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许雪琴握着女儿冰凉的手，指尖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脉搏。
三年了，许梦琪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长发散在枕头上，面容苍白如纸。
"许女士，我们需要和您谈谈。"主治医师陈志刚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检查报告，神情异常凝重。
许雪琴心头一紧，这三年来她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每一次都意味着坏消息。
"是不是梦琪的病情又恶化了？"她的声音颤抖着。
陈志刚缓缓摇头，将报告递给她："不是病情恶化，而是...您女儿怀孕了。"
报告单从许雪琴手中滑落，飘洒在地板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女儿，那个已经昏迷三年的女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旋转——这怎么可能？
01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许雪琴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电话铃声在凌晨两点钟刺破了寂静，她从睡梦中惊醒，听筒里传来医院的声音："您女儿许梦琪出了车祸，现在在市人民医院抢救..."
那一刻，许雪琴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她和丈夫许建军匆忙赶到医院，看到女儿浑身插满管子躺在ICU里，医生告诉他们，梦琪的脑部受到严重撞击，虽然抢救过来了，但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妈，我不想活了。"许建军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头痛哭。
许雪琴强忍着眼泪，拍着丈夫的肩膀："不能放弃，梦琪还年轻，才二十三岁，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从那天起，许雪琴就开始了漫长的守护。
她辞掉了在银行的工作，每天都待在医院里，给女儿擦身、按摩、说话，希望能够唤醒她。
医生说植物人有时候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许雪琴就每天给女儿读书、播放她喜欢的音乐，讲述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
"梦琪，今天天气很好，你最喜欢的樱花开了，等你醒来，妈妈带你去看。"
"你的大学同学小雨来看你了，她说等你好了，要和你一起去旅行。"
"爸爸今天又哭了，他说对不起你，如果那天晚上不让你出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许雪琴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但床上的女儿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三年来，许建军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但总是坐一会儿就走，他说看到女儿这样，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雪琴，要不我们放弃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建军不止一次这样说。
"不行！"许雪琴每次都坚决拒绝，"梦琪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能放弃她。"
为了支付高昂的医疗费，许建军在工地上做起了小工，许雪琴也找了份钟点工的活，两人省吃俭用，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女儿身上。
亲戚朋友们都劝他们放弃，说这样下去会拖垮整个家庭，但许雪琴始终不肯松口。
她相信女儿会醒来，一定会的。
02
许梦琪出事前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刚从大学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师。
她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叫陈宇辰，两人感情很好，已经在谈论结婚的事情。
出事那天晚上，梦琪和陈宇辰吵了架，具体为什么吵架，许雪琴至今也不清楚。
陈宇辰只是说，梦琪突然情绪很激动，说要出去走走，他想跟着去，但梦琪拒绝了。
"我应该坚持跟着她的，如果我跟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陈宇辰在医院里哭得像个孩子。
事故发生在市区的一个十字路口，监控显示梦琪开车闯了红灯，与一辆大货车相撞。
交警说可能是因为雨夜视线不好，加上情绪激动，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陈宇辰在梦琪出事后的第一年里，几乎每天都来医院看她，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对着昏迷的梦琪说话。
"梦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和你吵架的。"
"你快醒来吧，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已经买好了戒指。"
"我找到了一套很漂亮的房子，就在你喜欢的那个小区里。"
许雪琴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既感动又心疼。
她知道陈宇辰是真心爱着女儿的，但她也担心，如果梦琪一直不醒来，这个年轻人会不会等不下去。
果然，到了第二年，陈宇辰来的次数开始减少。
他告诉许雪琴，公司要派他去外地工作，可能不能经常来看梦琪了。
"阿姨，我会一直等梦琪的，您放心。"陈宇辰握着许雪琴的手，眼中含着泪水。
但许雪琴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第三年，陈宇辰彻底消失了。
许雪琴听梦琪的同学说，他和公司的一个女同事在一起了，两人已经订婚。
那天晚上，许雪琴坐在女儿床边，握着她的手哭了很久。
"梦琪，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妈妈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03
医院的日子单调而漫长，许雪琴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她准时来到病房，给女儿擦洗身体，梳理头发，然后坐在床边和她说话。
"梦琪，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生日，妈妈给你买了蛋糕。"许雪琴点燃生日蜡烛，在女儿面前许愿，"希望我的女儿能够早日醒来。"
护士长何晓燕是个善良的中年女人，她经常安慰许雪琴："许姐，你要保重身体，梦琪需要你。"
"我知道，我会坚持下去的。"许雪琴总是这样回答。
但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长期的精神压力和劳累让她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和胃病，有时候疼得直不起腰，但她从来不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
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的病人，许雪琴和他们的家属也渐渐熟悉了。
隔壁床的老人家属经常劝她："小许，你还年轻，不能把一辈子都搭在这里。"
