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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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你弟弟说得对，以后爸妈养老都得靠你。"母亲在病床上攥着她的手，眼神里有种奇怪的光芒。
林淑雅抽回手，看着床头柜上那份手术同意书，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还在发烫。
走廊尽头传来弟弟林文博的笑声，他正搂着怀孕的媳妇，对着电话说什么"最贵的钢板"。护士从她身边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01
秋天的下午，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林淑雅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走廊，皮包里的手机还在嗡嗡震动。
"手术同意书必须家属签字。"护士站前，一个年轻的护士正为难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林国强正用粗糙的手指指着手术同意书，"我女儿马上就到，她是老大，应该她签。"
"爸。"林淑雅走过去，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衬衫袖子还沾着泥土。
"雅雅来了。"林国强松了口气，"你妈摔断腿了，要动手术。"
林淑雅接过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医疗术语让她头晕。"怎么摔的？"
"在老屋收拾东西，楼梯踏空了。"林国强说着，眼神飘向走廊另一头。
那里，林文博正搂着一个穿粉色外套的女人，女人隆起的肚子在衣服下显得格外明显。他们正在低声说话，不时发出轻笑声。
"姐，你来了。"林文博走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你签吧，以后爸妈养老都靠你。"
林淑雅皱眉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林文博长得白净，眼睛很大，从小就讨人喜欢。他身后的弟媳李小花正用手轻抚着肚子，对林淑雅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手术方案是什么？"林淑雅问护士。
护士拿出另一张单子，"髋关节置换，有进口钢板和国产钢板两种选择。"
"价格差多少？"
"进口的要十五万，国产的八万。"
林淑雅还没说话，林文博就抢着说："当然要最好的，我妈这辈子吃了多少苦，不能在医疗上亏待她。"
护士看了看林文博，又看了看林淑雅，"刚才这位先生已经指定了进口钢板。"
"我弟弟指定的？"林淑雅转头看着林文博。
"是啊，要最好的嘛。"林文博说得理所当然，"姐，你不会心疼这点钱吧？"
林淑雅没有回答，拿起笔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护士拿着单子匆匆离开，临走时偷偷对林淑雅说："你弟弟刚才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一直在打电话说要最好的。"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林淑雅坐在塑料椅子上，看着对面墙上的宣传画。画上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男人搂着女人，小孩骑在男人肩膀上。
林文博和李小花坐在另一边，两人头碰头地看着手机。偶尔李小花会"哎呀"一声，然后捂着肚子说胎动厉害。
"雅雅。"林国强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你弟弟说得对，以后我和你妈老了，还是得靠你。"
"爸，文博不是也有工作吗？"
"他那点工资够干什么？还要养孩子。"林国强点起一支烟，被护士制止后又掐灭，"你不一样，你和姜凯都有正式工作，没有孩子，负担轻。"
林淑雅看着父亲手指间的烟渍，那是几十年抽烟留下的痕迹。她想起小时候，这双手曾经举着她看庙会上的舞龙，也曾经在她生病时背着她跑遍了整个县城的医院。
"手术要多长时间？"
"医生说三个小时。"林国强看了看表，"应该快结束了。"
红灯熄灭，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手术很成功，但是患者年纪大了，恢复期要注意护理。"医生说，"最好有人24小时陪护。"
"没问题。"林文博立刻说，"我姐会安排的。"
医生看了看林淑雅，"家属辛苦了，这种手术后期康复很重要。"
等医生走远了，林国强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没事了。"
"爸，妈的护理费用怎么分担？"林淑雅问。
"这个嘛..."林国强看向林文博。
"姐，小花马上要生了，我实在抽不开身。"林文博说，"要不你请个护工？费用我们一起出。"
"一起出是怎么分？"
"你出大头，我出小头呗。"林文博笑了笑，"谁让你条件好呢。"
林淑雅没有再说话。她看着被推出来的母亲，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氧气管插在鼻孔里，胸前的被子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这就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五十八岁，一辈子为这个家操劳，现在躺在这里，而自己却在计算护理费用怎么分摊。
02
拆迁的消息是在母亲生日前一周传出来的。老屋所在的那片区域要建商业中心，政府给出的补偿标准很丰厚。
林淑雅记得母亲接到拆迁办电话时的表情，那种意外的惊喜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雅雅，我们要发财了。"母亲王美玲在电话里激动得声音发颤，"房子能补偿两千万。"
