信,墨迹未干,字字如血。康熙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与孤寂:“苏麻,你进来。”她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塞进袖中,转身踏入那扇雕花木门。门内光影交错,仿佛将二十载光阴揉碎在斑驳的宫墙之上,每一道裂纹都藏着欲言又止的叹息。
殿内烛火摇曳,康熙伏案批阅奏折,龙袍上金线绣的龙纹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他抬头瞥见苏麻,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朕记得,你幼时最是怕黑,如今怎么总在夜深时来侍奉?”苏麻垂眸,将茶盏轻放在案上:“主子自幼便知,奴婢不怕黑,只怕主子孤单。”这句话似触动了康熙的心弦,他搁下朱笔,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恰如二十年前那场天花肆虐时的风声。那年,玄烨被送往宫外避痘,苏麻喇姑每日骑马往返,将熬好的芨芨草汤送至榻前。他记得她满身风尘的模样,记得她握着他的手说:“主子莫怕,苏麻在。”那双手,如今已布满岁月褶皱,却依然稳如磐石。风掠过窗棂,卷起案上一角奏折,康熙忽地转身,目光灼灼:“苏麻,你可知那日天花肆虐时,朕在病榻上曾梦见一女子?她身着素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手中持一盏青灯,灯芯燃着微光,却照不破这漫天迷雾。”苏麻喉头一哽,指尖微微颤抖,那盏青灯……正是她每晚在慈宁宫为孝庄太后守夜时所用之物。她慌忙低头,将茶盏又添了些热水,热气氤氲中,模糊了她的泪光。康熙忽又叹道:“那梦中女子背影与你极似,朕醒来时,枕边竟有泪痕。”苏麻身形一震,险些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却浑然不觉。
“苏麻,朕今日收到蒙古来的奏报,科尔沁草原又遭了旱灾。”康熙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苏麻心头一颤,科尔沁——那是孝庄太后的故乡,也是她自己的根。她想起孝庄临终前攥着她手的模样,那句“丫头,下辈子再补偿你”仍在耳畔回响。她跪倒在地,声音平静如常:“主子,奴婢愿往科尔沁赈灾,以慰先太后在天之灵。”康熙凝视着她,眼底泛起涟漪。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分明是想逃离这深宫,逃离他日渐炽热的目光。自她抗旨拒婚那日起,他便明白,此生与她,注定隔着万重宫墙。那年孝庄欲将她赐为德妃,她竟削发为尼,在天心庵青灯伴佛。康熙记得自己冲进庵堂时,她跪在佛前,背影如枯木:“主子,苏麻愿一生为奴,侍奉左右。”那日,他攥着她削下的青丝,指尖发颤,却只能将青丝收入袖中,任其扎入血肉。如今,她又要远去科尔沁,他岂能允?但皇权与情义,终究不能两全。他忽想起她曾跪在雨中说:“主子,若苏麻是男儿身,定能为您披甲上阵。”那雨幕中的身影,如倔强的小草,深深烙在他心底。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康熙转身,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深知,若真让她离去,这宫中便再无人能抚平他心头的裂痕。苏麻起身,欲退至角落继续织布。这织机是她近年来的慰藉,梭子穿梭如岁月流转,织出的布匹皆赠予边疆将士。康熙忽唤住她:“苏麻,你可知朕为何独爱看你织布?”她怔住,指尖的梭子悬在半空。康熙缓步走近,指尖轻触织机上的经纬线:“因你织布时,朕总能想起幼时你教朕写字。那时你握着朕的手,一笔一划,满文如藤蔓般生长。”他声音渐低,似陷入回忆,“你说,字要如人心,方正不偏。朕如今写的字,可还算方正?”苏麻喉头哽咽,眼眶泛红。她如何不知,这方正字迹背后,藏着多少欲言又止的情愫?她慌忙低头,织机再度启动,梭子碰撞声掩盖了她的颤抖:“主子天资聪颖,自是青出于蓝。”康熙却不再言语,只静静凝视她。烛火映出她鬓边的白发,如霜雪覆于枯枝。他忽想起她曾问他:“皇上,您可曾想过,若您不是帝王,苏麻不是侍女,会否……”话未说完,她便自己截断,摇头苦笑。康熙那时只觉心口刺痛,如今方知,那未说完的言语,原是两人共同的憾恨。窗外忽传来更鼓声,一声一声,如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们身份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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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苏麻告退。