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男人一过60岁，对女人而言就只剩一个价值了。”
王淑华坐在小区花园的石凳上，对着闺蜜张美芳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张美芳瞪圆了眼睛：“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吧？”
“绝对？”王淑华冷笑一声，“等你看清楚了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01
三月的下午，春风轻柔地吹过梧桐园小区。
王淑华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青菜，慢悠悠地走向花园里的凉亭。
她今年62岁，退休已经两年了。
丈夫去世五年，女儿在深圳工作，一年回来不了几次。
一个人的日子，王淑华过得倒也自在。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买菜做饭，下午要么看看电视，要么到小区花园里坐坐。
“淑华！淑华！”
张美芳的声音从凉亭那边传来，听起来兴奋得很。
王淑华加快了脚步。
张美芳今年60岁，是小区舞蹈队的队长，人缘极好，消息也灵通。
“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张美芳神秘兮兮地说。
“谁啊？”王淑华在她身边坐下。
“陈国强！就是六栋的那个老陈。”
“哦，退休干部那个。”王淑华点点头，“怎么了？”
张美芳压低声音：“他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王淑华手里的菜差点掉地上。
“你说什么？”
“真的！人家专门打听你的情况呢。”张美芳眉飞色舞，“说有个朋友，条件特别好。”
王淑华皱起眉头：“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折腾什么？”
“什么叫折腾？人家条件好着呢。”张美芳掰着手指头数，“66岁，退休工程师，有房有车，每月养老金七八千。”
“听起来不错。”王淑华语气平淡。
“关键是人品好，老婆去世三年了，一直一个人过。”
王淑华沉默了。
她确实有些孤单，特别是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但是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她心里没底。
“你在想什么呢？”张美芳推推她的胳膊。
“没想什么。”王淑华摇摇头，“咱们这个年纪了，男人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这话说得！”张美芳不高兴了，“人家老李多好一人，又不是让你嫁给什么歪瓜裂枣。”
“老李？”
“李建民啊，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张美芳站起身，“走，咱们现在就去见见。”
“现在？”王淳华吓了一跳。
“对，现在！”张美芳拉着她的手，“人家正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厅等着呢。”
王淑华挣脱开：“我还没准备好呢。”
“准备什么？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张美芳上下打量了一下，“朴素大方，像个过日子的人。”
王淑华低头看看自己的深蓝色毛衣和黑色裤子。
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 见见就见见吧。”她最终点了头。
两人一起走向小区门口。
路上，张美芳不停地叮嘱：“一会儿说话客气点，人家可是高级工程师。”
“知道了。”王淑华有些紧张。
她上次相亲，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她和老伴经人介绍认识，两人都年轻，心里装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不一样了。
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憧憬可言？
“就是那个。”张美芳指指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
王淑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在看报纸，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
身上的深色夹克衫也很干净。
看起来确实像个文化人。
“走吧。”张美芳推推她。
王淑华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老李，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王淑华。”
张美芳的声音把正在看报的男人惊醒了。
李建民抬起头，目光在王淑华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您好，我是李建民。”他站起身，伸出手。
王淑华握了握他的手：“您好。”
他的手很温暖，握得不紧不松，恰到好处。
“请坐。”李建民为她拉开椅子。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王淑华有些意外。
她的老伴生前从来没有这样绅士过。
“喝点什么？”李建民问。
“白开水就行。”王淑华说。
“来杯咖啡吧，这里的咖啡挺好的。”张美芳在一旁说道。
王淑华摇摇头：“我不喝咖啡，容易失眠。”
“那就白开水。”李建民冲服务员招手，“麻烦来杯温开水。”
他没有因为王淑华的要求而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这让王淑华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
“美芳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李建民把报纸合起来，“我们年纪也差不多，都是一个人过日子。”
“是的。”王淑华点点头。
“我老伴三年前去的，胃癌。”李建民语气平静，“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就两个月。”
王淑华心里一紧：“节哀。”
“都过去了。”李建民摆摆手，“你呢？”
“我老伴是心脏病，走得比较突然。”
两人都沉默了。
这种话题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既沉重又无法回避。
“咱们说点高兴的。”张美芳连忙岔开话题，“老李，你跟淑华说说你的兴趣爱好。”
李建民笑了笑：“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下棋。”
“下什么棋？”王淑华问。
“象棋、围棋都会一点。”
“我也会下象棋。”王淑华眼睛亮了一下。
这是她和老伴以前经常一起做的事。
“那太好了，改天我们可以切磋切磋。”李建民也显得很高兴。
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服务员把白开水端了过来。
李建民主动为王淑华倒水：“小心烫。”
“谢谢。”王淑华接过杯子。