林淑雅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听到这个数字也愣了一下。老屋是父亲年轻时盖的，三层小楼，虽然地段不错，但她从没想过能值这么多钱。
"妈，你和爸商量好了吗？这笔钱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给文博买房子。"王美玲说得理所当然，"你有房有车的，用不着我们操心。"
林淑雅心里一沉。她的房子是和丈夫姜凯一起贷款买的，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而林文博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啃老，这几年才找了个销售的工作，收入不稳定。
"妈，文博也应该自己努力。"
"他努力什么？工资那点钱够干什么？"王美玲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再说小花怀孕了，总不能让我们的孙子没房住。"
母亲生日那天，林淑雅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商场挑了一只三万块的金镯子。镯子是古法工艺，重量足，成色好，店员说很适合中老年女性佩戴。
老屋的客厅里摆了两桌菜。王美玲穿着新买的红色上衣，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妈，生日快乐。"林淑雅把包装精美的首饰盒递过去。
王美玲打开盒子，金镯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哎呀，这么贵重。"她嘴上这么说，但眼睛里明显有喜色。
"妈您戴上试试。"林淑雅帮母亲戴上镯子。
金镯子在王美玲的手腕上显得格外亮眼。她举起手让大家看，"你们看，雅雅多孝顺。"
"真好看。"李小花凑过来，"妈，这镯子多少钱啊？"
"三万。"王美玲说。
李小花的眼睛亮了，"这么贵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以后我们孩子出生，您也得给他买个金锁什么的。"
"那是当然。"王美玲笑得合不拢嘴。
饭吃到一半，王美玲突然站起来，把镯子从手腕上取下来。"小花，你戴戴看。"
"这怎么好意思。"李小花嘴上推辞，但伸手已经接过了镯子。
金镯子戴在李小花白嫩的手腕上，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腻。"妈，真好看。"
"那你就戴着吧。"王美玲说，"反正以后家产都是你们的。"
林淑雅筷子停在半空中。"妈，那是我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送给我的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王美玲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再说小花怀着孕，戴金子对孩子好。"
林文博在一旁打圆场："姐，小花就是试戴一下。"
但李小花已经把镯子戴稳了，还举起手臂欣赏。"妈，我先戴着，等生完孩子再还给您。"
那顿饭剩下的时间，林淑雅都食不甘味。她看着李小花时不时地转动手腕，让金镯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几天后，林淑雅去弟弟家里拿母亲托她代买的保健品。林文博不在家，李小花正在客厅里和几个女人打麻将。
"碰！"李小花推倒麻将，手腕上的金镯子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小花，你这镯子不错啊。"一个女人说。
"我婆婆给的。"李小花得意地说，"她说以后家产都是我们的，这镯子就当提前给我了。"
林淑雅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
"你婆婆对你真好。"另一个女人羡慕地说。
"那是，她就我们这一个儿子。"李小花摸着肚子，"这胎如果是男孩，她更得高兴坏了。"
林淑雅轻咳一声，几个女人才注意到她。
"姐来了。"李小花脸色有些不自然，"妈让你买的保健品呢？"
"在车里，我去拿。"林淑雅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雅雅，你别怪妈。"王美玲的声音有些哽咽，"文博说这样才能拴住媳妇的心。你知道的，小花娘家条件好，我们得对她好点。"
"妈，那是我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我知道，妈心里明白。"王美玲停顿了一下，"但是你有工作有房子，不缺这些。小花不一样，她为我们林家传宗接代，我们得表示表示。"
林淑雅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妈，您觉得这样公平吗？"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一家人还计较这些。"王美玲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再说你没生孩子，我们的财产迟早都是文博的，这有什么不对？"
电话挂断后，林淑雅在车里坐了很久。外面开始下雨，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她和林文博。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一块糖都要掰成两半分着吃。现在她有能力给母亲买贵重的礼物了，却被转手送给了别人。
而那个理由是：她没有孩子。
03
拆迁款到账的日期定在月底。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一周时，李小花突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妈，我怀孕了！"李小花的声音在老屋里回荡。
王美玲正在厨房里炖鸡汤，听到这话差点把锅铲掉在地上。"真的？"
"真的，我刚从医院回来。"李小花拿出一张化验单，"医生说胎儿很健康。"
林国强从沙发上跳起来，"好好好，真是双喜临门啊！"
