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宋瑶,今年二十八岁。活了二十八年,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宋凯,收拾烂摊子。
从小,他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是我跪着去道歉,用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去赔。
他上学时跟人打架,打断了别人的鼻梁,是我哭着去求对方父母,签下和解书,才没让他被学校开除。
他大学毕业后,眼高手低,换了十几份工作,每一份都干不过三个月。是我托遍了关系,甚至不惜给我那油腻的上司赔笑脸,才为他在一家还不错的公司,谋了个闲差。
而我爸妈,对此的评价永远是:“瑶瑶,你当姐姐的,多帮帮你弟弟,是应该的。”“凯凯还小,不懂事,你是姐姐,要让着他。”
是啊,我是姐姐。
所以我必须懂事,必须能干,必须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灭我弟火”的机器。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这么一直“奉献”下去。
直到宋凯,点燃了一场足以将我烧成灰烬的滔天大火。
他酒驾,开着我给他买的车,撞上了一辆电瓶车。
车主当场死亡,车主的儿子,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高位截瘫,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谈一个上千万的项目。我当场就瘫在了酒店的地上。
我连夜飞回来,冲进医院。
受害者家属的哭嚎,宋凯那张毫无悔意的脸,和我爸妈那六神无主的表情,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困住。
赔偿,道歉,斡旋……所有的事情,又一次,理所当然地,压在了我的肩上。
对方提出了天价赔偿,五百万。
我们家,就是把骨头砸碎了卖,也凑不出这笔钱。
我把自己工作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八十万,全部拿了出来。我又厚着脸皮,找遍了所有我认识的朋友、同事,借了三十万。
可一百一十万,在五百万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宋凯,因为酒驾肇事致人死亡、重伤,证据确凿,即将面临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我爸妈彻底慌了。
那天晚上,他们把我叫进房间,两个五十多岁的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瑶瑶,你救救你弟弟!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我妈抱着我的腿,哭得肝肠寸断,“他就你这么一个姐姐,你不救他,谁救他啊!”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何尝不想救他?可我,又能怎么救?
就在我心力交瘁,以为山穷水尽的时候,我爸,说出了一句,让我坠入万丈深渊的话。
“瑶瑶,”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疯狂的光,“对方……对方家里,提了一个和解的条件。”
“什么条件?”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问。
“他们家,也有个儿子。是那个瘫痪的小伙子的哥哥。三十五岁了,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智力有点问题。一直没娶上媳妇。”
我爸看着我,一字一句,残忍地,宣判了我的死刑。
“他们家说,只要你,肯嫁过去,照顾他们家那个大儿子一辈子。那五百万的赔偿,他们就不要了。他们甚至,会出具一份谅解书,让你弟弟……能判得轻一点。”
02
我爸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嫁给一个……智力有问题的残疾人?
用我的一辈子,去换我弟弟的几年刑期?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父母,看着这两个生我养我的人。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荒唐的玩笑。
可是,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是认真的。
“爸,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你们是要把我,推进火坑里啊!”
“什么叫火坑?”我妈立刻反驳,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脸上是理直气壮的决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现在我们没钱,只能用人来抵!你不去,难道让你弟弟去坐牢吗?他可是我们老宋家唯一的根啊!”
“唯一的根?”我笑了,笑得比哭还绝望,“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你当然是我们的女儿!”我爸站起来,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给我这场名为“亲情”的绑架,做最后的盖棺定论,“正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你才更应该,为这个家,做出牺牲!我们养你二十八年,现在,就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
报答。
好一个“报答”。
原来,我二十八年来,小心翼翼维护的亲情,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生意。
我,就是他们养了二十八年,准备在最关键时刻,拿出来“待价而沽”的商品。
那一刻,我心中,所有关于亲情的温存,关于家的眷恋,全部,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
我没有再跟他们争辩。
因为我知道,跟一群,早已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的“生意人”,谈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
我没有哭。
因为我知道,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要走。
逃离这个,以“家”为名,实则比地狱还可怕的牢笼。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我把我的身份证、银行卡、学历证书,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塞进背包。
我决定,连夜就走。去一个,他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就在我拖出衣柜最底层那个,装着换季衣物的行李箱时,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冰冷的物体。
是一个被锁上的、生了锈的旧铁盒。
我认得这个铁盒,它一直放在我妈衣柜的最深处,是她的“百宝箱”,谁都不许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到了这里。
或许是搬家时,随手放的吧。
我没有在意,准备把它推到一边。
可就在这时,铁盒的锁扣,因为年久失修,竟然“啪”的一声,自己弹开了。
盒子,开了一条缝。
一张泛黄的照片,从缝隙里,滑了出来。
我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抱着婴儿的、面容清秀的年轻女人。她的笑容,温柔又悲伤。
而那个婴儿的襁褓上,用红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字——“瑶”。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颤抖着手,彻底打开了那个铁盒。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一沓信件,一份发黄的《领养协议》,和一本……病历。
我先拿起了那份《领养协议》。
被领养人:宋瑶。
领养人:宋德海,刘玉梅。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我是被领养的?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些信件。
信,是照片上那个女人写的,写给我现在的爸妈。
“德海哥,玉梅嫂: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孩子的爸爸,在我怀孕的时候,就跟人跑了。我无依无靠,只求你们,能给我的瑶瑶,一口饭吃,让她活下去。这个铁盒里,是我全部的积蓄,还有我留给瑶瑶的,唯一的一件信物,一块玉佩。求你们,等她长大了,告诉她真相,把玉佩还给她……”
信的最后,是她用尽力气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名字:苏晚晴。
而那本病历,就是她的。
尿毒症,晚期。
我捧着那些信,看着那份领养协议,整个人,如遭雷击。
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我只是,一个他们顺手“捡”回来的,弃婴。
他们口中那“二十八年的生养之恩”,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那么,信里说的那块玉佩呢?
