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六十三岁的苏婉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女婿张俊杰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讯录。
她本来只是想帮忙找个号码，却无意中看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备注栏里的几个字如同利刃，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五年来，她用一万块的退休金贴补这个家，起早贪黑照顾外孙，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称呼。
苏婉清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涌起了泪水。
她想起了远方的老家，想起了那个她曾经深爱的小院子。
01
苏婉清记得五年前女儿王静怡打来电话的那个黄昏。
"妈，我怀孕了，医生说要卧床保胎。"电话里女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俊杰工作太忙，我一个人真的不行。"
苏婉清当时正在老家的小院里浇花，听到女儿的话，手中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
"妈，你能来帮我吗？"女儿的声音越发哽咽。
苏婉清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心中涌起了不舍。
这个小院是她和老伴辛苦打拼大半辈子才买下的，老伴去世后，她一个人精心打理着每一寸土地。
但女儿需要她，她怎么能拒绝？
"好，妈明天就过去。"苏婉清放下水壶，声音坚定地说。
第二天，苏婉清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锁上了院门。
临走前，她对邻居老张说："帮我照看一下院子，我去女儿那里住一阵子。"
老张点点头："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苏婉清坐在去往城里的大巴上，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熟悉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着女儿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想着她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打拼的不容易。
"为了女儿，值得。"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到了女儿家，苏婉清看到了憔悴的王静怡。
女儿原本丰满的脸颊已经瘦了下去，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妈，你终于来了。"王静怡扑到苏婉清怀里，眼泪瞬间涌出。
苏婉清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心疼地说："别哭了，妈来了就好了。"
张俊杰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歉意："妈，麻烦您了。我这段时间项目特别紧，实在抽不开身。"
苏婉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放下行李，就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给女儿煮了一碗小米粥，然后开始收拾房间。
女儿家虽然装修得很精致，但生活用品摆放得很乱，显然是缺少打理。
苏婉清一边收拾，一边心疼地想着女儿这些年的不容易。
02
外孙李明轩出生的那一天，苏婉清守在产房外整整十二个小时。
张俊杰因为临时出差，没能赶回来，苏婉清一个人在医院里焦急地等待着。
当护士抱着粉嫩的小婴儿出来时，苏婉清的眼泪瞬间涌出。
"是个健康的男孩，七斤二两。"护士笑着说。
苏婉清接过外孙，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小小的拳头，心都化了。
"小家伙，奶奶在这里呢。"她轻声说着，眼中满是慈爱。
王静怡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母亲抱着孩子的样子，心中涌起了暖流。
"妈，谢谢你。"她声音有些嘶哑。
"说什么谢谢，这是我的外孙。"苏婉清笑着说，但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从那天起，苏婉清就开始了全职的"月嫂"生活。
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给孩子冲奶粉，白天抱着孩子哄睡，晚上还要起来换尿布。
王静怡坐月子期间，苏婉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要照顾产妇，还要照顾新生儿，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张俊杰工作依然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有时候苏婉清抱着哭闹的孩子，累得腰酸背痛，也只能默默承受。
"妈，要不我们请个月嫂吧？"王静怡看着母亲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
"请什么月嫂，浪费钱。"苏婉清摇摇头，"我来就行了。"
她没有说的是，她每个月一万块的退休金，已经全部用来贴补这个家的开销了。
奶粉、尿布、各种婴儿用品，加上日常的生活费，处处都需要钱。
而张俊杰的工资虽然不低，但房贷、车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苏婉清看在眼里，只能默默地承担起经济上的支持。
"反正我一个人在老家也花不了多少钱。"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03
李明轩一岁的时候，苏婉清已经完全适应了城里的生活。
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一家人准备早餐，然后带着孩子去小区花园里晒太阳。
下午的时候，她会推着婴儿车去菜市场买菜，顺便让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晚上，她会陪着孩子玩耍，给他讲故事，直到他安然入睡。
王静怡产假结束后回到了工作岗位，工作压力很大，经常加班。
张俊杰的工作更是忙碌，有时候连续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苏婉清成了这个家里最忙碌的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她学会了使用洗衣机、微波炉这些现代家电，学会了在网上购买婴儿用品，学会了和年轻的妈妈们交流育儿经验。
但她始终没有学会的，是如何让自己在这个家里感到真正的归属感。
有时候晚上，苏婉清会坐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的灯火，想念老家的那个小院子。
她想念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想念菜地里的青菜萝卜，想念邻居老张的问候。
"妈，你怎么了？"王静怡有一次发现她在阳台上发呆。
"没什么，就是想老家了。"苏婉清笑着说，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
"等明轩大一点，我们一起回去看看。"王静怡握着母亲的手说。
苏婉清点点头，心中涌起了一丝温暖。
但她知道，这只是女儿的一句安慰话。
城里的生活节奏这么快，工作压力这么大，谁还有时间回老家呢？
李明轩慢慢长大，开始学会走路，学会叫"奶奶"。
每当他奶声奶气地叫她的时候，苏婉清心中的所有疲惫都会瞬间消散。
"这就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04
李明轩两岁的时候，苏婉清开始感受到了代沟的存在。
张俊杰和王静怡经常会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产生分歧，而苏婉清的意见往往被忽视。
"妈，现在的教育理念和以前不一样了。"王静怡总是这样说。
"孩子不能打，不能骂，要用爱的教育。"张俊杰也会附和。
苏婉清看着越来越任性的李明轩，心中有些担忧。
她觉得孩子需要规矩，需要界限，但年轻的父母们却认为这是"老旧的教育方式"。
有一次，李明轩在超市里哭闹着要买玩具，苏婉清想要制止，却被张俊杰拦下。
"妈，让他哭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强行制止。"张俊杰说。