林文博搂着李小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爸妈，这下你们可以抱孙子了。"
王美玲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接过化验单仔细看。"怀孕六周了，正好。"
"妈，我听说怀孕前三个月很关键。"李小花说，"我可能需要多休息，不能干重活。"
"当然当然，你就安心养胎。"王美玲忙不迭地点头，"家里的活我来干，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林淑雅接到消息是在第二天。母亲在电话里兴奋得语无伦次。
"雅雅，小花怀孕了！六周了！"
"是吗？恭喜。"林淑雅的语气有些平淡。
"你怎么听起来不高兴？"王美玲问，"你弟弟终于要有孩子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我挺高兴的，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有什么突然的，小花身体好，容易怀孕。"王美玲说，"不像你，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没动静。"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林淑雅心上。她和姜凯结婚五年了，一直在努力要孩子，但始终没有成功。医生说两人身体都没问题，可能是压力太大或者其他原因。
"妈，我和姜凯还在努力。"
"别努力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该生早生了。"王美玲的语气变得不耐烦，"看看小花，人家比你小五岁，这不是说怀就怀上了？"
周末，林淑雅去看李小花。她提着孕妇奶粉和叶酸，想尽一个姐姐的本分。
李小花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色红润，看不出任何怀孕的不适。
"小花，我听说你怀孕了，特意买了些营养品。"林淑雅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谢谢姐。"李小花坐起来，"妈说了，让我好好养胎，什么都不用干。"
"产检做了吗？"
"做了，医生说一切正常。"李小花拿出那张化验单，"你看，胎儿发育得很好。"
林淑雅接过化验单仔细看。上面确实显示怀孕六周，各项指标正常。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花，你没有孕吐反应吗？"
"有啊，就是早上会恶心一点。"李小花说，"不过我体质好，反应不大。"
"那就好。"林淑雅点点头，"对了，产检是在哪个医院？"
"县人民医院。"李小花回答得很快。
"下次产检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了解一下。"
李小花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不用麻烦姐了，文博会陪我的。"
"不麻烦，我也想学习一下。"林淑雅坚持说，"万一以后我也怀孕了，有经验嘛。"
"好吧。"李小花勉强同意了。
两天后，林淑雅和李小花一起去了县人民医院。李小花显得有些紧张，一路上话很少。
到了妇产科，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严肃。
"李小花是吧？上次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医生翻看着病历。
"挺好的，医生说发育正常。"李小花回答。
"那今天再做个B超看看。"医生开了检查单。
排队等B超的时候，林淑雅注意到李小花偷偷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趁林淑雅去洗手间的功夫塞给了医生。
B超结果出来了，医生看着报告单，皱起了眉头。
"李小花，你确定怀孕时间是六周？"
"是啊，上次您不是这么说的吗？"李小花的声音有些发颤。
"但是这次B超显示，胎儿发育程度大概只有四周。"医生说，"要么是之前算错了，要么就是胎儿发育迟缓。"
李小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医生，这会不会有问题？"
"需要进一步观察。"医生又看了看B超单，"过两周再来复查。"
回家的路上，李小花一直很沉默。林淑雅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晚上，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美玲。
"妈，小花今天产检，医生说胎儿发育可能有点慢。"
"什么意思？"王美玲紧张起来。
"就是实际怀孕时间可能比之前说的要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王美玲生气地说："雅雅，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把医生的话转达给您。"
"你是不是嫉妒你弟有后，安的什么心？"王美玲的声音变得尖锐，"小花好好的，你非要找毛病。"
"妈，我只是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实说，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王美玲的声音越来越大，"文博马上要有孩子了，你心里不平衡是不是？"
第二天，林淑雅提着水果去看父母，想解释昨天的事情。刚进门，林国强就把果篮摔在地上。
"以后你别来了！"林国强指着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见不得别人生！"
