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深夜的小区里，路灯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朦胧。
周雨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家门，三天连续的夜班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嘈杂声音——孩子的哭闹声、电视机的喧嚣声，还有陌生的交谈声。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味、奶粉味和油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铺着被褥，沙发上堆满了行李，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和散落的零食包装袋。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正抱着啼哭的婴儿来回踱步，而另一个男人则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浩宇？"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李浩宇从厨房里匆忙走出来，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慌张神色。他的眼神闪烁着什么，像是愧疚，又像是恐惧。
那一刻，周雨晴还不知道，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01
"雨晴，你回来了。"李浩宇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周雨晴放下手提包，目光扫视着这个已经认不出的家。客厅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满了，就连平时她最爱的那盆绿萝也被挤到了角落里，叶子已经开始发黄。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抱孩子的中年妇女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典型的农村妇女面孔，皮肤粗糙，眼神精明而强势。她上下打量着周雨晴，目光中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就是雨晴啊，我是浩宇他妈。"李桂芳的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威严，"我早就想见见你了，浩宇总是说工作忙，连个正式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周雨晴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结婚三年，婆婆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平时电话联系也很少。现在突然出现在她家里，而且还带着这么多人。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雨晴上夜班很累的。"李浩宇赶忙上前，试图缓解气氛。
"累什么累，她一个小护士能有多累？"沙发上的男人懒洋洋地抬起头，"我们梦琪怀孕的时候还要干农活呢，哪像现在的城里人这么娇气。"
周雨晴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但看起来很邋遢，胡子拉碴，衣服皱巴巴的。而他口中的梦琪，应该就是抱孩子的那个年轻女人了。
"子豪，别这么说话。"李梦琪轻声责备了一句，但语气里没有什么力度。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怀里的孩子仍在哭闹不止。
客厅的地毯上还坐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正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一切。音响里传出的游戏声效和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混乱。
"雨晴，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儿再聊。"李浩宇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她看着丈夫，想要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什么信息，但李浩宇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浩宇，家里的客房已经让给你妈和梦琪了，你今晚就在客厅打地铺吧。"李桂芳抱过哭闹的孩子，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性，"孩子小，需要安静的环境。"
周雨晴愣住了。这是她的家，但现在却像是她成了外人。她看向李浩宇，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丈夫只是尴尬地搓了搓手，没有反驳。
"那我呢？"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你当然是回主卧睡觉啊。"李桂芳理所当然地说，"不过以后晚上动静小点，别吵到孩子。"
周雨晴感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她在医院累了一整夜，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的生活空间被完全占据，而丈夫不仅没有提前告知，还默认了这种安排。
"浩宇，我们谈谈。"她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李浩宇跟着她走向主卧，临关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纠结。周雨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房间里，她终于卸下了伪装的平静。
"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她背对着他，看着镜子中两人的倒影。
李浩宇在床边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看起来像是在组织语言。良久，他才开口："雨晴，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
"但是什么？"她转身面对他，眼中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住，"你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李浩宇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恳求，"妈说梦琪他们在老家过不下去了，子豪又找不到工作，两个孩子还小，实在没办法了。"
周雨晴听着这些话，感觉像是在听一个荒诞的故事。她们结婚三年，李浩宇从来没有提到过家里的经济状况有多困难，现在却突然说小姑子一家四口都要住到她家来。
"那他们打算住多久？"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这个..."李浩宇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不会太久的，等子豪找到工作就..."
