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82年10月参的军。在连队里,训练一直比较认真,肯吃苦,平时也乐意干点杂活,和战友关系处得挺好。到了1984年5月份,已经是四班的副班长了。那年9月,一天下午训练刚结束,大家正洗刷着准备休息,连部通信员跑过来通知:所有副班长以上骨干,马上到连队会议室开会。
我赶紧收拾好洗漱用品放回班里,拿了笔记本就往连部赶。进了会议室,其他骨干差不多都到了,连队干部还没来。大家互相小声嘀咕着,头天晚上刚开过骨干会,这刚隔半天又通知开会,不知道连长有啥着急事要宣布。正小声议论着,连长、指导员和其他干部一块儿走了进来。
连长走到前面,没多废话,直接开口:“知道大家训练辛苦,现在把大家喊过来,是因为有件不大不小的急事要跟大伙儿通通气,商量个解决办法。”我一听这话,心里就猜连队可能出啥岔子了。连长接着说:“我们连的上士范湘平,在集市上买菜的时候,跟一个卖菜的姑娘有些不合适的拉扯动作,被别的连队干部瞧见了,通报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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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上士范湘平在连队干了快两年,平时话不多,人也勤快。夏天顶着大太阳出去买菜,回来经常一身汗湿透了衣服,大伙对他的印象其实挺不错的。真没想到这么个看上去老实的人,会犯这种错误。连长继续说:“上士这活很重要,关系到全连一百多号人能不能按时吃上饭。人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得马上换。可这活不能停,大家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能接这个担子?也可以推荐一下。”
这个管买菜的上士,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干好的。关键得人实在,手脚勤快,还得让干部战士都信得过。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大家一下子都有点懵,没人吭声推荐合适的人。我看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就自己站了起来,当着大伙的面跟连长说:“报告连长,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愿意干这个上士。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行。”
连长和指导员看我主动提出来,都笑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他干部也没反对的意思。开会的那些班长、副班长也都看着我,有人还鼓起了掌。我当兵快三年了,虽说没在炊事班干过,但平时有空也常去厨房帮忙,对菜啊、肉啊、调料这些多少知道个大概。之前排长还说过想把我培养成一个好班长,这也是我能在副班长位置上干得比较稳当的一个原因。连长和指导员简单碰了下头,连长当场就宣布:“好!那就调你去司务处当上士。晚上跟你班交接一下工作,明天一早正式接手上士的活!”
散会后,司务长把我叫到他屋里,仔细交代了一番上士要管的事。临了还特意提醒我:“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心放得正,不怕吃苦,规规矩矩办事,就一定能干好。”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原来的上士范湘平坐到他班里战士的饭桌吃饭去了。我则坐到了连部吃饭那张桌子前,心里多少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坐得挺直的。吃完早饭,我就去找炊事班长商量今天买菜的具体种类和需要买多少。第一次去负责全连的买菜,生怕记差了种类或者分量,我特意带上了小本子记下来。临出门前,我又检查了一下买菜用的那辆三轮车,发现车胎气不够,赶紧找来打气筒打足了气,背好挂包,蹬着车就出了营区大门。
头一回上集市买菜,对哪家菜新鲜、价格咋样,啥都不熟。到了市场,我骑着三轮车来回转了两大圈,看看都有些什么菜卖,大概都是什么价钱。因为不熟,耽误了不少功夫,等我骑着车赶回连队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多了。炊事班那边时间就有点紧了。炊事班长虽然着急,但也没说啥重话,拍了拍我肩膀说:“头一次都这样,买顺了就快了,没事,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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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干上士这活儿后,一开始没经验,脸皮也薄,确实吃亏上当不少。慢慢我才摸出点门道来:集上批发的菜虽然便宜点,但没有当地老百姓自己地里摘了拿来卖的新鲜便宜。所以我后来去市场,总是要货比三家,尽量多买那些自产自销的菜。还遇到过有卖菜的总想把发票或者收据上的钱数开得比实际多一点。我发现之后,就把票退回去,坚持要按实际给的钱开票,一点也不能多写。给回扣这事,我一次都没干过。有时候买菜跑得远了,赶不上饭点回来,炊事班那边也会记着把饭菜给我单独留在蒸笼里,搁在灶上温着。
不过真正让我没想到的是,干了一段时间上士后,每次去找司务长报账交发票,账总有点对不上。刚开始我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后来自己一笔一笔认真对着看才发现,我手上买菜的钱都是从司务长那里借出来的,然后靠发票报销来冲抵借款。有时候报销完后钱确实少了点,是因为有些买菜根本没有收据,这部分的钱就得从我自己每个月那点津贴里垫上。这事儿我也不敢跟司务长或者炊事班长说,怕他们批评我不会办事。但心里是坦荡的,我一分一毫都没有占连队伙食费的便宜。
还有件事挺费劲。我们连队伙房烧火用的是木柴,不是煤。这木柴基本都在比较偏的山里,连队也没个卡车。我只好去找地方上的司机帮忙拉。每次去拉柴火,连队会给我派上五六个战士一起去装卸。要是活儿干完到了饭点还回不来,我就在外面安排司机和战士们简单吃顿饭,开销绝不超过我们这几个人一顿的伙食费标准。回来是可以报误餐补助的,刚好抵销掉这笔开支。但麻烦的是请地方司机帮忙。光靠嘴说不行,军人跟地方群众打交道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司机跑那么远拉柴火也确实辛苦,我有时会自己掏钱买包烟递给他。这样一来,人家一路上也就不刁难你了。最开始我不懂这个,有些地方司机在半道上就会故意绕路或者找点别的麻烦。买烟的钱当然是不能从伙食费里报销的。司务长也知道这个情况,但他也没办法给我这钱。我不想让司务长为难,所以买烟的钱就只能自己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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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干了一年半上士。到了1986年年底,我退伍了。离开连队前,连队给我记了一次三等功。退伍回到地方后,我跟邻居一个做生意的哥哥学做涂料生意,开始是给他跑销售,后来有了点积累,自己也开了个小公司,日子才慢慢好起来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当上士的日子,真是在各种人和事中间打转。主动接下一个完全没干过的担子,光靠胆量不够。扛住了,不仅能看到自己几斤几两,心也被磨砺得更明白、更结实了。人有时候就得往前走一步,硬着头皮接下那些不熟、甚至觉得干不了的活儿,干成了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扛得住。走出了平时觉得舒服自在的地界,碰碰硬,试试难,反倒能把自己逼出更大的力气和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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