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林淑雅蹲下来一个个捡起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爸，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你会怀疑小花怀孕？"林国强的脸涨得通红，"人家好好的孕妇，被你这么一说，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林淑雅拿着破损的果篮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父亲。这个曾经疼爱她的男人，现在却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大发雷霆。
04
老屋的拆迁日期定在月底最后一天。林淑雅记得那是个周六，天气很好，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院子里。
她开车来到老屋，准备取走储藏室里的嫁妆箱。那些东西都是她出嫁时母亲为她准备的，有外婆留下的银元，还有几件传了三代的首饰。
院子里很安静，父母和林文博都不在。林淑雅用钥匙打开大门，发现屋子里的家具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储藏室在二楼楼梯下面，是父亲专门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林淑雅走过去，发现门锁被撬过，铁皮都变形了。
她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原本放在角落的红木嫁妆箱不见了。
林淑雅心里一沉，赶紧打电话给父亲。
"爸，我嫁妆箱呢？"
"什么嫁妆箱？"林国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就是放在储藏室里的那个红木箱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林国强说："哦，那个啊，给你弟拿去了。"
"为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里面不就是些银元和旧首饰吗？"林国强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你弟弟要做建材生意，需要周转资金。"
林淑雅感觉脑袋嗡的一声。那些银元是外婆一枚一枚攒下来的，首饰也都是祖传的，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爸，您怎么能这样？那些东西对我很重要。"
"有什么重要的？银元拿去银行也换不了几个钱。"林国强说，"再说你弟弟做生意需要本钱，你就当帮帮他。"
"您问过我的意见吗？"
"问什么意见？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林国强的声音变得严厉，"再说你又不缺钱，那些破烂留着也没用。"
林淑雅气得浑身发抖。"爸，那不是破烂，那是外婆留给我的纪念。"
"纪念什么纪念，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林国强不耐烦地说，"行了，就这样吧，你弟弟还等着用钱呢。"
电话被挂断了。林淑雅站在空荡荡的储藏室里，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那些银元是外婆临终前交给她的，当时外婆握着她的手说："雅雅，这些是外婆留给你的，以后遇到困难了就拿去用。"
还有那些首饰，虽然款式老旧，但都是家族传下来的。她原本打算将来传给自己的女儿，现在却被父亲随手送给了弟弟。
林淑雅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喂，我要报警。"
接线员的声音很温和："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盗窃了我的财物。"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林淑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嫁妆箱的具体物品和价值。接线员记录后说会派人过来了解情况。
半小时后，两个警察到了老屋。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拿着笔记本，另一个年长的警察四处查看现场。
"你说的那些东西大概价值多少？"年轻警察问。
"银元大概有三十枚，按市价应该值十万左右。首饰也有几万块钱。"林淑雅回答。
"你有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你的吗？"
林淑雅拿出手机，找到几张照片。"这是我之前拍的照片，还有购买首饰时的发票。"
两个警察正在做笔录，门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林国强和王美玲匆匆赶来了。
"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林国强看到警察，脸色变得很难看。
年长的警察说明了情况。"有人报警说财物被盗，我们来了解一下。"
"什么被盗？"王美玲瞪着林淑雅，"雅雅，你怎么能报警？"
"妈，那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东西？那都是我们家的。"王美玲的声音变得尖锐，"一家人的事，你报什么警？"
林国强对警察说："警察同志，这是我们家内部的事情。那些东西我确实给了儿子，但不是偷的，是我做父亲的给的。"
"可是那些东西是我的。"林淑雅坚持说。
"你的？你嫁出去了，那些东西留在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王美玲说着，突然躺在地上，"哎呀，我活不了了，女儿要逼死我们老两口了。"
年长的警察见过这种场面，平静地说："老人家先起来，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抓人的。"
但王美玲继续在地上撒泼："警察同志，我们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她现在要告我们，这让我们怎么活？"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林淑雅感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那些眼神有同情、有好奇、也有鄙夷。