"应该？"周雨晴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浩宇，我们的房子只有两室一厅，现在突然多了四个人，你觉得合适吗？"
李浩宇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说得对，但面对家人的期望和妻子的质疑，他感到无所适从。
"雨晴，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她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看着她们没地方住。"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近似于哀求的东西，"你就当帮帮忙，好吗？"
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和李桂芳的训斥声，客厅里的电视音量似乎又调高了一些。周雨晴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安静的小区，感觉自己的生活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打乱了。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三年的婚姻让她了解李浩宇的性格，他心软，尤其对家人。现在已经是既成事实，争吵只会让关系更加恶化。
"好吧。"她最终点了点头，"但是我有条件。"
李浩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说。"
"第一，他们必须尽快找工作，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第二，家里的开销要大家一起承担。第三，不能影响我的正常休息。"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李浩宇如释重负地点头，"雨晴，谢谢你理解。"
但周雨晴看着他，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02
第二天早上，周雨晴是被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吵醒的。
她看了看手机，才六点半。按照以往的作息，她至少要睡到九点才起床，毕竟夜班护士的生物钟和普通人完全相反。
厨房里传来李桂芳的声音："梦琪，你先去看看小花，别让她尿床了。子豪，你也别光顾着睡，起来帮忙搬点东西。"
周雨晴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疲惫还没有完全消散。她本想继续睡，但外面的噪音越来越大，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让她彻底失去了睡意。
李浩宇已经不在床上了，她听见他在客厅里和家人说话的声音，语调比平时要高一些，显然是在努力营造和谐的气氛。
"妈，您别忙了，雨晴还在睡觉呢。"
"睡什么睡，都几点了还不起床？我们在农村六点就要起来干活了。"李桂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城里人就是娇气，怪不得生不出孩子来。"
周雨晴听到这话，心中一紧。她和李浩宇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两人曾经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双方都没有问题，可能是压力太大或者时机不对。
她不想在房间里继续听这些话，于是起床洗漱。当她走出房间时，整个客厅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铺在地上的被褥还没有收拾，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和杂物，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早餐，地上散落着孩子的玩具和零食包装袋。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心爱的那套白色沙发套已经被换成了一套花里胡哨的大红色，上面还有几个明显的污渍。
"雨晴，你起来了。"李梦琪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妈给你熬的粥，快趁热喝。"
周雨晴接过碗，粥很稠，但味道有些寡淡。她习惯的早餐是牛奶面包或者豆浆油条，很少喝白粥。
"谢谢。"她礼貌地说道。
李桂芳从厨房里走出来，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她上下打量着周雨晴，目光停留在她的睡衣上。
"雨晴啊，以后在家里要注意点形象。"李桂芳指了指她的睡衣，"家里现在有男人有孩子的，穿成这样不太合适。"
周雨晴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穿的是一套普通的长袖睡衣，领口和袖口都很保守，根本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在李桂芳的注视下，她莫名感到一种被审视的不适感。
"我知道了。"她简短地回应。
"还有啊，我看你们家里的东西都太精贵了，这个白色的沙发套一沾到点东西就脏，我就给你们换了个耐脏的。"李桂芳得意地指着那套大红色的沙发套，"这个好，不怕孩子弄脏。"
周雨晴看着那套沙发套，心疼得要命。那是她和李浩宇新婚时精心挑选的，花了将近一千块钱。现在被随意替换掉，就像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一样。
"雨晴，你别介意，我妈就是这个性格，心直口快。"李浩宇走过来，低声安慰她。
"没关系。"周雨晴强颜欢笑，但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
这时，张小宝从客房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玩游戏，音量开得很大。他跑到客厅中央坐下，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人。
"小宝，声音小点。"李浩宇提醒道。
"我妈说了，这是我家，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张小宝头也不抬地回答，语气中带着超出年龄的任性和跋扈。
李浩宇尴尬地看了看周雨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孩子嘛，就是要这样有个性。"李桂芳走过来，慈爱地摸了摸张小宝的头，"小宝是男孩子，以后要继承香火的，当然要宠着点。"
