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建民，你闺女送的那条烟呢？」「今儿个大年三十，该拆开尝尝了。」
邻居老李又在门口嚷嚷那条烟了。
他一提，我这心口就跟针扎似的。
那烟，我不敢抽，也舍不得抽。
那是我闺女闺女，留给我这混账爹的最后一点念想。
我叫郭建民，守了一辈子的规矩道义，
到头来才明白，我这一辈子，
最不讲道义、最亏欠的人，就是我那苦命的闺女。
01
自从老婆淑芬走后，这屋子就没了热气儿，饭菜总是凉的，人心也是凉的。我心里苦啊，可跟谁说去？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哭丧着脸。
儿子是儿子，是咱老郭家的根，我总怕他受委屈。于是，我把丧妻的痛，把生活的怨，把外人的闲话，全撒在了闺女身上。那时候我总觉得，闺女嘛，硬气一点，多干点活，是磨练她。现在我才知道，那不是磨练，那是作孽！我把她当成了出气筒，当成了不要钱的保姆。
从七岁起，闺女那双小手就没停过。煮饭、洗衣、喂猪、种菜，还要背着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弟弟。家里就那么点好东西，吃饭时，我总是习惯性地把碗里唯一的蒸鸡蛋、最大块的肉夹到儿子碗里，对闺女那渴望的眼神，我总是视而不见。
我记得有一次，儿子淘气打碎了一个碗，我顶多说句「小心点，没伤着手吧？」可要是闺女不小心失手，我就会暴怒地吼：「就知道败家！一天到晚干活毛手毛脚！」她从不顶嘴，只是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然后默默拿起扫帚，把碎片扫进撮箕里。那副样子，现在想起来，我这心就跟被刀子剜一样。
02
我总跟她说：「闺女，你看看你弟弟，人家考了全班第一，你呢？整天就知道干活。」
可我这个瞎了眼的爹从不知道，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完家务，跑几里山路去学校自习；中午别的孩子午睡，她就在教室里啃着冰冷的干粮做作业。
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那年，闺女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她双手捧着那张红纸递给我，那双眼睛里，有长久努力后的疲惫，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但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乞求般的期盼，仿佛她递上的不是一张纸，而是自己全部的人生。
说实话，我心里是高兴的，老郭家祖坟冒青烟了。可我没敢说出口，因为就在头天晚上，儿子跟我闹。「爸，你不是说要给我买那辆‘飞鸽’牌的摩托车吗？」「可你姐要上大学，学费……」「那又怎样？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读那么多书有啥用！钱花了就是打水漂！」
我这个当爹的，听了混账儿子的混账话，竟然觉得有道理。我看着闺女眼里那点光，一点点地，熄灭了。
第二天，她主动把通知书收了起来，只给我留了张纸条：「爸，我去外地打工了，会寄钱回来的。」
就这样，十八岁的闺女独自去了南方。每个月，她都按时往家里寄钱。我记得有一回，邮递员送来一个包裹，是儿子要的新款录音机。他高兴得满院子放那吵死人的流行歌。可没过两天，闺女的信也到了，信纸薄得像窗户纸，上面说厂里效益不好，她这个月只能天天吃馒头咸菜。当时，我只是皱了皱眉，就把信塞进了抽屉底。如今想来，那吵闹的歌声，和闺女心里无声的饥饿，就像两把锥子，一下下扎在我心上。
03
二十三岁那年，我托人给闺女说了门亲事。男方是邻村的张勇，家里穷，但看着老实。闺女在电话里犹豫，我只说了一句：「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她就答应了。
谁知道那张勇就是个混球，婚后经常酗酒打架。有一次醉酒后把人打成了重伤，被判了三年。高额的赔偿金压得闺女喘不过气来。她打电话给我，声音带着哭腔，求我帮衬一把。
我一听那数字，头都大了，儿子正准备说媳妇，彩礼还差一大截呢。我嘴上硬邦邦地回了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挂了电话，我手都在抖。我不是不心疼，我是真没钱，更是拉不下我那张老脸。我怕啊，我怕掏空了家底，儿子的婚事就黄了。我为了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把我亲闺女推进了火坑。我这辈子做的混账事，真是一件比一件狠。
那天之后没多久，闺女回来了。那是她最后一次回家。她穿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脸色蜡黄，眼圈发黑，一进门就从包里掏出这条烟，双手递给我。「爸，这是我给您买的，您慢慢抽。」
我本想训斥她乱花钱，可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天晚上，她煮了一锅面条，自己却一口没吃，说着「明天还要赶早班车」就回房间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04
三年了，儿子娶了媳妇，日子却没好过。儿媳妇嫌我这老房子破，嫌我啰嗦，整天吵吵闹闹。这个春节，他们一家三口去了海南旅游，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除夕夜，我独自坐在堂屋里，看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儿子被我得意地搂在怀里，而闺女，怯生生地站在角落。夜深了，我咳得肺都要出来了，想去倒杯水，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嘴里下意识就喊了声：「闺女……」喊完我才愣住，屋里空荡荡的，哪有闺女。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抽女儿送的那条烟。我这辈子没抽过这么好的烟，我总觉得，抽一口，是不是就能离她近一点，是不是就能明白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05
我的手有些发抖，小心地拆开盒子的封装。那包装纸薄得像蝉翼，我用了足足五分钟才完整地拆下来，还把包装纸叠好放在一旁。
「放了三年，别是发霉了吧？」我自嘲地笑笑，伸手去拿里面的烟盒。可拿起烟盒，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分量不对，沉得压手！
我心里犯了嘀咕，这孩子该不会被人骗了，买到假货了吧？我用指甲抠开封口的胶带，掀开盖子。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盒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我的眼睛死死盯着盒子里面，那根本不是……
我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