“老李，你女儿现在在哪工作？”张美芳问。
“在上海，做财务的。”李建民说，“结婚两年了，去年刚生了个孙子。”
“那你肯定很高兴。”
“是挺高兴的，就是见不到几次面。”李建民脸上闪过一丝寂寞，“年轻人工作忙，我理解。”
王淑华心里有些触动。
她的女儿也是这样，一年回家不了几次。
“淑华的女儿也在外地。”张美芳说，“在深圳做设计。”
“设计什么的？”李建民问。
“室内设计。”王淑华回答。
“那很不错，现在这行业很红火。”
王淑华点点头：“她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画画什么的都很好。”
说到女儿，她的话匣子有些打开了。
李建民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他没有急着表现自己，而是专心听王淑华说话。
这让王淑华觉得很舒服。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张美芳看看表，“都五点多了。”
“好啊。”李建民立刻站起来，“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王淑华连忙说。
“没关系，第一次见面，应该我请。”李建民很坚持。
三人走出咖啡厅。
“附近有家川菜馆不错。”张美芳建议。
“你们能吃辣吗？”李建民问。
“我可以，但是淑华不太能吃辣。”张美芳说。
“那换个地方吧。”李建民毫不犹豫，“有家家常菜馆挺好的，口味清淡一些。”
王淑华心里又暖了一下。
这个男人很细心，也很体贴。
家常菜馆离小区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李建民主动走在最前面，为两位女士开门。
服务员迎上来：“几位用餐？”
“三位。”李建民说，“要个安静点的位置。”
他们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
“你们看看想吃什么。”李建民把菜单递给王淑华。
王淑华翻了翻，都是些家常菜，价格也不贵。
“随便点几个就行。”她说。
“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李建民很大方。
最后点了四菜一汤，都是清淡的口味。
等菜的时候，李建民主动聊起自己的工作经历。
他以前在一家国企当技术主管，干了三十多年。
退休后每月能拿七千多的养老金。
在市中心还有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是够住。”他说，“地段还可以，出门就是公交站。”
王淑华点点头。
这些条件确实不错。
菜上来了，李建民主动为两位女士夹菜。
“这个鱼做得不错，你们尝尝。”
“这个青菜很嫩。”
他很会照顾人，让王淑华感觉很舒服。
吃饭过程中，三人聊得很投机。
李建民问起王淑华以前的工作。
“我在区财政局干了一辈子，做会计。”王淑华说。
“那很好，会计是个细致活。”李建民点头，“我最佩服你们这些做财务的，一分钱都不能差。”
“习惯了就好。”王淑华笑了笑。
她发现李建民说话很有分寸，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吃完饭，李建民主动去结账。
“多少钱？”张美芳问。
“不贵，一百多。”李建民说得轻松。
送两位女士回到小区门口，李建民说：“今天很高兴认识您。”
“我也是。”王淑华礼貌地回答。
“如果方便的话，改天我们再见面。”李建民小心翼翼地问。
王淑华犹豫了一下：“好吧。”
看着李建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张美芳兴奋地拍拍王淑华的肩膀。
“怎么样？人不错吧？”
“确实挺好的。”王淑华点头，“很绅士，也很体贴。”
“那就继续接触呗。”
王淑华没有说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确实对李建民有好感，但又说不清楚这种好感到底是什么。
02
第二天上午，王淑华正在阳台上晒被子，手机响了。
“喂？”
“淑华，我是李建民。”
王淑华愣了一下：“哦，您好。”
“不知道您今天有时间吗？想请您出来走走。”
王淑华看了看天气，阳光很好。
“去哪里？”
“附近有个公园，环境不错，适合散步。”
王淑华想了想：“好吧，几点？”
“十点？我到小区门口接您。”
挂了电话，王淑华开始纠结穿什么衣服。
最后选了一件浅蓝色的风衣和黑色的休闲裤。
十点整，李建民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
他开着一辆白色的轿车，看起来保养得很好。
“上车吧。”他下车为王淑华开门。
“谢谢。”王淑华坐进副驾驶。
车里很干净，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车开了几年了？”王淑华问。
“五年了，不过我开得少，主要是买菜用用。”李建民发动车子，“平时都坐公交，环保一些。”
车开得很稳，李建民的技术不错。
路上他们聊着天，气氛很轻松。
公园离小区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这是个新建的湿地公园，绿化很好，空气清新。
两人沿着石径慢慢走着。
“这地方真不错。”王淑华深吸了一口气。
“我经常来这里走走，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李建民说。
“心情不好？”
“就是想老伴的时候。”李建民语气有些沉重，“有时候晚上一个人在家，特别难受。”
王淑华理解地点点头。
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不过现在好多了。”李建民笑了笑，“认识了您之后，感觉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王淑华脸有些红：“您别这么说。”
“是真的。”李建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这些年一个人过，真的很孤单。”
王淑华心里一动。
她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小湖边。
湖水很清澈，有几只野鸭在游泳。
“真安静。”王淑华感叹。
“要不我们坐一会儿？”李建民指指湖边的石凳。
两人坐下，静静地看着湖水。
“淑华，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李建民突然说。
“什么问题？”
“您对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是怎么想的？”
王淑华沉默了。
这个问题她也在思考。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最终说道，“这个年纪了，和年轻时候不一样。”
“是啊，年轻时候想的是轰轰烈烈，现在想的是平平淡淡。”
“嗯。”王淑华点头。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相互陪伴。”李建民说，“有个说话的人，有个关心的人，这就够了。”
王淑华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在湖边坐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很放松。
“该回去了，您女儿不会给您打电话吗？”李建民问。
“不会，她工作忙。”王淑华站起身。