周雨晴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外人。这是她的家，但现在的一切都在按照别人的意愿进行改变。她想要反驳，但看到李浩宇期待和恳求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对了，雨晴，今天我和子豪要去看看工作的事，你能不能请个假在家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李梦琪抱着小花走过来，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期待，"小花认生，我不在她就哭。"
周雨晴愣住了。她是护士，工作排班很严格，随意请假会影响整个科室的工作安排。而且她昨晚才上完夜班，按理说今天应该好好休息。
"我今天要上班。"她摇了摇头。
"上什么班啊，家里这么多事情，你一个做嫂子的不帮忙谁帮忙？"李桂芳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再说了，女人嘛，工作没有家庭重要。"
"妈，雨晴的工作也很重要的。"李浩宇试图为妻子辩护。
"重要什么重要？一个月才赚那么点钱，还不如在家好好相夫教子。"李桂芳摆了摆手，"你看梦琪，为了家庭放弃了工作，这才是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周雨晴感到一阵眩晕。她的工作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经济来源，更是她的人生价值所在。她热爱护理工作，喜欢帮助病人康复的成就感。现在却被人说成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必须去上班。"她坚持自己的立场。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李桂芳的脸色变得难看，李梦琪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只有张子豪依然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似乎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雨晴，要不然你今天就..."李浩宇开口想要劝说。
"不行。"周雨晴的语气很坚决，"我不能随意请假。"
她转身回到房间，开始换衣服准备上班。透过半掩的房门，她能听见外面李桂芳在跟李浩宇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明显是在抱怨什么。
当她再次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李桂芳坐在沙发上，脸上写着不高兴，李梦琪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神情委屈。
"我去上班了。"周雨晴对李浩宇说道。
"雨晴..."李浩宇想要送她出门，但被李桂芳叫住了。
"浩宇，你别管她，她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周雨晴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愤怒。她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现在却被说成是不愿意帮忙。但她没有回头，直接走出了家门。
电梯里，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疲惫的面容，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昨晚李浩宇答应她的那些条件，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安慰她的谎言。
她有种预感，这才只是开始。
03
一周后，周雨晴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每天早晨，她都会被厨房里的喧嚣声吵醒。李桂芳总是很早就起床做饭，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而张小宝和张小花两个孩子更是精力旺盛，从早到晚都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
原本整洁的家变得面目全非。客厅里永远摆着孩子的玩具，沙发上堆满了李梦琪和孩子们的衣服，茶几上总是有吃了一半的零食和饮料瓶。她精心布置的温馨小家，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杂乱无章的临时住所。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经济压力。李浩宇的月薪4000元，原本两个人生活还算宽裕，但现在要养活八个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雨晴，咱家的米快吃完了。"李桂芳拿着空米袋走过来，"还有油盐酱醋都要买，孩子们的奶粉也没了。"
周雨晴看着那张购物清单，心中一紧。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生活用品，粗略估计下来至少要花掉一千多块钱。
"妈，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们省着点用吧。"李浩宇拿着清单，眉头紧锁。
"省什么省？孩子正在长身体，不能亏待了他们。"李桂芳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雨晴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吧？大家一起分担一下。"
周雨晴咬了咬唇。她的月薪确实比李浩宇高一些，大概有六千左右，但她还要还房贷车贷，还要给父母一些生活费，剩下的钱并不多。
"我觉得应该大家一起承担。"她试探性地说道，"子豪也可以找点工作，哪怕是临时的也好。"
张子豪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在找工作啊，但是现在工作不好找，我又不能随便找个工作将就。"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周雨晴问道。
"这个那个的，都干过。"张子豪含糊其辞地回答，然后又低头继续刷手机。
李梦琪在一旁插话："子豪的要求比较高，他不想做那些没技术含量的工作。再说了，我们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找到工作也没人帮忙看孩子。"
"那可以送到幼儿园啊。"周雨晴提议。
