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丰市的夏夜,闷得像一口密不透风的蒸笼。
赵惠娟手里的电话,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滑,几乎要拿不住了。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连续三次输错了女儿林梓涵的号码。
“不对,不对……”
她喃喃自语,心跳得像擂鼓,咚咚地撞着胸口,让她一阵阵发晕。
赵惠娟靠着客厅的墙壁,强迫自己深呼吸,鼻腔里满是老旧家具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她再次举起手机,这一次,终于找准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又一遍。
同样的提示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紧绷的神经。
赵惠娟不死心,又颤抖着点开了微信,给女儿发去一条又一条的语音。
“梓涵,你到底在哪里啊?”
“看到消息快回电话,妈妈要急死了!”
“女儿,你回句话啊,你别吓唬妈妈……”
发出去的语音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窗外,邻居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叫声凄厉,划破了沉闷的夜色。
赵惠娟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猛地冲到女儿的房门口,那扇粉色的门紧紧闭着,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
“梓涵!梓涵你在里面吗?”
她一边喊,一边用力拍打着门板,手掌拍得通红。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起女儿这半年来,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一个“新宠物”待在一起。
一个她从网上花大价钱买来的,所谓的“印度蟒”。
赵惠娟当时就觉得心里发毛,那东西光是听名字就让人害怕。
可女儿坚持说她很温顺,是自己的“好朋友”。
此刻,这扇门就像是一道分割生死的界限。
赵惠娟再也控制不住,她摸索着从兜里找出备用钥匙,手抖得半天都插不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锁终于打开了。
她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腥味和冷气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的东西也摆放得井然有序,仿佛主人只是刚刚出门散步。
但是,那个专门用来饲养宠物的巨大玻璃箱,此刻却空空如也。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玻璃箱的一角,有一个明显的破损缺口。
缺口边缘的玻璃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强行顶破的。
赵惠娟的腿一软,瘫倒在地。
她看着那个黑洞洞的缺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女儿最后一次跟她说话的场景。
“妈,阿南长得好快,它很快就能陪我逛街了。”
阿南,是女儿给那条蛇取的名字。
赵惠娟的目光扫过地面,突然,她看到了地板上有一道暗红色的、黏稠的拖拽痕迹。
那痕迹从玻璃箱的破口处开始,一直蜿蜒着,消失在半开的窗户下面。
窗户外面,是二十几层楼的高空。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冲破了锦丰市的夜空。
赵惠娟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抓起电话,手指胡乱地按着数字键。
这一次,她按下了110。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嘶吼出来:
“警察同志!救命啊!我女儿……我女儿被蛇吃了!她被蛇吃了!”
01
接到报警的刑警陈伟和张磊,赶到林梓涵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赵惠娟正被丈夫林建国抱着,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被蛇吃了”。
林建国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一辈子没经过什么大事,此刻也是六神无主,眼圈通红。
“同志,你们快……快去看看我女儿。”他看到警察,像是看到了救星。
陈伟,这位在刑警队干了二十年的老警察,见惯了各种场面,但一进门,还是被那股子腥冷的怪味冲得皱了皱眉。
他对年轻的搭档张磊使了个眼色,两人戴上手套和鞋套,走进了林梓涵的房间。
房间不大,布置得很温馨,墙上贴着明星海报,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设计类的书籍。
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除了那个巨大的、破了个角的玻璃箱。
张磊走近,用手电照了照那道从玻璃箱延伸到窗台的暗红色痕迹。
“陈队,这……看着像是血。”