"要不这样吧。"年长的警察说，"你们是一家人，最好私下协商解决。如果协商不成，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协商什么？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林国强说，"她要告就告吧，看谁理她。"
警察记录完情况就离开了。王美玲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雅雅，你太让我失望了。"王美玲的眼中含着泪，"为了一些破烂东西，你竟然要告自己的父母。"
"妈，那不是破烂，那是外婆留给我的。"
"外婆留给你的？"王美玲冷笑，"外婆是我妈，她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不给我？"
林淑雅无话可说。她看着眼前这两个生她养她的人，感觉他们变得如此陌生。
"算了，东西给文博就给文博吧。"林淑雅转身要走。
"站住。"林国强叫住她，"以后你别来了，我们林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林淑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秋日的夕阳西下，把老屋染成金黄色。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即将被推倒重建，而她也被永远地拒之门外。
05
拆迁款到账是在一个周二的上午。林国强和王美玲一大早就去了银行，看着账户上多出来的两千万，两人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下午，林文博在家族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房产证，鲜红的封面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爸妈全款给买的大平层，180平，江景房。"林文博在群里配文，后面跟着一串得意的表情包。
家族群里瞬间热闹起来。
三姑："文博真有福气，父母疼儿子就是不一样。"
六舅："两千万啊，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二姨："美玲姐，你们这下真是发财了。"
点赞的小红心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林文博享受着众人的恭维，不断地发着各种炫耀的表情包。
林国强也忍不住在群里发言："养儿子就是好，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大姨："国强说得对，儿子才是自己的根。"
五舅："女儿再孝顺，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
林淑雅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她在这个家族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从小被长辈疼爱，现在却被这样议论。
她想起前几天陪母亲住院的照片，决定发到群里。
那是母亲髋关节手术后的第三天，王美玲躺在病床上，林淑雅坐在床边削苹果。照片上母亲的脸色很苍白，但林淑雅在笑着跟她说话。
"妈住院时我陪护了一个星期。"林淑雅发了这张照片，配了这句话。
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有人开始说话。
三姑："雅雅也挺孝顺的。"
但很快，林国强就发话了："照顾父母是应该的，值得炫耀吗？"
二姨附和："就是，这不是做女儿应该做的吗？"
林文博也跳出来："姐，你发这个想说明什么？"
林淑雅还想回复，发现自己已经被踢出群聊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您已被管理员移出群聊。"
她呆坐在沙发上，看着那行冰冷的文字。这个群是三年前大姨建立的，为了方便家族内部联系。她在里面分享过自己的工作成就，也发过旅游照片，还经常给长辈们发红包。
现在，她被踢出去了。
理由很简单：她让家人难堪了。
晚上，姜凯下班回家，看到林淑雅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怎么了？心情不好？"姜凯脱下外套，坐在她身边。
"我被踢出家族群了。"林淑雅苦笑。
"为什么？"
林淑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姜凯听完，气得脸都红了。
"他们太过分了。"姜凯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们心里没数吗？"
"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做的都是应该的。"林淑雅靠在丈夫肩膀上，"只有文博的付出才值得被看见。"
"那你还管他们干什么？"姜凯抱着妻子，"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他们是我的父母啊。"林淑雅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他们心里变得这么不重要。"
姜凯轻抚着妻子的头发，心里也很难受。他们结婚五年，他亲眼看着林淑雅是怎么对待父母的。每个月按时给生活费，逢年过节必定回家，母亲生病时日夜照顾。
但这些在林家人眼里，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2天， 林淑雅接到大姨的电话。
第3天，
"雅雅，你昨天为什么要在群里发那种照片？"大姨的语气有些责备。
"大姨，我只是想说明我也在尽孝心。"
"可是你这样做让文博很难堪。"大姨说，"人家刚买了房子，正高兴呢，你就发这种照片，好像在跟他比较似的。"