"幼儿园多贵啊，一个月要两千多，两个孩子就是四千多，比我们赚的还多。"李桂芳摆摆手，"还不如在家自己带。"
周雨晴听着这些理由，感觉每一个都很充分，但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死循环：不想找便宜的工作，孩子又要人照看，所以只能继续在家待着，继续花她和李浩宇的钱。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尖锐。
"雨晴，你别着急。"李浩宇走过来，轻声安慰她，"我已经在帮子豪打听工作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张子豪依然每天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偶尔出去一下也说是在"谈工作"，但从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而李浩宇的4000元工资，确实如周雨晴预料的那样完全不够用。光是每天的伙食费就要二三百块钱，更别说孩子们的零食、玩具、衣服，以及各种生活用品。
"浩宇，这个月的工资卡给我，我去买些生活用品。"李桂芳伸出手。
李浩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周雨晴，然后从钱包里掏出工资卡递给了母亲。周雨晴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那张工资卡里的钱，很快就被花光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家里的开销主要靠周雨晴的工资支撑。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存款一点点减少，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强烈。
"雨晴，咱们家的洗衣机是不是有点小了？"李梦琪抱着一堆脏衣服走过来，"八个人的衣服，洗一次要洗好几遍，太麻烦了。"
周雨晴看着那台洗衣机，那是她和李浩宇结婚时买的，对于两个人来说完全够用，但现在确实显得有些不够。
"要不然咱们换个大一点的？"李桂芳建议道，"我看商场里有那种十公斤的大容量洗衣机，一次能洗很多衣服。"
"那得多少钱啊？"李浩宇问道。
"不贵不贵，也就三四千块钱。"李桂芳摆摆手，"为了方便大家，这点钱算什么。"
周雨晴听着这话，差点没被气笑了。三四千块钱对于现在的家庭开销来说确实不算多，但问题是这钱肯定还得她出。
"我觉得现在的洗衣机还能用，没必要换。"她坚决反对。
"雨晴，你不能这么小气吧？"李梦琪有些不满地说，"大家住在一起，就是要互相体谅。你总不能为了省这点钱，让我每天洗那么多遍衣服吧？"
"那你们可以手洗啊。"周雨晴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或者分批洗，没必要一定要换洗衣机。"
"手洗？"李桂芳瞪大了眼睛，"雨晴啊，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梦琪每天要照看两个孩子，已经够累的了，哪有时间手洗衣服？"
"那子豪可以帮忙洗啊。"周雨晴看向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张子豪。
"我一个大男人洗什么衣服？"张子豪头也不抬地说，"再说了，我每天要出去找工作，忙得很。"
周雨晴看着他，忍不住想笑。这个男人每天最多出门两个小时，其余时间不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就是在房间里睡觉，现在却说自己忙得很。
"雨晴，我知道你心疼钱，但是你想想，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李浩宇走过来，试图劝解她，"等子豪找到工作了，这些钱他们都会还的。"
听到这话，周雨晴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越来越尴尬，她的意见不被重视，她的感受不被考虑，她的钱却要被无条件地拿出来供大家花用。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她转身走向房间。
"雨晴..."李浩宇想要跟上去，但被李桂芳拦住了。
"让她冷静一下吧。"李桂芳摆摆手，"女人嘛，总是会有点小脾气的。过两天就好了。"
但周雨晴知道，过两天不会好的。因为这种生活还要持续下去，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的希望。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这还是她想要的生活吗？这还是她想要的婚姻吗？
04
一个月后，周雨晴发现自己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
李梦琪的两个孩子完全没有家教可言，张小宝经常在客厅里大声喧哗，玩游戏时音量开到最大，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而四岁的张小花更是娇纵任性，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有时候能哭上一个小时。
"小花，别哭了，阿姨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周雨晴蹲在小女孩面前，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我不要你买！我要妈妈买！"张小花一边哭一边推开周雨晴的手，"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
周雨晴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心中涌起一阵委屈。她并没有对这个孩子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孩子却对她充满了敌意。
"小花不能这样对阿姨说话。"李梦琪走过来，但语气中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更像是在例行公事，"阿姨对你很好的。"
"我就不喜欢她！"张小花哭得更厉害了，"她每天都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好！"
周雨晴听着这话，感到一阵荒诞。她什么时候凶过这个孩子？她甚至从来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但在一个四岁孩子的眼中，她却成了恶人。