陈伟蹲下身,用棉签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摇了摇头。
“血腥味没这么重,倒像是某种动物的分泌物,混合了别的东西。”
他站起身,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试图从这些静物中,拼凑出失踪女孩的模样。
林梓涵,二十四岁,是家里的独生女。
赵惠娟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陈伟了解到,这女孩从小就有些特立独行。
她大学毕业后,没有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而是做了一名自由插画师,在家接单。
邻居们都说,林家这个女儿很文静,不爱说话,但特别有礼貌。
小区楼下开小卖部的王阿姨回忆说,梓涵每次来店里买东西,都会笑着喊人,还会顺手帮她把门口歪倒的牌子扶正。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女孩,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养蛇。
而且,是一条据说有一米多长的印度蟒。
“她就是太孤单了。”林建国红着眼,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我们两口子忙着挣钱,从小就没怎么陪过她。她不爱跟人来往,就把心思都花在了那些小动物身上。”
林梓涵从小就喜欢收养流浪猫狗。
有一次,她从外面捡回来一只后腿被车压断的流浪猫,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病。
赵惠娟嫌脏,死活不让她养在家里。
林梓涵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那只猫,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了一夜,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偷偷带猫去宠物医院治好了伤。
后来那只猫成了她最宝贝的伙伴,直到几年前老死,她还伤心了很久。
在父母眼里,女儿只是有些内向,心地善良。
但在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看来,林梓涵的内心,藏着一片不为人知的世界。
她的大学同学李悦告诉警察,梓涵在大学时,就对各种冷血动物异常着迷。
别的女生宿舍里贴的都是明星帅哥,只有她的墙上,贴满了蜥蜴、蜘蛛和蛇类的高清写真。
“我们都觉得她怪怪的,但她人其实不坏。”李悦在电话里说,“有一次我失恋了,哭得不行,是她默默递给我一包纸巾,还给我买了一大桶我最爱吃的冰淇淋。”
善良,又孤僻。
懂事,又叛逆。
这些矛盾的特质,共同构成了林梓涵这个复杂的个体。
半年前,她突然对父母宣布,自己要养一只“与众不同”的宠物。
赵惠娟和林建国以为她又要捡回什么流浪猫狗,没想到,她从网上订购的,竟是一条活生生的蟒蛇。
“她说那东西能治愈她的孤独。”赵惠娟哭得喘不上气,“她说,只有阿南能安静地听她说话,不会打扰她,也不会离开她。”
陈伟听着这些,眉头锁得更紧了。
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将所有的情感寄托在一条冷血动物身上。
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悲剧?
他走到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张林梓涵和朋友的合影。
照片上,她笑得恬静,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宠物伤人”案件。
陈伟心里有了判断。
02
警方的初步调查,很快陷入了僵局。
技术科的同事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查,但除了那道奇怪的拖拽痕迹,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的迹象。
房间的门窗完好无损,没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
这意味着,要么是林梓涵自己打开门窗离开的,要么,就是“凶手”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进出了房间。
法医对那道暗红色痕迹的样本进行了化验,结果证实了陈伟的猜测。
那不是血。
而是一种含有蛇类蛋白质的粘液,混合了某种红色的矿物颜料。
这种颜料,在林梓涵的书桌上找到了同款,是她平时画画用的。
这个发现,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难道是林梓涵自己用颜料和蛇的粘液,伪造了这片“血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个困扰警方的,就是林梓涵的失踪动机。
如果是自导自演,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凭空消失?
赵惠娟和林建国坚称,女儿最近没有任何异常。
她没有经济困难,画画的收入足够她过上不错的生活。
她也没有感情纠纷,据她朋友说,她半年前刚和男朋友分手,之后就一直单身,情绪也很稳定。
“她不可能想不开。”赵惠娟哭着说,“前天她还跟我说,等天凉快了,要带我们去旅游,机票都看好了。”
一个计划着带父母去旅游的女孩,会突然离家出走吗?