苏婉清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孩子，心中涌起了无奈。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真的过时了。
除了教育理念的分歧，生活习惯的差异也让苏婉清感到困扰。
她习惯早睡早起，但年轻人却喜欢熬夜。
她习惯节俭，但年轻人却习惯消费。
她习惯安静，但年轻人却喜欢热闹。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苏婉清会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电视声或者游戏声，心中涌起了深深的孤独感。
她开始怀念老家的宁静夜晚，怀念那个属于她的小世界。
"也许我真的老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但第二天早上，当李明轩奶声奶气地叫她"奶奶"时，她又会重新振作起来。
"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她这样安慰自己。
苏婉清开始学着适应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学着理解他们的想法。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时代在变，人也要变。
但在内心深处，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05
李明轩三岁的时候，苏婉清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
长期的劳累和缺乏休息，让她的腰椎和颈椎都出现了毛病。
有时候早上起床，她会感到腰酸背痛，甚至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
但她从来没有向女儿和女婿抱怨过。
"年纪大了，有点小毛病很正常。"她总是这样说。
王静怡有时候会看到母亲揉腰的动作，心中涌起了愧疚。
"妈，要不我们请个保姆吧？"她提议道。
"不用，我还能干得动。"苏婉清摇摇头。
她没有说的是，她舍不得花那个钱。
每个月的退休金都用来贴补家用了，哪里还有钱请保姆？
而且，她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
张俊杰这段时间工作更加忙碌，经常出差。
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落在了苏婉清和王静怡身上。
但王静怡的工作也很忙，经常加班到很晚。
苏婉清成了这个家里最重要的支柱，也是最累的人。
她开始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这样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但看到李明轩天真的笑容，她又会重新坚定信念。
"孩子需要我，我就要坚持下去。"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李明轩开始上幼儿园了，苏婉清的生活节奏稍微有了一些改变。
她每天早上送孩子上学，下午接孩子放学，中间的时间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闲不下来。
她会利用这些时间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收拾房间。
有时候她会想念老家的悠闲生活，想念那个可以随意支配的时间。
06
李明轩四岁的时候，苏婉清开始感受到了家庭关系的微妙变化。
张俊杰和王静怡的感情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争吵。
而苏婉清夹在中间，经常感到左右为难。
"妈，你说俊杰是不是变了？"王静怡有一次私下问苏婉清。
苏婉清看着女儿疲惫的样子，心中涌起了心疼。
"夫妻之间总是会有磨合期的，慢慢就好了。"她安慰道。
但她心中也有些担忧，感觉这个家庭的氛围越来越紧张。
张俊杰的工作压力很大，回家后经常显得心不在焉。
有时候苏婉清和他说话，他都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苏婉清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隐形人，默默地承担着一切，但却得不到应有的关注和尊重。
有一次，张俊杰的朋友来家里做客。
苏婉清忙前忙后地准备饭菜，但在介绍的时候，张俊杰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岳母。"
苏婉清听到这个称呼，心中涌起了一丝失落。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很尴尬，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客人。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着自己这五年来的生活。
她付出了那么多，但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也许我应该回老家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但第二天早上，当李明轩跑过来抱着她撒娇的时候，她又舍不得离开。
"奶奶，我爱你。"孩子奶声奶气地说。
苏婉清的眼泪瞬间涌出，她紧紧地抱着孩子。
"奶奶也爱你。"她哽咽地说。
07
五年的时间悄然流逝，李明轩已经成为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苏婉清的生活完全围绕着这个家庭转动，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拥有的独立生活。
那个远方的小院子，那些熟悉的邻居朋友，都成了她心中遥远的记忆。
张俊杰的事业蒸蒸日上，他最近升了职，收入也有了明显的提高。
但工作更加忙碌，经常需要应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王静怡也在职场上有了新的发展，她被提升为部门主管，工作压力随之增大。
夫妻两人都忙于各自的事业，对家庭的关注度反而降低了。
苏婉清成了这个家里最重要的守护者，她承担着照顾孩子的全部责任。
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她的时间都被孩子占据着。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没有她，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
但很快她又会摇摇头，把这些念头抛开。
"孩子需要我，这就够了。"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婉清开始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越来越边缘化。
张俊杰和王静怡讨论家庭事务时，很少征求她的意见。
他们制定孩子的教育计划，安排家庭出游，甚至选择家具装修，都是两人商量决定。
苏婉清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结果的人。
她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价值。
除了照顾孩子，她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默默奉献，她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这些问题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尖锐。
她开始想念老家，想念那个属于她的小天地。
在那里，她是自己生活的主人，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节奏。
但当她看到张俊杰手机里对她的备注时，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08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下午，张俊杰接到了一个重要的电话，急匆匆地出门了。
他忘记带手机，苏婉清想着他可能有急事，就准备帮他送过去。
但当她拿起手机时，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有未接来电。
她本来想帮忙回个电话，于是点开了通讯录。
在联系人列表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好奇心驱使她点开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想看看女婿是怎么保存她的号码的。
当她看到备注栏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