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不行!”
耿卫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卓然,身体猛地一震。
这是他沉默了整整一天后,第一次情绪失控。
“秀莲……她说,她要回家。”
回家。
可他们的家在哪?
救助站的人劝过,他不听。
递上来的热饭,他一眼不看。
他只是抱着怀里那个破旧的皮包,守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任由妻子在城市最繁华的角落里,慢慢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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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初冬的凌晨五点,岚州市的寒气像针一样,见缝就钻。
卓然把警车停在滨河路高架桥下,哈出的白气瞬间在挡风玻璃上结了一层薄霜。
桥洞里,几个流浪汉缩在角落,用破旧的棉被把自己裹成一个个看不出人形的土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酸腐和廉价速食面混合的古怪气味。
“卓队,这边。”年轻的警员小李打着手电筒,引他过去。
光柱晃动,照亮了桥洞最深处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用硬纸板和破油布搭成的“家”。
一个女人躺在铺着发黑棉絮的“床”上,一动不动。
她很瘦,脸颊深陷,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得像睡着了。
但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女人身边,坐着一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耿卫国。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背驼得很厉害,花白的头发乱得像一蓬枯草。
他就那么坐着,目光空洞地看着怀里妻子的脸,对周围的警察、法医,视若无睹。
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抱着一个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的旧皮包,像是抱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法医初步检查后,站起身,对卓然摇了摇头。

“死者俞秀莲,女,五十八岁。初步判断,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器官衰竭。没有外伤痕迹。”
简单来说,是饿死的。
卓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二零一八年的岚州市,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竟然还有人会活活饿死在市中心的高架桥下。
这事儿听起来,像个笑话,却又真实得让人心头发堵。
“她……什么时候走的?”卓然蹲下来,看着耿卫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耿卫国像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和怀里已经冰冷的妻子。
过了很久,久到卓然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耿卫国才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昨天晚上。天黑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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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她冷,一直说冷。”
02
耿卫国和妻子俞秀莲,是滨河路桥洞的“老住户”了。
据周围的流浪汉说,他们在这里住了至少有三四年。
这对夫妻很奇怪。
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会主动去乞讨,或者为了抢一个好点的避风位置而跟人吵架。
他们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白天,耿卫国就出去翻垃圾箱,捡些瓶子和纸板。
俞秀莲的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躺着,偶尔天气好了,会坐起来,拿出针线,缝补耿卫国捡回来的破衣服。
“那老耿,疼他媳妇疼得厉害。”一个靠捡破烂为生的老头,嘬着牙花子对卓然说。
“捡回来吃的,都先紧着他媳妇。有时候捡到半瓶别人没喝完的饮料,他都舍不得喝一口,拿个破碗倒出来,让他媳妇尝尝。”
“他媳妇也干净。你别看他们住那地方,那俞大姐的头发,天天都梳得整整齐齐的。”
另一个常在附近摆摊的妇人补充道。
“老耿每天都去公共厕所打水回来,给她擦脸擦手。那件蓝色的旧外套,我看着都洗得快掉色了。”
卓然听着这些零零碎碎的描述,脑子里拼凑出一个形象。

一个沉默寡言、深爱着妻子,即使身处绝境也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的男人。
可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她饿死?
卓然想不通。
社区和救助站的人也来过几次。
“我们劝过他们好几次了,让他们去救助站,至少有口热饭吃,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社区网格员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说起这事一脸的无奈。
“可那耿大爷,倔得很,怎么说都不同意。就一句话,‘我们不去,给政府添麻烦’。”
“后来我们想给他们办个低保,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复印件,他也不给。问他老家是哪的,家里还有没有亲人,他什么都不说。”
线索到这里,好像就断了。
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城市的一角,因为饥饿而死。
她的丈夫,一个固执的老人,拒绝一切帮助。
这看起来,就是一出再简单不过的人间悲剧。
法医的正式报告也出来了,和初步判断一致,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案子,似乎可以就这么结了。
但卓然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决定再去见见耿卫国。
耿卫国被临时安置在区里的救助站,一个十平米的单间里。
他还是那副样子,抱着那个旧皮包,像一尊雕塑,坐在床边。
卓然把一杯热水和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吃点东西吧。”
耿卫国看都没看一眼。
卓然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下。
“耿大爷,人死不能复生。你妻子的后事,总得办。”
“我们联系不上你的家人,如果你再不提供身份信息,她就只能被当做无名氏火化了。”
听到“火化”两个字,耿卫国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卓然。
“不行!”
这是他见到卓然以来,情绪最激动的一次。
“秀莲……她说,她要回家。要葬在……爹妈旁边。”
03
“家?”
卓然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你的家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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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卫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神又变得躲闪起来,低下头,重新陷入了沉默。
无论卓然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
这个老人,像一只蚌,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而那只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旧皮包,或许就是他外壳下最柔软的那块肉。
卓然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皮包上。
皮包的款式很老旧了,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样式。皮质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提手处用黑色的电工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如此破旧的包,里面会装着什么?
是他们夫妻俩的全部家当?还是什么重要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