第二个困扰,来自那条消失的“印度蟒”。
陈伟联系了市动物园的爬行动物专家。
专家在听完描述后,提出了一个疑点。
“正常的印度蟒性情相对温顺,很少会主动攻击体型比自己大得多的人类,更别提从内部撞碎那么厚的玻璃。”
专家解释说,除非受到极端的威胁和刺激,否则蟒蛇更倾向于躲藏,而不是对抗。
“而且,你们说那条痕迹一直延伸到窗外?这就更不符合蛇的习性了。蛇是攀爬高手,但从二十几层楼高的地方直接下去,几乎等于自杀。”
专家的这番话,让那条蛇的身份,也成了一个谜。
第三个,也是最现实的困扰,来自小区的监控。
林梓涵家所在的是一个老旧小区,监控设施本就不完善。
正对着她家楼道出口的那个摄像头,恰好在前一天坏了,画面一片漆黑。
而小区大门口的监控,在林梓涵失踪的那个时间段,人来人往,车进车出,根本无法清晰地辨认出每一个人。
警方调取了周围所有路口的监控,进行了长达四十八小时的排查,也没有发现林梓涵的身影。
她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座拥有千万人口的城市,没有留下一丝涟漪。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超乎常理的结论:林梓涵和她的蛇,一起从二十楼的窗户,飞走了。
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案子陷入了死胡同,队里的年轻警员们都有些泄气。
只有陈伟,每天还坚持把所有的资料和笔录翻来覆去地看。
他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忽略了某个不起眼的细节。
那个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的,关键的“结”。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又一次把林梓涵房间的照片投到大屏幕上。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目光如同探照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当他看到一张书桌的特写时,他忽然停住了。
照片上,除了画笔、颜料和书籍,还有一个小小的、几乎被忽略的东西。
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质小盒子,上面刻着奇特的花纹。
盒子旁边,压着一张快递单的一角。
陈伟立刻让技术科的同事对照片进行超清放大。
当放大的快递单出现在屏幕上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模糊的单子上,发件人的地址,不是任何正规的宠物繁殖基地或网店。
而是一个位于锦丰市西郊的,地址为“野狼山花鸟市场”的摊位。
一个充满了三教九流、混乱无序的地方。
03
野狼山花鸟市场,是锦丰市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里名义上是花鸟鱼虫的集散地,实际上却鱼龙混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人卖,是城市边缘一个半地下的灰色交易市场。
第二天一早,陈伟就带着张磊,换上便衣,开着一辆普通的民用车,来到了这里。
市场里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花土的腥气、鸟粪的臭气和各种动物的骚味。
狭窄的过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有卖多肉植物的,有卖文玩核桃的,还有一些摊位上,摆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活物,笼子里的动物眼神警惕,充满了野性。
陈伟和张磊按照快递单上的地址,在市场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摊位。
摊位很小,光线阴暗,只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摇着蒲扇。
他的摊位上,只摆着几个空荡荡的铁笼子,显得格外冷清。
“老板,买东西?”山羊胡眼皮都没抬,有气无力地问。
陈伟走上前,递过去一支烟,笑着说:“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
“我这人有个规矩,只谈买卖,不陪聊天。”山羊胡吐了口烟圈,态度很是傲慢。
陈伟也不生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林梓涵的照片,放到山羊胡面前。
“半年前,这个女孩,是不是在你这里买过东西?”
山羊胡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陈伟的眼睛。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照片,就不屑地哼了一声。
“每天来我这买东西的人多了去了,我哪记得过来?”
张磊年轻气盛,见他这副态度,刚想发作,被陈伟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伟收起照片,笑了笑,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那怎样呢?能不能想起来?”
警官证那金色的国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山羊胡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退了个干净。
他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整个人从躺椅上弹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哟!原来是陈警官!您看我这有眼不识泰山!”
他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两个小马扎。
“警官,坐,坐!您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伟坐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现在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山狗胡连连点头,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这个小姑娘,我印象深!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看着不太爱说话。”
“她从你这买了什么?”陈伟问道。
山羊胡的眼神开始闪躲,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一条宠物蛇嘛,说是……说是印度蟒。”
“是吗?”陈伟的语气突然变冷,“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我们已经请了专家,那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印度蟒。”
山羊胡的心理防线,在陈伟强大的气场下,瞬间崩溃了。
他哭丧着脸,交代了实情。
原来,林梓涵当初确实是想买一条印度蟒。
但山羊胡为了多赚钱,就向她推荐了一个“珍稀品种”。
“警官,我跟您说实话,那玩意儿……是我一个南边过来的朋友,从山里弄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印度蟒!”