"我没有比较的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也不能这样做。"大姨叹了口气，"雅雅，你是姐姐，应该懂得让着弟弟。再说人家有孩子要养，你和姜凯两个人过日子，负担不一样。"
林淑雅想说话，大姨又继续："还有啊，听说你为了嫁妆的事情还报了警？这事做得就不对了。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到派出所去。"
"大姨，那些东西是外婆留给我的。"
"外婆留给你的又怎样？"大姨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你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你弟弟做生意需要本钱，你就当帮帮他嘛。"
林淑雅终于明白了。在所有人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而林文博得到的一切也是应该的。她是女儿，所以应该照顾父母；她没有孩子，所以不需要家产；她有工作，所以不需要帮助。
而林文博是儿子，所以应该被优待；他有孩子，所以需要房子；他要创业，所以需要本钱。
这就是这个家族的逻辑。
06
半年后，林淑雅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起诉书上写得很清楚：原告林国强、王美玲，被告林淑雅，案由是赡养纠纷。两位老人要求女儿每月支付赡养费八千元。
林淑雅看着那张薄薄的传票，想起半年前被踢出家族群的那个晚上。那之后，她和父母就再没有联系过。偶尔在街上遇到，对方也会故意避开。
"他们真的要告我？"林淑雅把传票给姜凯看。
"看起来是的。"姜凯仔细读着起诉书，"他们说你不履行赡养义务，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质量。"
"可笑。"林淑雅冷笑，"两千万拆迁款还不够他们生活？"
姜凯建议请律师。经朋友介绍，他们找到了张律师，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专门处理家庭纠纷案件。
"林女士，这个案子有些特殊。"张律师看完所有材料后说，"你父母确实有权要求子女赡养，但他们的经济状况需要考虑进去。"
"律师，我想知道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说实话，不大。"张律师很直接，"法律上，子女赡养父母是法定义务，不管父母有多少钱。除非能证明他们有能力自养。"
林淑雅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我需要了解一些细节。"张律师拿出笔记本，"比如你之前给过父母多少钱，你弟弟的情况，还有拆迁款的具体用途。"
林淑雅把这几年的转账记录都打印出来。每个月三千块的生活费，逢年过节的红包，母亲住院时的医药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万。
"这些都是证据，证明你一直在履行赡养义务。"张律师说，"另外，你弟弟为什么不承担赡养责任？"
"他们说文博有孩子要养，负担重。"
"孩子多大了？"
"还没出生。"林淑雅想起李小花那次产检的异常，"其实我怀疑那个怀孕可能有问题。"
张律师抬起头，"什么意思？"
林淑雅把李小花产检时的异常情况说了一遍，包括胎儿发育周数对不上，还有她偷偷给医生红包的事。
"这个很重要。"张律师在笔记本上记了很多，"如果能证明怀孕是假的，那你弟弟就没有理由不承担赡养责任。"
开庭前一周，张律师告诉林淑雅一个好消息。
"我找人调查了你弟媳的情况，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张律师拿出一份文件，"李小花在三个月前去医院做过检查，结果显示没有怀孕。"
"什么？"林淑雅惊讶地看着那份报告。
"而且我还发现，她在你父母拿到拆迁款之前，曾经到医院咨询过如何伪造怀孕报告。"
林淑雅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李小花竟然为了拆迁款编造了一个怀孕的谎言。
"不仅如此。"张律师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我们调查了你父母的银行流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开庭那天，林淑雅穿了一套黑色的正装，坐在被告席上。对面的原告席坐着她的父母，两人都穿得很正式，林国强还特意理了发。
林文博和李小花坐在旁听席上。李小花的肚子看起来更大了，她时不时地摸着肚子，做出孕妇的样子。
法官是个五十多岁的男性，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严肃。
"现在开庭。"法官敲了敲法槌，"请原告陈述诉求。"
林国强的代理律师站起来，"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要求被告每月支付赡养费八千元。理由是被告不履行赡养义务，导致老人生活困难。"
"被告有什么要说的？"法官问。
张律师站起来，"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一直在履行赡养义务，有银行转账记录为证。另外，两位老人刚刚获得拆迁款两千万，有充足的经济能力自养。"
"拆迁款是给我儿子买房的。"王美玲突然开口，"我们两个老人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法官看了看她，"请遵守法庭纪律。"
原告律师继续说："两位老人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不佳，需要经济支持。而且按照传统，女儿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我有证据证明我当事人一直在尽孝。"张律师拿出一叠银行转账记录，"这是过去五年的转账记录，每月三千元生活费，从未间断。"
法官接过材料仔细查看。
"另外，我还有证据。"张律师拿出一个东西，下一刻，法庭里瞬间安静了。林国强的脸色顿时大变，如遭雷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