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
"奶奶，我手机没电了，能借您的充电器用一下吗？"赵强把手机随手放在厨房台面上，转身去找充电器。
王桂英正在切菜准备晚饭，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微信消息。她本想提醒女婿，却无意中看到了发件人的备注名称，瞬间愣在原地，手中的菜刀差点掉下来。
01
八年了，整整八年。王桂英放下菜刀，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厨房，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当初女儿怀孕时哭着给她打电话："妈，我一个人带不了孩子，您能来帮我吗？"她二话没说就从老家赶来，想着能帮女儿减轻负担，也能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那时候赵强还算客气，见面就喊"妈"，还说什么"有您来我就放心了"、"小宇有奶奶带肯定比保姆强"。王桂英当时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这个女婿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对长辈还算尊重。
可是这八年来，她渐渐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
"妈，今天小宇班级聚餐，您别做我们的饭了。"女儿王欣拿着包准备出门，"您自己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小宇和同学们玩。"王桂英放下手中的围裙。
"算了吧，都是年轻父母，您去了不太合适。"赵强从客厅走过来，语气平淡但透着一丝不耐烦，"而且餐厅也订不到多余的位子了。"
王桂英愣了愣，看着女儿为难的表情，最终点点头："那你们去吧，我在家等小宇回来。"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学校的亲子活动，小宇的生日聚会，甚至连去游乐园，她总是被各种理由排除在外。明明她才是陪伴小宇最多的人，明明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孩子的喜好和习惯。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全家准备早餐，送小宇上学，买菜做饭，辅导作业，晚上还要洗衣收拾。她的退休金一万块，除了自己必要的开销，几乎都贴补在了这个家里。
"奶奶，为什么爸爸妈妈出去玩从来不叫您？"有一次小宇天真地问道。
王桂英摸摸外孙的头，勉强笑道："因为奶奶年纪大了，走不动那么远的路。"
可是她才六十三岁，身体硬朗着呢。前段时间老家的同学聚会，七十多岁的老张还和大家一起爬了山，拍了好多照片发朋友圈。
她想起老伴在世时常说的话："闺女始终是别人家的，你对她好是应该的，但别指望她能一直对你好。"当时她还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是那种人。现在想来，老伴说得对，女儿心里装的永远是自己的小家，哪还有地方放娘家妈妈？
02
"奶奶，我不想学钢琴了。"小宇趴在沙发上，小脸皱成一团。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弹琴吗？"王桂英坐在外孙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
"老师太凶了，总是骂我。而且爸爸说学钢琴花钱太多，要我学点便宜的。"小宇委屈地说。
王桂英心里一紧。她知道钢琴课确实不便宜，一节课两百块，一个月下来就是八百。但她愿意出这个钱，小宇有音乐天赋，手指灵活，老师都夸他有潜力。
"奶奶给你出学费，好不好？"王桂英小声说道。
"真的吗？"小宇眼睛一亮，"可是爸爸会同意吗？"
当天晚上，王桂英鼓起勇气和赵强提起这件事。"小宇的钢琴课，我来出学费。孩子有这个天赋，不能浪费了。"
赵强头也不抬地看着电视："妈，您的想法我理解，但是您想过没有，万一以后您身体不好了，需要钱看病怎么办？我们做晚辈的总不能让您为了孩子把养老钱都花光吧？"
"我身体好着呢，而且我有医保..."王桂英试图解释。
"话不能这么说。"赵强终于转过头，表情严肃，"我们得为长远考虑。再说了，现在学什么钢琴小提琴的孩子一抓一大把，有几个能成功的？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王桂英想反驳，但看到女儿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选择了沉默。
第二天，小宇哭着告诉她钢琴课停了。王桂英抱着外孙，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起自己年轻时想学画画，家里穷学不起；想起女儿小时候想学舞蹈，她省吃俭用给女儿交学费。现在她有能力给外孙最好的教育，却被说成是"不理智"的花销。
"奶奶，您怎么哭了？"小宇仰起小脸，用小手给她擦眼泪。
"奶奶没哭，是眼睛进沙子了。"王桂英勉强笑笑，"小宇，奶奶给你买个电子琴好不好？在家里也能练琴。"
她偷偷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台三千块的电子琴。赵强发现后脸色很难看："妈，我说什么您都当耳旁风是吧？这钱花得太冤枉了。"
"孩子喜欢，我愿意花钱。"王桂英难得硬气了一回。
"您愿意花钱？"赵强冷笑一声，"您知道这琴摆在客厅多占地方吗？您知道孩子练琴多吵邻居吗？您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从那以后，电子琴就被放到了储物间，落了厚厚一层灰。小宇偶尔想去弹弹，也被父亲以各种理由阻止。
王桂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开始明白，在这个家里，她的意见永远不会被重视，她的付出永远不会被感激。她只是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03
"妈，我和赵强商量了，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某个周末，女儿王欣坐在王桂英身边，表情有些局促。
"挺好的，小宇大了，确实需要自己的房间。"王桂英放下手中的毛线活，"需要我帮忙吗？"
"是这样的..."王欣犹豫了一下，"新房子我们打算做成简约风格，房间数量也刚刚够用。您看，要不您回老家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安顿好了再接您过来。"
王桂英的手停在半空中，毛线球滚到了地上。"小宇怎么办？"
"小宇已经上小学了，自理能力强了很多。而且新家离学校很近，我们接送也方便。"王欣避开母亲的目光，"您也辛苦这么多年了，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了。"