“那是什么?”张磊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它具体叫啥名。”山羊胡的声音都在发抖,“我那朋友就告诉我,这东西通人性,长得快,而且身上的花纹特别好看,能卖个大价钱。”
他交代,自己当时吹得天花乱坠,说这蛇有灵性,能认主,养熟了比狗还忠诚。
林梓涵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他这番忽悠,当场就花了好几万块钱,把那条“珍稀宠物”买走了。
“那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陈伟抓住了重点。
“有!有!”山羊胡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更加惨白,“它的花纹!它的花纹是活的!”
“什么叫活的?”
“就是……它的花纹,会随着光线和情绪的变化,变颜色!有时候是金色的,有时候是暗红色的,特别邪乎!”
山羊胡说,他把蛇卖给林梓涵后,还特意留了她的联系方式,叮嘱她要经常拍照给他,他好拿去跟别的买家炫耀。
说着,他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加密的相册,递给陈伟。
相册里,全是林梓涵这半年来发给他的照片。
照片上,那条所谓的“蛇”,体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增长。
从一开始只有手臂粗细,到最后,已经长得像成年人的大腿一样粗壮。
而它身上的花纹,确实如山羊胡所说,变幻莫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华丽的金属光泽。
陈伟一张张地翻看着照片,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不是蛇!
任何一种已知的蛇类,都不可能长成这样!
就在他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张林梓涵的自拍。
照片里,她抱着那条巨大的“宠物”,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幸福而痴迷的微笑。
但吸引陈伟注意的,是她身后的背景。
她的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摄像头。
黑色的镜头,正对着那只巨大的玻璃箱。
也正对着,她自己。
04
这个隐藏的摄像头,成了案件唯一的突破口。
陈伟立刻带队,第三次返回林梓涵的家。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
在林梓涵的床头柜和墙壁的夹缝里,他们果然找到了那个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非常小,伪装成了一个手机充电头,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可惜的是,摄像头里没有储存卡。
这让刚刚燃起希望的张磊,又泄了气。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巧的事。”他有些沮丧。
“别急。”陈伟却显得很冷静,“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用云存储。查一下她的手机账单和消费记录,看看她有没有购买过相关的云服务。”
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很快,网警同事就传来消息。
林梓涵的手机账户,确实在五个月前,购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云存储服务套餐,包年付费,而且设置了自动续费。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展。
警方立刻向那家科技公司发去了协查函,请求调取林梓涵账户下的所有云端数据。
等待数据恢复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
就在这两天里,又接连发生了几件让案情雪上加霜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那个卖蛇给林梓涵的贩子山羊胡,失踪了。
就在他接受完警方问询的第二天,他那个在花鸟市场的摊位就人去楼空,手机也关了机。
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提前跑路了。
陈伟派人去他老家和可能藏身的地方搜寻,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这条关键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第二件事,是林梓涵的银行账户,突然有了一笔境外汇款记录。
一笔高达五十万的巨款,从一个无法追踪的海外账户,汇入了她的储蓄卡。
汇款时间,就在她失踪的当天下午。
一个孤僻的自由插画师,为什么会突然收到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
这笔钱,和她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第三件事,也是最让赵惠娟和林建国崩溃的一件事。
一位自称是林梓涵“朋友”的陌生男人,主动联系了他们。
那男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奇怪,像是经过了处理,不男不女。
他告诉两位老人,林梓涵是被他“请”去做客了,如果想让女儿平安回来,就准备好两百万现金,不准报警,等他的下一步通知。
是绑架!
这个推测,让案情瞬间升级。
但陈伟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是为了钱,绑匪为什么早不联系,晚不联系,偏偏在警方调查有了眉目的时候跳出来?
