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这破树八年都没结过枣，砍了算了！”王大海抡起斧头，对着门前的老枣树比划着。
“你敢动它一下试试！”李秀芳挡在树前，瞪着眼睛。
“这树八年了，一个枣都不结，留着干什么？”
“那也不能砍！这好歹是父亲留下的念想。”
夫妻俩为了这棵枣树吵了无数次。谁也没想到，次年秋天会有奇迹发生，让全村人都惊掉了下巴。
01
王大海家门口的那棵枣树，是他爹年轻时种下的。
那时候王大海还是个光屁股娃娃，经常爬到树上掏鸟蛋。小小的他总是抱着比自己还粗的树干，一点点往上爬。有时候爬到一半就掉下来，摔得屁股疼，但第二天还是要爬。
枣树陪着他长大，他也看着枣树一年年变粗。从小拇指粗细的树苗，长成了现在碗口粗的大树。王大海经常开玩笑说，这棵树就像他的兄弟一样。
“小时候我还在树上刻过字呢。”王大海指着树干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看见没有，这是我八岁时刻的。”
李秀芳每次听到这话都会笑：“就你那熊样，还刻字，刻的什么字？”
“忘了。”王大海挠挠头，“反正当时觉得很了不起。”
前些年这树还挺争气，每年秋天都能结出满满一树的枣子。红红的枣子挂在枝头，压得枝条都弯了腰。邻居路过都要夸上两句：“老王家这枣树就是好，年年结这么多果子。”
王大海那时候特别得意，经常站在树下和邻居们聊天：“这树是我爹种的，有年头了，所以结果好。”
李秀芳那时候还是新媳妇，每年都要爬到树上摘枣子。她不怕高，爬得比王大海还利索。一筐一筐的红枣摘下来，堆在院子里像小山一样。
她做的蜜枣糕远近闻名，连县里的亲戚都要来讨要几块。
“秀芳，你这蜜枣糕的手艺真是绝了。”县里的表嫂每次来都要夸赞，“这枣子就是香甜，做出来的糕点也格外好吃。”
李秀芳总是很谦虚：“都是枣子好，我的手艺一般。”
“别谦虚了，整个县里谁不知道你的蜜枣糕好吃。”
那时候每年秋天，李秀芳都要忙活好几天。洗枣子、去核、熬糖浆、蒸糕点，从早忙到晚。王大海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心里美滋滋的。
好日子过了几年，枣树开始耍脾气了。
先是结的枣子越来越少，从满满一树变成了稀稀拉拉几串。后来干脆一个都不结，光开花不结果。
王大海开始还以为是天气的问题。
结果一年又一年，一等就是八年。
八年来，这棵枣树春天照样发芽，嫩绿的叶子从光秃的枝条上冒出来。夏天照样开花，小小的黄绿色花朵开满枝头，看起来生机勃勃。
到了秋天，别人家的果树都挂满了果子，它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绿叶。
王大海从期待变成了失望，从失望变成了愤怒。
“你看看人家老赵家的苹果树。”王大海站在树下，指着对面院子里红彤彤的苹果，“年年都结果，我们这棵树就是个废物。”
李秀芳在一旁收拾着掉下来的枯叶，没有接话。她知道丈夫心情不好，不想在这时候顶撞他。
“还有老张家的梨树，结的梨子又大又甜。”王大海越说越来气，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枯叶，“人家张大嫂每年都能卖好几百块钱呢。”
“就我们家这棵，占着地方不说，还得天天扫叶子。”王大海指着满地的黄叶，“你看看这些，一年四季没完没了。”
这话李秀芳听了不下百遍。每年秋天，王大海都要抱怨一通。从枣树不结果，抱怨到占地方，抱怨到掉叶子。
“邻居家那些果树，哪个不比咱家这棵强？”王大海继续唠叨，“老李家的石榴树，结的石榴又大又红。老陈家的柿子树，柿子甜得流油。”
“就咱家这棵，除了掉叶子什么都不会。”
“再说了，这树太大了，把咱家院子都遮住了。”王大海踢了踢树根，“你看看咱家种的那点菜，长得多慢。都是被这树给遮的。”
“砍了种点白菜萝卜多好，还能卖钱。”王大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年少说也能挣个三五百块。”
李秀芳终于开口了：“这是你爹种的树。”
她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
“我爹种的又怎么样？”王大海瞪着眼睛，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我爹要是知道这树八年不结果，自己就砍了。”
“我爹是个实在人，最看不得没用的东西。”王大海指着枣树，“这树现在就是没用，纯粹占地方。”
“那也不能砍。”李秀芳的态度很坚决。
王大海看着妻子固执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觉得李秀芳就是太念旧，什么都舍不得扔。
家里那些破烂东西，她都要留着。说什么有纪念意义，其实就是舍不得。
破了的茶壶要留着，说是结婚时买的。坏了的收音机要留着，说是听了十几年有感情。就连王大海想扔的旧衣服，她也要留着做抹布。
而这棵枣树就是最大的破烂。
占着半个院子的地方，遮着房子的光线，还得天天伺候着。浇水、施肥、打药、扫叶子，忙活了一年到头，连个枣核都不给你。
02
进入秋天，王大海的怨气越来越重。
邻居老赵家的苹果熟了，一筐一筐往外卖。老张家的梨子也丰收了，张大嫂脸上乐开了花。
就连村头老王家那棵半死不活的柿子树，今年都结了一树的柿子。