回到小区门口，李建民说：“明天是周末，如果您有时间，我想请您吃饭。”
“又吃饭？”王淑华笑了。
“不是外面，是我亲自下厨。”李建民有些紧张，“我做菜还可以，您愿意尝尝吗？”
王淑华犹豫了一下。
去他家里，似乎有些太快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李建民连忙说。
“没关系，可以去。”王淑华最终点头。
接下来几天，李建民每天都会给王淑华打电话。
有时候是问候，有时候是约她出去走走。
王淑华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他的电话。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周三下午，王淑华在超市买菜，遇到了李建民。
“这么巧？”他笑着走过来。
“是很巧。”王淑华也笑了。
“买这么多菜？”李建民看了看她的购物车。
“女儿明天回来，多买点。”
“那太好了，您一定很高兴。”
“是挺高兴的，就是回来两天又要走。”王淑华语气有些失落。
“理解，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李建民主动拎起她的购物袋，“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这么重，我来吧。”李建民坚持拎着。
一路上，他们聊着天。
到了王淑华家楼下，李建民说：“您女儿回来了就好好聚聚，周末的事可以延后。”
“没关系，她周五晚上就要走。”王淑华说。
“那行，周六见。”
看着李建民离开的身影，王淑华心里暖暖的。
这个男人真的很细心，也很体贴。
也许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并不是什么坏事。
03
周六下午两点，王淑华准时按响了李建民家的门铃。
“来了。”李建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门开了，他围着围裙站在那里，脸上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我还在准备菜。”
“没关系。”王淑华换好拖鞋，打量着他的家。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
客厅的布置简单朴素，沙发是深灰色的，茶几上放着几本书。
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应该是他和老伴的合影。
“随便坐，我马上就好。”李建民匆忙走向厨房。
王淑华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观察这个家。
书架上摆着不少书，大多是工程技术类的。
还有几盆绿植，养得很好。
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是整洁、安静，但有些冷清。
“需要帮忙吗？”王淑华走到厨房门口。
“不用不用，您歇着就行。”李建民正在炒菜。
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
“您手艺不错啊。”
“老伴走了之后，不得不学会自己做饭。”李建民苦笑，“刚开始做得很难吃，慢慢摸索出来的。”
王淑华心里有些感动。
一个大男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学会这些。
“其实我可以帮帮您的。”她说。
“那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做。”
李建民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那... 您帮我准备一下调料？”
王淑华走进厨房，开始帮忙。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他炒菜，她递调料。
“盐。”
“好。”
“生抽。”
“在这里。”
很快，四个菜就做好了。
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蒜蓉菠菜、土豆丝。
看起来卖相不错，闻起来也很香。
“来尝尝。”李建民为王淑华夹菜。
王淑华吃了一口排骨，点点头：“很好吃。”
“真的吗？”李建民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比很多饭馆做得都好。”
李建民高兴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聊得很投机。
李建民说起退休后的生活。
“说实话，刚退休那会儿很不习惯。”他说，“突然闲下来，不知道干什么好。”
“我也是这样。”王淑华点头，“工作了一辈子，突然停下来，感觉很空。”
“后来我开始学做菜、养花，慢慢找到一些乐趣。”
“您养的花很好。”王淑华指指客厅里的绿植。
“那是君子兰，养了五年了。”李建民很得意，“去年还开花了。”
“我也喜欢养花，但总是养不好。”
“改天我教您，其实不难的。”
王淑华笑了笑：“好啊。”
吃完饭，李建民泡了茶。
“这是龙井，口感清淡，您试试。”
王淑华接过茶杯，轻抿一口。
茶香清雅，确实不错。
“您平时都做些什么？”李建民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买菜、做饭、看电视。”王淑华说，“偶尔和美芳她们跳跳舞。”
“您会跳舞？”
“就是广场舞，简单的。”王淑华有些不好意思。
“那很好啊，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建民说：“我去楼下买点水果。”
“不用买了，我不饿。”
“买点吧，晚上您可以带回家。”李建民坚持，“您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换好衣服出门了。
王淑华独自坐在客厅里，环顾四周。
这个家虽然整洁，但确实缺少女性的温馨感。
她无意中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半开的小本子。
本子的封面很朴素，里面露出几行字。
出于女性的好奇心，王淑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几行字写得很工整，像是在记录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翻看。
但那几行字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王淑华赶紧收回目光。
但她的心却开始砰砰跳起来。
刚才看到的那几行字到底写的什么？
为什么会有她的名字？
“回来了。”李建民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
“买了什么？”王淑华努力保持镇定。
“苹果和香蕉，都挺新鲜的。”李建民放下袋子，“您再坐一会儿，我去洗洗。”
他走向厨房。
王淑华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小本子上。
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几行字。
李建民在厨房里洗水果，发出哗哗的水声。
王淑华看了看厨房的方向，然后轻轻拿起了那个小本子。
她的手有些颤抖。
翻开第一页，她仔细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