"小花啊，你不能这么说雨晴阿姨。"李桂芳抱起哭闹的孩子，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周雨晴如坠冰窟，"不过阿姨确实应该对孩子温柔一点，孩子都是很敏感的，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周雨晴对孩子态度不好。周雨晴感到一阵眩晕，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适应这种生活，尽量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但最后却被说成是态度有问题。
"我今天要上夜班，先去休息一下。"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到房间。
但她无法休息。隔壁客房里传来张小花断断续续的哭声，客厅里张小宝在大声看动画片，厨房里李桂芳和李梦琪在聊天，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进房间里。
她戴上耳塞，盖上被子，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但心中的烦躁却越来越强烈，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傍晚时分，李浩宇下班回家。周雨晴听见他在客厅里和家人说话，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过了一会儿，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
"雨晴，你醒了吗？"他在床边坐下，声音很轻。
"嗯。"她睁开眼睛，看着丈夫疲惫的面容。
"妈刚才跟我说，家里的钱又不够了。"李浩宇把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这个月的奖金，一千二百块，你先拿着用吧。"
周雨晴看着那张卡，心中五味杂陈。李浩宇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奖金并不固定，这一千二百块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可观的收入了。
"浩宇，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坐起身来，声音中带着疲惫和无奈。
"我知道，但是现在..."李浩宇搓了搓手，"子豪说下周可能有个工作机会，是他朋友介绍的，工资还不错。"
"你已经说了一个月了。"周雨晴看着他，"每次都是下周，下周，永远都是下周。"
李浩宇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说得对，张子豪根本就没有认真找工作。每次问起来，总是有各种借口：工资太低、离家太远、工作内容不合适、面试时间冲突等等。
"雨晴，我知道你辛苦了。"李浩宇握住她的手，"要不然我跟妈说说，让他们想想其他办法？"
"什么其他办法？"周雨晴苦笑，"你妈的意思很明确，梦琪他们就应该住在咱们家，子豪就应该慢慢挑工作，孩子就应该我们来养。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李浩宇知道妻子说得对，但他也很无奈。作为儿子，他不能对母亲太过强硬；作为哥哥，他不能眼看着妹妹一家没地方住。但作为丈夫，他又愧对妻子的付出和包容。
"雨晴，你再忍忍，好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哀求，"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周雨晴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失望。一个月前他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还是这么说。她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真的相信事情会好转，还是只是在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和她。
"我要去上班了。"她起床开始换衣服。
"雨晴..."李浩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当她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的景象再次让她感到窒息。张子豪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张小宝坐在地上玩平板电脑，音量开得很大。李梦琪抱着张小花在客厅里来回走动，试图哄她睡觉。而李桂芳则坐在餐桌旁，正在算账。
"雨晴，你过来看看这个账单。"李桂芳招手叫她。
周雨晴走过去，看见桌上摆着一堆超市购物小票和各种账单。李桂芳拿着计算器，正在一项一项地计算着。
"这个月咱们家的开销是八千三百块。"李桂芳抬起头，"浩宇的工资加奖金是五千二，剩下的三千一就得你出了。"
周雨晴听着这话，感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八千三百块的开销，这比她和李浩宇两个人以前一个月的花费还要多。更让她愤怒的是，李桂芳计算这笔账时的理所当然，仿佛她就应该无条件地承担这些费用。
"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能不花吗？"李桂芳摊开购物小票给她看，"米面油盐，肉蛋奶菜，孩子的奶粉尿不湿，这些都是必需品。再说了，八个人吃饭，能不花钱吗？"
周雨晴看着那些小票，上面确实都是生活必需品，但数量之大让她震惊。光是零食就买了三百多块钱，孩子的玩具又是两百多块，还有各种她从来没见过的高档调料和补品。
"这些补品是必需品吗？"她指着其中一张小票。
"当然是必需品！"李桂芳理直气壮地说，"梦琪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不补一补怎么行？还有小宝正在长身体，营养一定要跟上。"
周雨晴感到一阵无力。在李桂芳的逻辑里，任何花费都可以找到正当理由，而她就应该默默承担这一切。
"我觉得应该省着点花。"她最后说道。
"省什么省？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张子豪从沙发上抬起头，懒洋洋地说，"再说了，等我找到工作了，这点钱算什么。"
周雨晴看着张子豪，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打算认真找工作，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寄生虫般的生活，而她就是那个被寄生的宿主。
"我去上班了。"她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雨晴，钱的事情..."李桂芳在后面喊她。