而且,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索要那笔五十万的汇款,反而要家属另外准备两百万?
这更像是一种恐吓,一种故意把水搅浑、干扰警方视线的手段。
失踪的蛇贩子,神秘的巨款,蹊跷的绑架电话……
一连串的事件,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让案子的核心变得越来越窒息。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只有陈伟,依然保持着冷静。
他在等。
等那份来自云端的,最后的拼图。
他相信,林梓涵安装那个摄像头,一定是为了记录下什么。
而那个画面里,藏着揭开所有谜团的答案。
05
数据恢复的第三天下午,科技公司终于传来了消息。
他们成功恢复了林梓涵云账户里,最后二十四小时的录像资料。
文件很大,被加密传送到了市局的技术科。
陈伟立刻召集了专案组的核心成员,来到了数据分析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紧张得几乎凝固。
技术科的同事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进行着最后的解密程序。
“陈队,好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巨大的显示屏上,画面亮了起来。
画面有些昏暗,视角正是从林梓涵床头的那个针孔摄像头拍摄的。
镜头正对着那个巨大的玻璃箱,以及旁边的一小块活动区域。
时间戳显示,是林梓涵失踪的当晚七点。
录像一开始,是长久的平静。
画面里空无一人,只能隐约听到窗外传来的风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失踪的林梓涵,出现在了画面里。
她穿着一身睡衣,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块生肉。
她走到玻璃箱前,脸上带着一种温柔的、近乎宠溺的微笑。
“阿南,吃饭了。”她轻声说。
随着她的话音,玻璃箱的阴影里,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奇异花纹的生物,缓缓地探出了头。
它太大,太长了,摄像头只能拍到它身体的一小部分。
但仅仅是那一部分,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警察,感到一阵从脊椎升起的寒意。
那东西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暗金色,上面的花纹像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它根本不是蛇!
林梓涵似乎对它的庞大和怪异习以为常。
她打开玻璃箱的一个投食口,将肉块一块块地放了进去。
那个生物的头部,凑了过来,用一种不像爬行动物的方式,温柔地蹭了蹭她的手。
画面到这里,还算“正常”。
但接下来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林梓涵喂完食后,并没有离开。
她坐到了玻璃箱旁边的地毯上,从背后,抱住了那个生物从箱子里探出的一截身体。
她把脸颊贴在它冰冷的、金属质感的皮肤上,开始低声地,像是在对情人倾诉一般,喃喃自语。
录像的收音效果不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她的表情,是一种极度依赖和痴迷的神态。
专案组的成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不解。
就在这时,画面里的林梓涵,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站起身,走出了摄像头的范围。
几秒钟后,她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还有一罐红色的颜料。
在场的张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林梓"涵打开颜料罐,用美工刀的刀背,蘸取了大量的红色颜料。
然后,她走回玻璃箱旁,将那黏稠的红色液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个生物的身上,再用刀背,将粘液和颜料混合,一路拖拽,制造出那条警方在现场看到的可怖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然后,她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窗外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动了她的长发。
她回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生物,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决绝。
接着,她转身,爬上了窗台。
没有丝毫犹豫。
她纵身一跃。
从画面里,消失了。
整个数据分析室,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失踪,她是自杀?
可就在这时,录像里,那个巨大的生物,在她跳下之后,突然有了动作。
它猛地用身体撞向玻璃箱!
“砰!”
一声巨响,即便隔着屏幕,也让人心惊肉跳。
玻璃箱被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那个生物,从缺口里,挤了出来。
它没有去追随林梓涵跳下,而是迅速地游走到房间的门口,用巨大的头颅,顶开了房门,消失在了走廊里。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林梓涵跳楼的震惊中。
张磊脸色发白,喃喃地说:“所以……她是自杀,那条蛇……跑了?”
陈伟没有说话。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生物消失前定格的最后一帧画面。
他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张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充满了惊骇和不敢置信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不是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