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61岁的方振庭,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物理学教授,在一次傍晚的散步后,离奇地人间蒸发了。
警方动用了所有的力量,进行了长达数月的搜寻,却连一丝线索都未能找到。二十年后,他的儿子方伟生意失败,儿媳刘燕被迫准备变卖公公留下的那栋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宅。
就在她请人来评估,准备卖掉这栋承载了最后回忆的房子前,她竟在书房里,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地窖。
而当她鼓起勇气,走下那布满灰尘的台阶,看清了地窖里的一切时,她当场就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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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刘燕的公公,方振庭,即便是在他失踪了二十年后的今天,镇上提起他,依旧会用“天才”这两个字来形容。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仿佛是按下了快进键的、另一个维度的故事。
他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年代,却拥有一个与那个年代格格不入的、异常聪慧的大脑。
听方伟的母亲生前说,方振庭从小,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穷的好奇心。
别的孩子,还在田里玩泥巴的时候,年仅八岁的他,就已经能独立看懂高中的数学课本,甚至,开始在一本破旧的草稿纸上,自学微积分。
他最大的乐趣,不是上山掏鸟窝,也不是下河摸鱼,而是躺在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下,一看一整晚的星星。他用父亲扔掉的酒瓶碎片和几个废弃的镜片,自己动手,鼓捣出了一个简陋得可笑,却真的能把月亮拉近好几倍的、土制的天文望远镜。
“妈,你说,星星上面,到底有什么?”年幼的方振庭,会指着那片璀璨的星空,问他的母亲。
“有神仙呗,有嫦娥,还有玉皇大帝。”奶奶会笑着回答。
“我不信。”他会一脸严肃地摇头,“星星,肯定也是一个和我们脚下一样,可以踩上去的、大大的土球。根据万有引力定律,它们之所以挂在天上,是因为它们在以一个极高的速度,围绕着一个更大的中心旋转。它们的亮,是因为它们自己,就在燃烧。它们,都是一个个遥远的、巨大的太阳。”
镇上小学的老师,曾因为他提出的一个关于“光速和时间的关系”的问题,而瞠目结舌,最后,只能无奈地找到方家,对他父母说:“这孩子,我教不了。你们,得把他,送到城里去。他的世界,不该在这个小地方。”
他后来,真的就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钻研劲儿,和过人的天赋,成了那个年代,他们那个小镇上,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物理系的天之骄子。毕业后,他留校任教,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物理学教授,专门研究的,是那些普通人听都听不懂的、关于宇宙、时空和理论物理的、最高深的学问。
在所有人眼里,方振庭教授,是一个大写的、纯粹的“成功者”。他的人生,就像一道完美的数学公式,清晰、严谨,充满了智慧的光辉。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站在科学的顶峰,优雅地,老去。
直到二十年前,那个毫无征兆的傍晚,他的人生轨迹,却以一种最离奇、最无法被任何公式所解释的方式,戛然而止。
02
方振庭教授和他的妻子,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刘燕的丈夫,方伟。
或许是因为方振庭把太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他那个充满了公式和星辰的宇宙里,对于儿子方伟,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教。
方伟没有继承他那天才般的大脑,他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成绩平平,但为人踏实、肯干。
他从小,就活在父亲巨大的光环之下,一方面,他为父亲感到骄傲;另一方面,那种永远无法企及的、巨大的智力鸿沟,也让他,对父亲,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既敬畏又疏远的情感。
大学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学术的道路,而是,毅然决然地,投身到了商海。
他想用一种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来向父亲,也向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
刘燕和方伟结婚的时候,方振庭已经退休了。方伟的母亲在前一年,因为心脏病,刚刚去世。那栋原本还算热闹的老宅,瞬间,就只剩下了方振庭一个人。
刘燕第一次见他,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从方伟口中,早已听说了公公的种种“传奇事迹”。在她看来,这样一个生活在云端的天才,一定,是很难相处的。他身上,有一种学者特有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他不像别的长辈那样,热情地问刘燕的工作、家庭,他只是安静地,打量了她很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她灵魂的本质。
“爸,这是刘燕,我跟您提过的。”方伟有些紧张地,为她介绍。
“嗯。”方振庭点了点头,然后,从书房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递给刘燕,说:“小燕,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家。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刘燕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她以为,会是什么贵重的首饰。没想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被精心装裱起来的、深邃而又美丽的星云照片。
“这是……?”她有些不解。
“这是星云的一部分。”方振庭看着那张照片,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淡漠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温柔和热忱,“我觉得,把它,作为一份新婚礼物,一个新家庭的开始,再合适不过了。每一个新的家庭,都像一颗新的恒星,会发光,会发热,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一刻,刘燕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老人,其实,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无比浪漫的、诗意的宇宙。
她和公公之间的那点隔阂,也瞬间,烟消云散了。婚后,刘燕和方伟,因为工作,留在了省城。
但每隔一两个星期,他们都会开车,回老宅,陪他吃顿饭。
他依旧是那么的沉默,但,每一次,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他都会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开出很远,很远。
03
方振庭是在一个很普通的、秋天的傍晚,失踪的。
那天,是周三。据邻居说,那天下午,他还像往常一样,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和几个老伙计,下棋。下午五点半,他准时收了棋盘,回家,说要给自己做晚饭。邻居家的孩子,还看到,他回家后,在院子里,给那些花花草草,浇了水。一切,都与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刘燕和方伟,是在周五的晚上,接到邻居电话的。“小伟啊,你爸……你爸他,好像两天没出门了。我们敲门也没人应。他家的灯,也一直没亮。你们,是不是把他接到城里去了?”