"我知道了。"她没有回头，直接关上了门。
电梯里，她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她应该考虑其他的选择了。
05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雨晴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
每天下班回家，迎接她的永远是杂乱无章的客厅和各种新的支出要求。李桂芳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需求：今天是张小宝要买新衣服，明天是张小花要买玩具，后天是李梦琪需要买护肤品调理身体。
"雨晴啊，小宝的鞋子小了，咱们去给他买双新的吧。"李桂芳拿着一双明显还很新的儿童运动鞋，"孩子的脚长得快，不能委屈了。"
周雨晴看着那双鞋，鞋底几乎没有磨损的痕迹，显然买来没多久。但在李桂芳的坚持下，她还是跟着去了商场。
在童装店里，张小宝一口气看中了三双鞋，每双都要三百多块钱。李桂芳毫不犹豫地都要了，还说要给张小花也买两双。
"一共一千二百八十块。"收银员笑着说道。
周雨晴拿出银行卡，手在微微颤抖。这一千多块钱，够她和李浩宇两个人吃一个月了。但为了两个孩子的鞋子，她必须毫不犹豫地花掉。
"雨晴真是好嫂子。"李梦琪抱着张小花，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小宝小花能有你这样的嫂子，真是太幸福了。"
周雨晴勉强笑了笑，心中却涌起一阵苦涩。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专门给别人花钱的工具？她的价值就只体现在银行卡里的数字上吗？
回到家后，她发现客厅里又多了一个大纸箱。
"这是什么？"她指着纸箱问道。
"哦，这是子豪网购的电脑。"李桂芳随意地说，"他说找工作需要用电脑，原来那个太老了。"
周雨晴走过去看了看，箱子上的标签显示这是一台价值八千多块钱的游戏电脑。她心中一紧，李浩宇的银行卡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钱是从哪里来的？"她问道。
"用你的卡买的啊。"张子豪从房间里走出来，理所当然地说，"浩宇给了我密码，说让我买个好点的，这样找工作方便。"
周雨晴感到一阵眩晕。她的银行卡密码李浩宇知道，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把密码告诉别人，更没想到张子豪会毫不客气地用她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浩宇呢？"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还没下班呢。"李桂芳看了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周雨晴在客厅里等着，看着张子豪兴奋地拆箱组装电脑，心中的愤怒越来越强烈。这个男人住在她家里，吃她的用她的，现在连花她的钱都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李浩宇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妻子阴沉的脸色，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雨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放下包，走到她身边，"但是子豪确实需要一台电脑找工作，他答应我了，找到工作后第一时间还钱。"
"八千多块钱！"周雨晴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颤抖着，"你知道我要工作多久才能赚到八千块钱吗？"
"我知道，我知道。"李浩宇试图安抚她，"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了好电脑，子豪找工作会更容易的。"
"那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周雨晴看着他，眼中含着泪水，"那是我的钱，我的银行卡，你凭什么随便给别人密码？"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李桂芳抱着张小花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不好看。李梦琪站在一旁，神情尴尬。而张子豪则继续组装他的电脑，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雨晴，你声音小点。"李桂芳开口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吵吵闹闹的。"
"我没有吵闹！"周雨晴转向婆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花我的钱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什么你的钱我的钱的？"李桂芳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你们夫妻两个，还分什么彼此？再说了，你嫁到我们李家，你的钱不就是李家的钱吗？"
周雨晴听着这话，感觉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来在李桂芳的观念里，她嫁给李浩宇，就意味着她的一切都属于李家，包括她辛苦赚来的每一分钱。
"可是..."她想要辩解。
"可是什么？"李桂芳打断她，"我儿子对你不好吗？我们一家人对你不好吗？你就不能为这个家付出一点吗？"
"我已经付出很多了！"周雨晴终于爆发了，"我每个月的工资都贴到家里了，我还要付出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桂芳的声音更高了，"我们梦琪带着两个孩子多不容易，子豪为了找工作多辛苦，你一点都不体谅，还在这里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周雨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回家还要看你们的脸色，花我自己赚的钱还要被说成斤斤计较？"
"雨晴，你够了！"李浩宇终于开口了，但不是维护她，而是在制止她，"妈年纪大了，你不能这样跟她说话。"
周雨晴看着丈夫，感觉心碎了一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选择的不是站在妻子一边，而是维护他的母亲和家人。她在这个家中真正成了外人，一个只需要出钱不需要有感情的外人。
"好，我够了。"她冷笑着点点头，"我彻底够了。"