回屋后,她取出袖中信纸,凝视那行字:“玄烨,苏麻此生唯爱一人,即吾弟。”泪珠滴落,晕染墨迹。她深知,这信若送达,便是祸端;若不送,心魔难消。最终,她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火光舔舐纸边,字句化作灰烬。她喃喃自语:“烧了吧,烧了吧……情字如蛊,不如无。”灰烬飘落,恰似她半生情愫,终归于虚无。窗外,忽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似那年她往返避痘所的急促。她心头一颤,推开窗,却见夜色如墨,唯有风声呜咽。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三更天,闭宫门喽——”声音在空旷的宫巷中回荡,如一声叹息,湮灭了她最后一丝希冀。
次日,康熙召张廷玉至御前,命其押运粮草往漠北。临行前,康熙忽道:“顺道去天心庵,看看苏麻喇姑可安好,若她有信,带回便是。”张廷玉领命而去,康熙独坐殿中,望着案上未批完的奏折,忽觉喉间腥甜,一口血涌上,溅于折本上,如红梅绽开。血珠渗入墨迹,模糊了“科尔沁”三字,仿佛命运在嘲笑他,连这赈灾之念,亦成奢望。他忽又想起,那年苏麻为救他,冒死进宫揭发董鄂妃携天花入宫,顺治盛怒之下要活埋她,是孝庄拼死相护。那日,苏麻浑身泥土,却倔强地跪在雨中:“主子,苏麻不怕死,只求主子平安。”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泪,他却只能隔着宫门,无能为力。如今,她又要离他而去,他却连一句挽留都说不出口。
苏麻在天心庵得知张廷玉到来,已知自己大限将至。她将最后织成的布匹交予张廷玉,轻声道:“劳大人转告皇上,苏麻曾写一信,又焚毁了。”张廷玉不解其意,她却不再多言,只闭目诵经。佛堂香雾缭绕,檀香如丝,缠绕着她垂暮的面容。她想起初入宫时,孝庄握着她的手说:“丫头,这宫里的路,比草原的沙路更难走,你要替我护着玄烨。”如今,玄烨已成千古一帝,而她,终究未能跨过那道宫墙。张廷玉回宫复命,康熙听罢,手中茶盏坠地,碎片四溅。他喃喃重复:“焚毁了……焚毁了……”忽大笑,笑中泪落:“好个苏麻,终究不让朕为难。”笑声渐弱,化作一声长叹,震得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如泪。他忽又想起,那年她为照顾天花痊愈后的他,日夜守在榻前,自己却染上风寒,高烧不退。他幼时不懂,如今方知,她每一次的“不惧生死”,都是为他铺路。这深宫之中,谁不是以命相护?只是她护的,是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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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苏麻喇姑溘然长逝。康熙亲往天心庵,见她静卧佛堂,面容安详如睡。他抚她额前白发,指尖触到冰凉,方觉这温度,他渴求半生,终是触不到。佛前青灯尚燃,灯芯如豆,映出她唇角一抹浅笑,仿佛在说:“主子,苏麻终于能安心去了。”康熙忽忆起幼时,她为他诵读《孝经》,声如清泉:“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那时他不懂,如今方悟,她这一生,将孝与忠,皆化作了对他的情。他命人将庵中织机移至乾清宫,日夜对之而坐。每夜批阅奏折至深夜,他便凝视织机,似能听见她穿梭梭子的声音,似能触到她指尖的温度。织机旁,他添置了一盏青灯,灯油取自天心庵佛前灯,夜夜燃着,光影如她当年守夜时的模样。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似她压抑半生的叹息。
容妃来劝:“皇上,苏麻姐姐已去,您该保重龙体。”康熙摇头,声音沙哑:“朕知她未去,她织的布在,她便永在朕身边。”容妃叹息,退至帘外,望见月光洒在织机上,如银霜覆雪。忽闻康熙喃喃:“苏麻,你总说朕该做个好皇帝,可朕终究负了你……”容妃心头一震,这帝王之语,竟似寻常男子倾诉衷肠。她方知,这深宫之中,最痛的并非帝王,而是那甘愿焚毁情书的女子。她想起苏麻曾对她说:“容妃,你与皇上是明面上的夫妻,我与皇上,是暗地里的知己。”这话如针,刺得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