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一、盛世南巡：帝王与才子的江南初遇
乾隆十六年暮春，江南正值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的时节。自京城一路南下的御驾，经山东、过扬州，终于驶入浙江境内。此时的大清王朝，历经康熙、雍正两朝的励精图治，已臻 “康乾盛世” 的巅峰 —— 田畴千里，仓廪丰实，市井间车水马龙，连江南的空气里都似浸着蔗糖般的甜润。
乾隆皇帝坐在御舟内，掀开窗纱望着两岸掠过的烟柳画桥，指尖轻轻叩击着船舷，眼神里既有帝王巡幸的威仪，亦有文人赏景的悠然。“纪爱卿，” 乾隆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前几日在扬州瘦西湖，你对的‘白塔凌云开胜境，绿杨拂水绕长堤’，倒还衬得那湖光山色。今日入了浙江，这富春山水素有‘天下独绝’之名，你可得多留些心思才是。”
船尾处，一位身着深蓝色锦袍、面容清癯的官员闻言转过身来。他便是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纪晓岚，虽年方四十出头，眼角却已刻着几分书卷气的细纹，手中始终握着一卷线装书，闻言躬身笑道：“陛下圣明，富春山水自东晋谢灵运题咏后，便成文人墨客心向往之的胜地。臣早已备好《桐庐县志》，只待陛下亲临，便陪陛下一同寻幽访胜。”
乾隆自幼受祖父康熙熏陶，对诗书画艺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 —— 登基十六年来，他不仅主持编纂了《佩文韵府》等大型类书，还亲自撰写了数千首诗文，虽才情不及唐宋大家，却也透着一股帝王对文化的珍视。而纪晓岚的出现，恰好成了他文化追求上的 “知音”—— 这位出身直隶献县的才子，四岁能诗，七岁能对，二十四岁考中进士，尤以对对子、填诗词见长，其文思之敏捷、辞藻之工整，在满朝文武中堪称翘楚。
此前一年，翰林院曾举办过一场 “迎春诗会”，乾隆亲自主持，席间以 “春” 为题命众臣赋诗。当时有位新科翰林写了 “春风吹得百花放”，乾隆觉得直白，却未直言，转而问纪晓岚：“纪爱卿以为此句如何？” 纪晓岚略一思忖，便拱手答道：“此句虽切题，却少了几分蕴藉。若改作‘春风吹绽百花心’，以‘绽’代‘放’，以‘心’代‘放’，既见花开之态，又含春润万物之意，或许更显雅致。” 乾隆听后眼前一亮，当即命人修改，此后对纪晓岚的赏识便又深了一层。
二、富春寻幽：山间洞泉的自然之趣
御舟行至桐庐县城外二十里处，便弃舟登岸 —— 前方富春山区峰峦叠嶂，车马难行，乾隆便命大队侍卫在山下等候，只带了纪晓岚、两江总督尹继善及几名贴身太监，沿着山间小径缓步上行。此时正值暮春，山间的杜鹃开得如火如荼，粉的、红的花瓣落满青石路，偶有山风拂过，便卷起一阵 “花雨”；路旁的溪流潺潺作响，水中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几尾红鲤摆着尾巴游过，惊起一圈圈涟漪。
“古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今日见此山水，方知此言不虚。” 乾隆停下脚步，望着前方一处隐在竹林中的山洞，洞内隐约传来泉水叮咚之声，便笑着对众人道：“走，去那洞中歇歇脚，也品品这山间清泉。”
众人随乾隆走进山洞，只见洞内宽敞干燥，顶部垂着几簇钟乳石，阳光透过洞口的竹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洞中央有一眼泉眼，泉水汩汩涌出，顺着洞内的石槽流入山溪，水质清冽，还带着几分甘甜。纪晓岚上前用手掬了一捧泉水，尝了尝，笑道：“陛下，此泉水质甘美，可比京城玉泉山的泉水还要清冽几分。”
乾隆闻言，也走上前俯身看着那眼泉眼 —— 泉水不断涌出，顺着石槽蜿蜒而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望着这源源不断的泉水，忽然生出几分感慨，沉吟片刻后，便对纪晓岚道：“纪爱卿，朕有一上联，你且对来。”
众人闻言皆静了下来，纪晓岚也收敛起笑容，拱手道：“请陛下赐联。”
乾隆缓缓开口，声音在山洞中带着几分回响：“洞中泉水流不尽。”
此联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深意 ——“洞中泉水” 是眼前之景，“流不尽” 既写泉水永续，又暗含帝王对江山永固、文化传承的期许，要对出既工整又贴合意境的下联，并非易事。
三、才思难觅：纪晓岚的片刻沉吟
纪晓岚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陷入了沉思。他低头踱了几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个下联：先是 “山间清风拂不停”，但觉 “清风” 与 “泉水” 虽对仗，却少了几分厚重；又想 “崖上青松立千秋”，“青松” 虽有坚韧之意，却与 “流不尽” 的动态不符；再想 “陌上繁花谢又开”，虽有循环往复之意，却又显得过于艳丽，与山洞清泉的清雅意境不符。
乾隆见纪晓岚沉思不语，也不催促，只是笑着走到洞口，望着外面的竹林，心中却也在暗自品评 —— 他知道纪晓岚的才情，若寻常对联，早已对出，此番沉思，定是在追求更完美的意境。尹继善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心中暗叹：“陛下好雅兴，纪大人好才思，这君臣二人，倒像是文人雅集般，而非帝王与臣子。”
四、民女应对：江南才女的绝妙下联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布衣裙的女子站在洞口，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几株草药，头上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她见洞内有几位身着官服的人，先是微微一惊，随即便敛衽施礼，声音轻柔却清晰：“民女见过各位大人。”
乾隆见这女子虽衣着朴素，却举止端庄，便笑着问道：“你是这附近的村民？来此做什么？”
女子答道：“回大人的话，民女是山下桐庐镇人，父亲曾是秀才，家中以行医为生。今日上山采些草药，路过此处，听闻洞内有人说话，便冒昧进来，还望大人恕罪。”
乾隆闻言，心中微动 —— 原来这女子是书香门第出身，难怪举止不凡。他看了一眼仍在沉思的纪晓岚，便笑着对女子道：“无妨。朕与臣子在此品泉论联，方才朕出了一上联‘洞中泉水流不尽’，纪爱卿正在思索下联，你若有兴趣，也可试试。”
尹继善闻言，不禁有些惊讶 —— 陛下竟让一位民间女子对对联，若是对得不好，岂不失了帝王颜面？但他也不敢多言，只是悄悄看了那女子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