她转身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家，离开这些把她当作提款机的人。
"雨晴，你要干什么？"李浩宇跟进房间，看着她往行李箱里装衣服。
"我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她头也不抬地说。
"你不能走！"李浩宇急了，"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周雨晴停下动作，看着他："现在知道担心了？刚才你维护你妈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李浩宇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知道妻子说得对，但面对母亲的强势和家人的期望，他总是习惯性地选择退让和妥协。
"雨晴，你别生气了，好吗？"他走过来，想要阻止她收拾行李，"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们随便花你的钱了。"
"以后？"周雨晴看着他，眼中满含讽刺，"你说过多少次以后了？每次都是以后，但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继续收拾行李，每放进去一件衣服，心就更坚决一分。她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受够了这种被人当作工具的感觉。
"你真的要走？"李浩宇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是的，我要走。"周雨晴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想起来我是你妻子而不是你家的提款机了，再来找我吧。"
她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客厅里的人都看着她，但没有人开口挽留。李桂芳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李梦琪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神情复杂；而张子豪依然专注于他的电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雨晴！"李浩宇在后面喊她，"你不能这样就走了！"
但周雨晴没有回头，她拉开门，走出了这个让她绝望的家。
06
周雨晴的娘家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边，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当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父母面前时，周父周母都吃了一惊。
"雨晴，你这是怎么了？"周母赶紧接过行李箱，上下打量着女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雨晴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心中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她扑进母亲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妈，我过不下去了。"她哽咽着说道。
周父周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把女儿拉到沙发上坐下，耐心地听她讲述这两个月来的遭遇。
"你说什么？他们一家四口都住到你家里了？"周母听得目瞪口呆，"那你们两个人怎么生活？"
"就是这样生活的。"周雨晴苦笑着擦了擦眼泪，"八个人挤在两室一厅里，我每天下班回家就像进了菜市场。"
周父一直沉默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人。
"那个张子豪是什么东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一个大男人不去找工作，在家里吃软饭？"
"他说在找工作，但两个月了，除了花钱什么都没干。"周雨晴把这两个月的经历详细讲了一遍，包括那台八千多块钱的电脑。
"八千多买电脑？"周母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是把你当冤大头了？"
"妈，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雨晴抱着母亲的手，"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们花的，存款也快没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破产了。"
周父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越想越生气："这个李浩宇也是，媳妇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还不出来说句话？"
"他就会说'再忍忍，会好的'。"周雨晴模仿着李浩宇的语气，"但从来不见他做任何改变。"
"雨晴，你听妈说。"周母握着女儿的手，"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他不保护你，不为你着想，那这个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周雨晴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但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离婚这种事，她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
"先在家里住几天，好好想想吧。"周父走过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接下来的几天，周雨晴都住在娘家。没有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没有了那些无休止的开销要求，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开始反思这三年的婚姻。李浩宇本质上不是坏人，但他太软弱，太容易被家人绑架。他分不清楚作为儿子的义务和作为丈夫的责任，总是试图让所有人都满意，结果却伤害了最应该保护的人。
第三天晚上，李浩宇的电话打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