"我不累。"王桂英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宇还小，需要人照顾。我走了，你们工作那么忙，怎么顾得过来？"
"妈，您别想太多。"赵强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茶杯，"我们是真心为您考虑。您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就围着孩子转，多无聊啊。回老家多好，有老同事老朋友，想干什么干什么。"
王桂英看着女婿脸上的假笑，心凉了半截。八年来，她把这里当成家，把他们当成最亲的人。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个外人，一个随时可以被请走的外人。
"那小宇知道吗？"王桂英问道。
王欣和赵强对视一眼，"还没跟他说，我们想先征求您的意见。"
"我想听听小宇的想法。"王桂英坚持道。
当天晚上，王欣试探性地问小宇："如果奶奶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奶奶要回老家？"小宇立刻警觉起来，"我不要奶奶走！奶奶走了谁给我做好吃的？谁陪我写作业？谁给我讲故事？"
"奶奶不是不回来了，是回去看看老家，过段时间就回来。"王欣解释道。
"我不信！"小宇哭了起来，"你们就是想赶走奶奶！我不搬家，我要和奶奶在一起！"
那一刻，王桂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在这个家里，只有小宇是真心需要她、爱护她的。可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小宇别哭，奶奶哪也不去。"王桂英抱着外孙，对女儿说道，"房子的事你们看着办，我住哪都行。"
最终，她被安排住进了新房子的储物间改造的小房间。房间狭小阴暗，只有一扇小窗户，家具是从二手市场买的便宜货。她每天还是早起做饭，接送小宇，干着和以前一样的活，只是住房条件从客房降级到了储物间。
她知道这是在暗示她，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
04
中秋节那天，王桂英准备了一桌子菜。她特意买了小宇爱吃的螃蟹，还做了女儿小时候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妈，您辛苦了。"王欣夹了一块排骨给母亲，"味道还是老样子，真香。"
王桂英心里稍微暖了一些，以为女儿还是记得她的好。
"对了妈，下个月我们要去三亚旅游，公司团建。"王欣说道，"小宇就拜托您了。"
"去几天？"王桂英问。
"一个星期吧。"赵强接话道，"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想好好放松一下。这几年工作压力太大了。"
王桂英点点头，她理解年轻人需要放松。"行，你们放心去吧，我照顾小宇。"
"谢谢妈。"王欣笑了笑，"我们回来给您带特产。"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回来。王桂英打电话询问，王欣说临时有工作安排，要再待一段时间。
"小宇想爸爸妈妈了。"王桂英看着闷闷不乐的外孙，心疼不已。
"奶奶，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小宇趴在王桂英怀里，"为什么他们出去玩从来不带我？"
王桂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女婿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把孩子扔给她，自己却在外面逍遥快活？
半个月后，王欣他们终于回来了，晒得黑黑的，满脸笑容。
"小宇，想爸爸妈妈了吗？"王欣抱起儿子，"妈妈给你买了好多好玩的。"
"妈妈，下次出去玩能带我吗？"小宇怯怯地问。
"等你再大一点吧，现在还太小了。"王欣敷衍地说道。
王桂英在一旁看着，心里涌起一阵悲哀。女儿对孩子都这么冷淡，更别说对她这个老母亲了。
"妈，这半个月辛苦您了。"赵强递给王桂英一盒茶叶，"这是三亚的特产，您尝尝。"
王桂英打开一看，是很普通的茶叶，价格标签还在上面，九十八块钱。她苦笑了一下，她带外孙半个月，换来的就是这九十八块钱的茶叶。
而她看到王欣给同事带的纪念品，光是一个小小的贝壳手链就要三百多。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真实地位。她不是家人，甚至连客人都算不上，她只是一个廉价的劳动力。
05
"奶奶，您能帮我去学校一趟吗？我忘记带作业了。"小宇着急地说道。
王桂英放下手中的活，二话没说就往学校赶。从家到学校要走二十多分钟，天气很热，她走得满头大汗。
到了学校，老师正在上课。王桂英站在教室外面等了十几分钟，才得以把作业交给小宇。
回到家，她累得坐在沙发上直喘气。赵强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妈，您这是怎么了？"
"去学校给小宇送作业，有点累。"王桂英擦擦汗。
"哎呀，这点小事您怎么不说一声？我开车送您去多方便。"赵强嘴上这么说，但眼睛没离开过电视屏幕。
王桂英心里苦笑。她哪里是没说，分明是赵强压根就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这种话他说了不下十次，但从来没有真正行动过。
晚上，王桂英开始胸闷，呼吸有些困难。她想告诉女儿女婿，但看到他们正在客厅里高兴地聊天，不愿意打扰。
她悄悄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躺在床上休息。心脏跳得很快，她有些害怕，想着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半夜，她突然感到胸口剧痛，冷汗直冒。她挣扎着起身，想去敲女儿的房门，但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他们休息？
她在客厅里坐了一夜，天亮后才去了医院。医生说是心律不齐，需要休息，不能过度劳累。
"有什么事吗妈？"王欣看到她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去看了看。"王桂英不想让女儿担心。
"那就好，注意休息。"王欣说完就去上班了。
王桂英看着女儿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苦涩。她病了，没人关心；她累了，没人心疼。她就像家里的一件家具，只有需要用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那天下午，王桂英正在厨房准备晚饭，赵强匆匆回来取忘在家里的文件。他把手机随手放在料理台上，去书房找东西。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微信消息不断弹出。王桂英本想提醒他，却无意中瞥见了屏幕上显示的发件人备注。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强竟然在手机里这样称呼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