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贵阳的冬日黄昏，夕阳斜照进老旧的单元楼里，73岁的陈建国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忽然抬起头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女儿陈小雨，神情前所未有的清澈。
"小雨，我们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别墅？"
陈小雨手中的菜铲差点掉在地上，她回过头看着父亲，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失智十二年的父亲，突然提起了从未听说过的上海别墅。
01
陈小雨关掉炉火，缓缓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爸，您说什么别墅？"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清醒时刻。
陈建国的眼神依然清澈，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画着什么。
"就是上海浦东那套，三层楼的，花园里还种着你妈最喜欢的茉莉花。"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语调却异常肯定，"那是我们的家啊，小雨，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陈小雨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父亲提到的细节如此具体，完全不像是病中的胡言乱语。她仔细观察着父亲的表情，那双浑浊了十二年的眼睛里，此刻竟然闪烁着从未见过的光芒。
"爸，您再仔细想想，我们真的在上海有别墅吗？"
陈建国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过了许久，他缓缓点头。
"当然有，那是我年轻时在上海做生意时买的。小雨，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记得了。"他的手轻抚着沙发扶手，"这里太小了，我们应该回上海去。"
就在这时，大门被钥匙开启的声音响起，陈小雨的弟弟陈小军推门而入。他刚下班，风尘仆仆地脱掉外套，看到姐弟俩坐在一起的模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爸今天还好吧？"陈小军习惯性地询问着父亲的状况。
陈小雨向弟弟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轻声说："爸说我们在上海有别墅。"
陈小军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姐，你也知道爸的情况，这种话..."
"小军！"陈建国突然打断了儿子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你也忘了吗？浦东那套房子，当初还是你帮我跑的手续呢。"
陈小军看着父亲认真的表情，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贵阳钢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何曾去过上海做生意？但此刻父亲的神态如此笃定，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爸，您确定我们真的有那套房子？"陈小军试探性地问道。
陈建国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那个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的老式衣柜。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目标明确，仿佛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姐弟俩紧张地看着父亲翻找着什么，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02
陈建国在衣柜最底层找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回到沙发上。
"就在这里。"他轻抚着锈迹斑斑的铁盒，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这是你妈当年留给我们的。"
陈小雨和陈小军对视一眼，他们从未见过这个盒子。母亲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父亲很少再提起她的事情。
陈建国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发黄的文件和照片。他先是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老式的彩色照片，画面中是一栋三层的欧式小楼，楼前种着茂盛的花草。
"看，这就是我们在上海的家。"陈建国的声音带着骄傲，"你妈在花园里种的那些花，长得可好了。"
陈小雨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的背面写着"1992年春，上海浦东新家"几个字，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来。
"爸，这真的是我们家吗？"陈小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小军也凑过来看照片，心中震撼不已。照片中的房子确实很漂亱，完全不是他们现在这种老旧小区能比的。但是，1992年他已经十几岁了，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大事毫无印象？
陈建国继续从盒子里拿出更多的文件，其中有一份看起来像是房产证的文件，还有一些银行的存款证明。虽然纸张已经发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确实是跟上海房产相关的文件。
"爸，您为什么一直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陈小军的声音有些激动。
陈建国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
"你妈走了之后，我就不想再碰这些东西了。那里有太多我们的回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后来我的病越来越重，连家人都忘记了，更别说这些事情了。"
陈小雨感觉到眼眶湿润了，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
"那现在呢？您想回去看看吗？"
陈建国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想，我想回去看看。也许回到那里，我就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了。"他握紧女儿的手，"小雨，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静，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声和邻居家孩子的嬉笑声。陈小雨和陈小军都在思考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
03
这一夜，姐弟俩几乎没有合眼。
陈小雨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父亲今天的表现。十二年来，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清醒，如此坚定。那些照片和文件，看起来确实像是真的，但为什么她和弟弟对此毫无记忆？
隔壁房间传来陈小军辗转反侧的声音，显然他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天亮后，陈小雨起床准备早餐时，发现父亲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整理着那个铁盒子里的文件。
"爸，您起得真早。"陈小雨走过去，发现父亲的眼神依然清澈。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去上海？"陈建国抬起头，眼中满怀期待。
陈小军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起来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三人围坐在餐桌前，气氛有些凝重。
"爸，去上海不是小事。"陈小军尽量保持理性，"就算真的有那套房子，我们也需要先调查清楚现在的情况。"
陈建国点点头，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么多年了，情况肯定有变化。但是小军，那毕竟是我们的家啊。"
陈小雨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不忍心打击父亲难得的清醒和期望；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这一切只是父亲病情的另一种表现。
"这样吧。"陈小雨终于开口，"我请几天假，先带爸去上海看看。"
陈小军立即反对："姐，你疯了吗？就凭那几张照片和文件，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那也要去了才知道。"陈小雨的语气很坚定，"爸这样清醒的时候不多，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陈建国听到这话，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眼中含着泪水。
"小雨，谢谢你相信爸爸。"
陈小军看着父女俩，心中既担忧又感动。最终，他叹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要去，我也一起去。至少路上有个照应。"