我把铁盒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
我突然想起,我妹妹宋薇出生时,我妈曾给她戴过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说是“传家宝”。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传家宝。
那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他们不仅,吞了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积蓄,霸占了我的信物,还用一个虚假的“恩情”,绑架了我二十八年!
现在,还要用我的一辈子,去为他们那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顶罪!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声凄厉,笑得眼泪,喷涌而出。
我不是在哭。
我是在笑,笑我自己的愚蠢,笑我自己的可悲。
我是在,为那个,被他们当牛做马、榨干了最后一滴血的“姐姐”宋瑶,送行。
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死了。
活下来的,是苏晚晴的女儿。
是一个,来向他们,讨还血债的,魔鬼。
03
我没有走。
我把铁盒里的所有东西,都拍了照,然后,把它们,重新放回了原处。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爸妈和宋凯,三个人,正坐在客厅里,商量着,明天要怎么去跟受害者家属“谈判”。
见我出来,我妈立刻站起来,紧张地看着我:“瑶瑶,你……你想通了?”
我看着她,那张我叫了二十八年“妈妈”的脸,第一次感觉,如此陌生,如此……丑陋。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宋凯面前。
“啪!”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被打懵了。
宋凯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姐!你打我干什么!”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动手打他。
“这一巴掌,是替那个,被你撞死的大叔打的。”
“啪!”
我反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是替那个,被你撞瘫痪的小伙子打的。”
“你……你疯了!”我爸反应过来,冲过来想拉我。
我一把甩开他,看着他,冷冷地问:“宋德海,我问你,我是谁?”
他愣住了:“你……你胡说什么?你是我女儿!”
“是吗?”我笑了,笑得让他心里发毛,“那我再问你,苏晚晴,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我爸和我妈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像两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你……你怎么知道……”我妈结结巴巴地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走到那个旧铁盒前,当着他们的面,把它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领养协议》,白纸黑字,宋德海,刘玉梅,你们不认识吗?”
“我亲生母亲的绝笔信,你们没看过吗?”
“她留给我的救命钱,被你们花光了。她留给我唯一的玉佩,现在,还戴在你们亲生女儿的脖子上。这些,你们敢说,你们都忘了吗?”
我每说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我举起那份领养协议,对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
“从法律上讲,我们只是领养与被领养的关系。你们对我,有抚养的义务,我成年后,对你们,也有赡养的责任。但是,”我话锋一转,眼神冷得像冰,“这绝不包括,用我的一生,去给你们的亲生儿子,顶罪!”
“你们,打错了算盘!”
04
图穷匕见,他们也终于,撕下了所有的伪装。
“就算你是我们领养的又怎么样?”我妈看事情败露,索性耍起了无赖,“我们白纸黑字地养了你二十八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街头了!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就不愿意了?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我气极反笑,“刘玉梅,你敢说,你养我,没花我亲生母亲留下的钱吗?你敢说,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不是我自己,靠着兼职和奖学金,一分一分挣来的吗?”
“我工作十年,给你们买房,给你们养老,给宋凯买车,给他找工作,给他还赌债!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们心里没数吗?”
“现在,你们竟然还有脸,跟我谈‘贡献’?你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的质问,让他们哑口无言。
宋凯看着我们,彻底傻了眼。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一直被他欺负的姐姐,竟然,不是亲生的。
短暂的震惊之后,他的脸上,露出的,不是愧疚,而是狂喜。
“太好了!”他一拍大腿,“既然你不是我亲姐,那你就更没有理由,不管我了!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帮我这一次!”
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无耻嘴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帮你?可以。”我说。
他们都以为我松口了,眼睛一亮。
“我这里,有两条路,给你们选。”
“第一,你们现在,立刻,把这些年,从我这里拿走的钱,连本带息,一分不少地,还给我。包括,我给我父母买的那套房子,也必须过户到我名下。然后,我,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跟你们,永不相见。宋凯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第二,”我顿了顿,看着他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了,“你们不还钱,也可以。那我就,报警。告你们,侵占、诈骗。顺便,再把这份领养协议,和你们逼我嫁人的事,捅给媒体。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对‘慈父慈母’的真实嘴脸。”
“你……你敢!”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
我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拨打110。
他们,终于怕了。
05
这场闹剧,最终,以我的完胜,告终。
在我的逼迫下,我爸妈,不,应该叫,宋德海和刘玉梅,他们签下了《财产分割协议》。
他们名下那套,我全款购买的房子,过户到了我的名下。
他们这些年,以各种名义,从我这里“借”走的,共计一百七十余万元,也必须在限期内,以他们唯一的祖宅作为抵押,偿还给我。
那块本该属于我的玉佩,也被我,从宋薇的脖子上,亲手摘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我拉着行李箱,在他们怨毒的注视下,离开了那个,囚禁了我二十八年的牢笼。
我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我用最快的速度,卖掉了那套房子,拿到了一笔钱。
然后,我找到了受害者家属。
我没有为宋凯求情。
我只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将我所有的积蓄,凑成了一百五十万,交给了他们。
“叔叔,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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