刘燕和方伟,当晚,就疯了一样地,开车往老家赶。当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冰冷的房门时,屋子里,一切,都整整齐齐。厨房里,淘好的米,还放在电饭锅里,没有煮。书房里,他看到一半的《时间简史》,还摊开在桌上,旁边,是他那副已经有些磨损的老花镜。一切,都像是主人只是刚刚出门,去散了个步,马上就会回来一样。但是,他,没有回来。
他们报了警。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也最煎熬的一段时光。
警察,来了。他们将整栋房子,都勘察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搏斗或者闯入的痕迹。搜救犬,也来了。
它们将附近的山头,都搜了个遍,却连一丝,属于方振庭的气味,都没有找到。
警犬的反应,很奇怪,它们似乎只能追踪到方振庭的气味,到他家门口那条马路边,然后,那气味,就凭空消失了。
镇上的居民和学校的学生,也自发地,组织了搜救队,没日没夜地帮忙寻找。但,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什么都没有。
“方先生,”负责案件的老警官,在一个月后,疲惫地,拍了拍方伟的肩膀,“您父亲这个案子……太离奇了。我们查了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没有仇人;查了他所有的银行账户,没有异常。他就像……就像一颗水珠,滴进了大海,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失踪案。”
生活,还要继续。在巨大的悲痛和无尽的等待中,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方振庭,被法律,宣布了死亡。
刘燕和方伟,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没有答案的现实。只是,那栋承载了他们所有回忆的老宅,成了他们心里,一个不敢轻易触碰的、永远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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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方伟的生意,在最初的几年,做得顺风顺水。刘燕和方伟也在省城,买了房,买了车,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们以为,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可以告别过去的阴影,重新开始。
但商场,如战场。在一次失败的投资后,他们的生活,急转直下。为了填补那个巨大的窟窿,他们卖掉了城里的房子,卖掉了车子,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刘燕甚至,把自己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嫁妆,都当掉了。
最后,他们,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就是那栋位于老家的、写着方振庭名字的、他们一直不忍心去触碰的,老宅子。
“把它……卖了吧。”在一个深夜,方伟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抽了整整一包烟后,对刘燕,说出了这句他最不想说的话。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和挫败。
“小伟……”刘燕看着丈夫那早已不再年轻的、憔悴的脸,和两鬓不知何时,冒出的白发,心里,一阵刺痛。
“我没用。”方伟痛苦地,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手里,“我不仅,没能让我爸,过上好日子,现在,连他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都守不住了。我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丈夫。”
“不,你别这么说。”刘燕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那微微颤抖的、宽阔的后背上,“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比什么都强。爸如果还在,他一定,也希望我们,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守着一栋空房子,喝西北风。他是个科学家,他最信的,是‘向前看’。”
就这样,他们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他们回到了那座,他们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再踏足过的老宅。宅子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已经显得有些破败。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屋子里,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刘燕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她想,在把它,交给下一个主人之前,至少,要让它,恢复一些昔日的、体面的模样。她将方振庭书房里那些早已被虫蛀的、过时的旧书,一本一本地,打包,装箱。将那些早已过时的、破旧的家具,一件一件地,搬到院子里,准备当废品卖掉。每清理一件物品,都像是在和一段过去,做最后的告别。
05
这天,是最后一天了。刘燕把房子里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只剩下几件最笨重的、需要请人来才能搬走的旧家具。她站在那间空荡荡的、充满了回忆的、公公的书房里,准备做最后的打扫。她抚摸着那张公公曾经日夜伏案的书桌,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沉默的、儒雅的、抬头仰望星空的老人的身影。
就在她拖动那个沉重的、实木的老书柜,想把柜子后面的墙角,也打扫干净时,她的脚下,突然,“咯噔”一声,踩到了一块松动的木地板。
“嗯?”她停了下来。她蹲下身,敲了敲那块地板。里面,传来了“咚咚”的、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的、空洞的回响。
“地板坏了啊。”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是老房子受潮,木头变形了。她心想,在中介带人来看房之前,得把这块坏的,给换掉,免得影响卖相。她找来一把螺丝刀,插进地板的缝隙里,想把它,撬起来。
然而,这块地板,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被轻易地撬开。它异常的沉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缓缓地,掀开了一个角。一股混合着尘封已久的、干燥的泥土和一股奇怪的、类似于金属锈蚀之后、那种特有的臭氧的、冰冷的气味,从那黑洞洞的缝隙里,扑面而来。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扔掉螺-丝刀,用双手抓住地板的边缘,用力地,将那块足足有五厘米厚的、沉重的实木地板,彻底掀开!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通往地下的入口,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地窖!这座她和丈夫,生活了这么多年,自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子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个,他们从未知道过的、秘密的地下室!
刘燕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恐怖电影里的情节。她下意识地,就想把地板,重新盖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一种无法被遏制的、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冥冥之中,觉得这个地窖,一定和公公的失踪,有着某种必然联系的直觉,还是驱使着她,战胜了恐惧。
她颤抖着,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然后,顺着那道由粗糙的石头砌成的、狭窄的、垂直的台阶,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未知的、充满了秘密的黑暗,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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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最终,双脚,踩在坚实的、冰冷的地面上,抬起头,用手机那微弱的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室时,她整个人,当场,就崩溃了。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连滚带爬地,冲上台阶,发了疯似的,冲出屋子,拨通了丈夫的电话,用一种不成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的声音,喊道:
“方伟!你快回来!快回来啊!爸……我……我好像……找到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