王大海越看越气。
“别人家的树都结果，就咱家这棵装死。”他对李秀芳说，“明年春天我就把它砍了。”
“你砍什么砍？”李秀芳正在洗菜，头也不抬，“好好的树砍了干什么？”
“好好的？”王大海冷笑一声，“八年不结果叫好好的？”
“那也不能砍。”李秀芳的态度很坚决，“这树有感情。”
王大海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树还有感情？你当它是人啊？”
“本来就有。”李秀芳放下手里的活，认真地看着丈夫，“这树陪了咱们这么多年，砍了多可惜。”
“可惜什么？”王大海越来越烦躁，“留着占地方，还得天天扫叶子。砍了种点菜，一年还能卖几百块钱。”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王大海觉得妻子太固执，李秀芳觉得丈夫太现实。
这一吵就是大半个月。
王大海越想越气，干脆不跟李秀芳商量了。他偷偷联系了村里专门砍树的老李，约定在李秀芳不在家的时候动手。
“这树得用电锯才能锯断。”老李围着枣树转了一圈，“不过也不难，半天就能搞定。”
“多少钱？”王大海问。
“两百块。”老李比了个手势，“包砍包清理。”
“行。”王大海一口答应下来，“就这么定了。”
两人约定在下周二上午动手。那天李秀芳要去县里看病，正好不在家。
王大海觉得这件事终于要解决了。他已经想好了，砍了树之后种点白菜萝卜，明年春天还能种点豆角黄瓜。
比留着这棵废树强多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周二早上，李秀芳突然说不去县里了。
“怎么不去了？”王大海心里一紧，“不是约好了医生吗？”
“改明天了。”李秀芳随口说道，“今天天气不好。”
王大海看了看外面的晴空万里，心里暗骂老天爷不配合。
上午九点，老李准时来了。他开着一辆破面包车，车上装着电锯和各种工具。
“王哥，准备开工了。”老李跳下车，拍了拍手。
李秀芳听到声音走出来，看到老李和一车工具，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们要干什么？”李秀芳声音里带着怒气。
王大海硬着头皮说：“砍树。”
“谁让你们砍的？”李秀芳冲到枣树前，张开双臂护着树干，“我不同意！”
老李看着这场景有点懵，他看看王大海，又看看李秀芳，不知道该怎么办。
“嫂子，这是王哥约的。”老李小心翼翼地说，“我们都说好了。”
“我不管你们说什么了！”李秀芳瞪着王大海，“这树不能砍！”
王大海觉得很丢脸。当着外人的面，妻子这样驳他的面子，让他很下不来台。
“你让开。”王大海压着火气，“这是我家的树，我想砍就砍。”
“那也不行！”李秀芳死死抱着树干，“你要砍树，先砍我！”
老李站在旁边看着夫妻俩吵架，越来越尴尬。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王哥，要不......”老李想劝劝。
“没要不！”王大海红着脸，“说好的事情就得做！”
“我死也不让你们砍！”李秀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树是你爹种的，你砍了它，对得起你爹吗？”
这句话戳中了王大海的软肋。
他爹去世的时候，确实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这棵枣树。当时王大海还答应得好好的，说一定会照顾好。
王大海的火气消了一些，但面子还是放不下来。
“反正这树不结果，留着也没用。”他嘟囔着说。
“谁说没用？”李秀芳擦了擦眼泪，“这树陪了咱们二十多年，怎么会没用？”
老李看着这情况，觉得今天这活干不成了。
“王哥，要不我先回去？”老李试探着问，“你们商量商量？”
王大海看了看抱着树干的妻子，又看了看老李，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行吧，你先回去。”他有些泄气，“回头我再联系你。”
老李如释重负，赶紧收拾工具上车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俩和那棵枣树。
李秀芳还是抱着树干不松手，王大海站在一边生闷气。
“这事没完。”王大海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屋。
李秀芳听着丈夫摔门的声音，心里既委屈又难过。她知道王大海不是坏人，只是太实在了，看不得没用的东西。
可是这棵枣树真的没用吗？
03
砍树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但夫妻俩的关系却僵了。
王大海觉得妻子太固执，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面子。李秀芳觉得丈夫太绝情，为了几百块钱就要砍掉老父亲留下的树。
两人开始冷战。
王大海吃完饭就出去遛弯，不在家待着。李秀芳也不主动跟他说话，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种气氛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王大海实在憋不住了，又开始找枣树的茬。
“你看看这树，又开始掉叶子了。”他指着满地的黄叶，“每天都得扫，烦死了。”