"这是我女儿，我不搭在她身上，搭在哪里？"许雪琴的回答总是那么坚定。
有时候深夜里，许雪琴会趴在女儿床边睡着，梦里她总是梦见梦琪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梦琪还是个小丫头，扎着两个小辫子，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扑到她怀里撒娇："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也想你，我的小宝贝。"许雪琴会抱着女儿转圈圈，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再也不会对她撒娇，再也不会叫她妈妈。
醒来的时候，许雪琴总是泪流满面。
她握着女儿的手，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老天爷，求求你，让我的女儿醒来吧，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
但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女儿依然沉睡着，就像睡美人一样，等待着王子的吻来唤醒她。
只是这个王子，永远不会来了。
04
许建军这三年来变化很大，原本温和的性格变得暴躁易怒，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
"雪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家里已经没钱了。"许建军坐在病房里，看着昏迷的女儿，眼中满是疲惫。
"那就再想办法，我们可以卖房子。"许雪琴头也不抬地说。
"房子已经抵押给银行了，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许建军的声音有些哽咽。
许雪琴这才抬起头看着丈夫，发现他又瘦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几乎全白了。
她心里一阵酸楚，但还是坚持说："那我们就租房子住，只要梦琪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能放弃。"
"可是医生说了，梦琪醒来的可能性很小，我们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许建军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痛了许雪琴的心。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是你女儿！"许雪琴站起来，声音颤抖着。
"正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才不忍心看她这样痛苦地活着。"许建军也站了起来，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最终，许建军妥协了，他总是妥协。
这三年来，夫妻俩因为女儿的事情吵过无数次架，但每次都是许建军先低头。
他知道妻子比他更痛苦，也更需要这个希望来支撑下去。
为了筹集医疗费，许建军甚至去借了高利贷，每个月的利息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有一次，债主找到医院来要债，许雪琴才知道丈夫背着她做了这些事。
"建军，你怎么能去借高利贷？"许雪琴又急又气。
"我也没办法，银行不给我们贷款，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我只能这样做。"许建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天晚上，许雪琴抱着丈夫哭了很久，她知道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太多。
但她还是不能放弃女儿，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坚持下去。
"建军，我们再坚持一下好吗？也许梦琪明天就醒了。"许雪琴哽咽着说。
许建军点点头，紧紧抱着妻子："好，我们再坚持一下。"
但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坚持还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05
主治医师陈志刚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事神经外科工作二十多年，见过太多像许梦琪这样的病人。
他对许雪琴的坚持既敬佩又担忧。
"许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陈志刚经常这样劝她。
"医生，您说梦琪还有醒来的可能吗？"许雪琴总是问同样的问题。
陈志刚每次都很为难，作为医生，他不能给病人家属虚假的希望，但他也不忍心彻底打破一个母亲的期待。
"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但是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委婉的回答。
许雪琴明白医生的意思，但她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不好的暗示，只抓住"没有绝对"这几个字。
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许雪琴学会了很多医护知识，她知道怎么给女儿翻身防止褥疮，怎么按摩肌肉防止萎缩，怎么调整呼吸机的参数，甚至学会了如何处理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
她每天都在病房里忙碌，尽量让女儿的生活环境舒适一些。她会在床边放上梦琪喜欢的玩偶，给她讲述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感受到母爱的温暖。
"梦琪，你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的那个小熊玩具，妈妈把它放在你床边了。"许雪琴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然而，梦琪依然没有回应，仿佛她的灵魂早已离开了这个身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雪琴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她的失眠愈发严重，胃病也时常发作，医生多次劝她住院治疗，但她总是拒绝。
"我不能离开梦琪，我必须在她身边。"她坚定地说。
这天，许雪琴又一次在病房里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她抬头一看，发现陈志刚正匆匆走进来，脸色凝重。
"许女士，梦琪的情况有些变化，我们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陈志刚的声音低沉。
"什么变化？"许雪琴心中一紧，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我们发现她的身体有一些异常反应，可能需要做个详细的检查。"陈志刚说。
许雪琴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06
几天后，检查结果出来了，许雪琴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起伏不定。
"许女士，梦琪的检查结果显示她怀孕了。"陈志刚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震惊了许雪琴。
"怀孕？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许雪琴的声音颤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