三人商定了出发的日期，陈小雨开始做准备工作。她先是上网查询了90年代上海浦东的房产信息，发现确实有许多当时开发的高档别墅区。然后她又联系了一家上海的房产中介，希望能够查询到相关的信息。
让她意外的是，当她提供了父亲文件上的地址时，中介公司很快就给出了回复：确实有这样一个地址，而且那里现在还是一个高档别墅区。
这个消息让陈小雨既兴奋又紧张。也许父亲说的都是真的？
04
出发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陈小雨来到父亲房间，发现他正在整理那些照片。
"爸，您在想什么？"
陈建国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在想你妈。"他轻抚着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在别墅花园里拍摄的照片，画面中有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她那时候总是说，等我们老了，就在上海的花园里种花养鸟，享受天伦之乐。"
陈小雨仔细看着那张照片，虽然画面模糊，但那个身影确实有几分像她记忆中的母亲。
"妈妈去世的时候，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这些？"
陈建国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
"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没有了她，再美的房子也只是空壳子。"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后来我的记忆开始混乱，渐渐地连这些都忘记了。"
"那您现在为什么又想起来了？"
陈建国看着女儿，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也许是因为我感觉到时间不多了。我想在彻底忘记之前，再去看看我们曾经的家，看看你妈种的那些花还在不在。"
陈小雨感觉到鼻子发酸，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
"爸，我们明天就出发，一定会找到那个地方的。"
同时，陈小军也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着电话。他联系了几个在上海工作的朋友，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
"老陈，你确定你父亲以前在上海做过生意？"电话那头的朋友听起来有些疑惑，"我记得你一直说你家是贵阳的工人家庭啊？"
陈小军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今天看到那些照片和文件，感觉不太像是假的。"
朋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吧，你们到了上海我帮你们联系一下专业的房产查询机构，看看能不能查到房子的具体情况。"
"谢了，兄弟。"
挂掉电话后，陈小军走到窗边，看着贵阳夜晚的万家灯火。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父亲就是一个普通的钢铁厂工人，母亲是小学教师，家境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平稳安逸。但是今天的发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
也许，每个家庭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三人带着行李和那个神秘的铁盒子，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05
火车缓缓驶出贵阳车站，窗外的山峦逐渐被平原取代。陈建国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变化的风景。
"爸，您还记得当年是怎么去的上海吗？"陈小雨坐在父亲身边，轻声询问。
陈建国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又变得清澈起来。
"那是1990年的春天，我带着你妈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境，"你妈那时候晕车晕得厉害，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陈小军在对面的座位上，仔细观察着父亲的表情。这些细节听起来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病中的幻觉。
"那您当时为什么要去上海呢？"
陈建国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
"那个时候，钢铁厂的生意不好做，工资也发不出来。有个朋友说上海有机会，浦东正在开发，需要建材供应商。"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我就想，也许这是个机会。"
"那您真的在那里做建材生意吗？"陈小雨追问道。
"是啊，开始很困难，但后来慢慢好起来了。"陈建国点点头，"我们在那里住了差不多两年，生意做得还不错，所以才买了那套房子。"
火车上的其他乘客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休息，车厢里充斥着各种细碎的声音。但是对于陈小雨姐弟来说，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解开一个巨大的谜团。
"爸，那后来为什么又回贵阳了呢？"陈小军忍不住问道。
陈建国的表情突然变得黯淡下来，他转头望向窗外，沉默了很长时间。
"出了一些事情。"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有些事情，我现在还记不太清楚了。"
陈小雨看出父亲不愿意多说，便没有继续追问。她心中有一种预感，这次上海之行，可能会揭开他们家庭的很多秘密。
火车继续向东行驶，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建国已经昏昏欲睡。陈小雨轻轻为他盖上毯子，然后和弟弟小声地交流着。
"姐，你觉得爸说的是真的吗？"陈小军的声音很轻。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些照片和文件看起来不像是假的。"陈小雨望着窗外闪烁的灯火，"而且爸今天的记忆如此清晰，连细节都说得很具体。"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如果父亲真的在上海生活过两年，还买了别墅，那么作为家人，他们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火车在夜色中继续前行，载着三个人和一个悬疑重重的家庭秘密，向着上海驶去。
06
上海虹桥火车站，人潮涌动。
陈小雨推着轮椅，小心地护着坐在上面的父亲。经过一夜的火车旅行，陈建国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然清澈。
"到了，爸，这里就是上海。"陈小雨轻声说道。
陈建国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现代化的车站，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他喃喃自语，"当年的车站可没有这么气派。"
陈小军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他已经联系了朋友，准备先去朋友安排的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寻找那个神秘的别墅。
出租车上，陈建国透过车窗看着上海的街道，神情变得越来越专注。
"师傅，请问浦东新区的别墅区现在发展得怎么样？"陈小雨向司机询问。
"浦东别墅？那可是好地段啊。"司机很健谈，"现在那些90年代建的别墅，每套都值几千万呢。当年能在那里买房的，现在都发财了。"
听到这话，陈小雨和陈小军对视一眼。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家岂不是...？
"那个地方，我记得有一条小河。"陈建国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确定的语气，"河边种着很多柳树，春天的时候特别美。"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陈建国，点点头说："老爷子说得对，确实有条河，现在环境保护得很好，是高档住宅区的一大特色。"
陈小雨感觉到心脏跳得更快了。父亲对上海的记忆如此准确，这不可能是巧合。
到了酒店，三人简单休息后，陈小雨的手机响了。是之前联系的房产中介打来的电话。
"陈女士，关于您询问的那个地址，我们查到了一些信息。"中介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那个地址确实存在，而且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那套别墅现在还有人在打理。"
"什么意思？有人住吗？"
"不是住人，是有专门的物业在维护。这种情况一般说明房主还在，只是可能不常住。"中介解释道，"您明天可以过来看看，我们可以带您去实地查看。"
挂掉电话后，陈小雨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和弟弟。
陈建国听到后，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我就说嘛，那个地方还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但陈小军心中却充满了疑虑。如果房子真的存在，而且还有人在维护，那么现在的房主是谁？他们有什么权利去查看？
夜深了，陈小雨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明天可能会揭晓所有的谜底，她既期待又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