李秀芳默默地拿起扫帚，一言不发地扫着叶子。
“还有，这树太大了，把院子里的阳光都挡住了。”王大海继续说，“你看看咱家的菜，长得多慢。”
李秀芳还是不说话。
“再说了，这树招虫子。”王大海越说越来劲，“你看看这些毛毛虫，都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李秀芳终于开口了：“招虫子就喷药，掉叶子就扫地，这些都不是砍树的理由。”
“那什么是理由？”王大海问。
“它不结果，但它还活着。”李秀芳放下扫帚，看着丈夫，“活着的东西就有存在的理由。”
王大海被妻子的话噎住了。他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邻居们开始议论这件事了。
有人支持王大海：“不结果的树留着干什么？砍了种菜多好。”
也有人支持李秀芳：“老人种的树怎么能随便砍？太不孝了。”
还有人劝和：“夫妻俩为了一棵树吵架，不值得。”
王大海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更加烦躁。他觉得自己成了村里的笑话，都是因为这棵破树。
但李秀芳的态度很坚决，每天都要到树下坐一会儿。有时候她会抚摸着树干，像是在安慰一个老朋友。
王大海看到这些，心里五味杂陈。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秋天越来越深，枣树的叶子开始变黄。
王大海又一次提起了砍树的事。
“这树叶子都黄了，冬天就该修剪了。”他试探着说，“要不就直接砍了算了。”
李秀芳正在做饭，听到这话停下了手里的活。
她转过身，看着丈夫，眼神里有一种王大海看不懂的东西。
“行。”李秀芳突然说，“如果明年这树还不结果，我就不拦着了。”
王大海愣了一下，没想到妻子会这么说。
“真的？”他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李秀芳点了点头，“但你得答应我，再给它一年时间。”
王大海觉得这个条件很合理。反正这树八年都没结果了，再等一年也不会有什么奇迹。
“行，就一年。”他伸出手，“说好了，明年秋天要是还不结果，你就不能再拦着了。”
李秀芳和丈夫握了握手：“说好了。”
两人的冷战终于结束了。
王大海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他觉得明年秋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砍树了。这次妻子不会再有任何理由阻拦。
李秀芳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她总觉得这棵树还有希望，只是时候还没到。
晚上，李秀芳趁着月光到枣树下坐了一会儿。
“你听到了吗？”她轻抚着树干，“再给你一年时间，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月光下的枣树静静地立着，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冬天来了，枣树的叶子全部落光了。
王大海看着光秃秃的树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年砍树后种什么菜了。
04
春天到了，枣树照例发芽了。嫩绿的叶子从光秃的枝条上冒出来，很快就长满了整棵树。
“又发芽了。”王大海站在树下，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就是不知道今年会不会结果。”
李秀芳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给树浇水。
夏天来临，枣树开花了。小小的黄绿色花朵开满了枝头，看起来很有希望的样子。
“开花了。”李秀芳有些兴奋，“今年说不定真的会结果。”
王大海看了看那些小花，心里并不乐观。这棵树年年开花，从来没有结过果。
果然，没过多久，那些小花就开始凋谢了。偶尔有几个小果子结出来，但很快就掉了。
到了秋天，枣树还是和往年一样，只有满树的绿叶。
王大海心里暗自得意。他就知道这棵树不会有什么变化，明年秋天就可以砍掉了。
“你看，还是不结果。”他对李秀芳说，“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李秀芳看着枣树，眼神里有些失落，但还是说：“说好了再等一年，现在还没到时候。”
王大海觉得妻子还是太固执，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再等一年。
这一年里，李秀芳对枣树更加用心了。她经常给树浇水施肥，还买了一些专门的营养液。
“你这是瞎折腾。”王大海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该结果的树不用你管也会结果，不该结果的树你再怎么弄也没用。”
李秀芳没有理会丈夫的话，继续照顾着枣树。
但她心里却也觉得这树没什么活头了。
第二年秋天的一个早晨，王大海和李秀芳像往常一样推开家门出门上班。
只是两人刚一踏出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