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五年了，整整五年。
陈建明握着生锈的钥匙，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身旁的妻子刘月华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两人站在那栋熟悉却又陌生的老房子门前，像两个迷路的孩子。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线透过梧桐叶片洒在斑驳的墙面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他们本以为会看到荒草丛生的院落，会看到破败不堪的房屋，甚至做好了清理垃圾的准备。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位老人目瞪口呆。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蔬菜，青翠欲滴的豆角爬上了竹架，红艳艳的西红柿挂满枝头，就连那棵他们记忆中快要枯死的老桃树，此刻也郁郁葱葱，树下整齐地摆放着几个小板凳。
更令人震惊的是，从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刘月华的声音微微发颤："老陈，你说...他们..."
"别说了。"陈建明深吸一口气，"进去看看。"
这一看，将彻底颠覆他们对那对龙凤胎儿女的所有认知。
01
时间回到六年前的那个秋天。
陈建明和刘月华的家里，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客厅里烟雾缭绕，茶几上散落着各种催债单，红红绿绿的纸张像是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窘迫。
"你们两个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陈建明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花白的头发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他指着沙发上的一对双胞胎，手指都在颤抖。
陈俊豪和陈雨薇，这对三十二岁的龙凤胎，此刻正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陈俊豪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头也不抬地刷着短视频，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陈雨薇则抱着一包薯片，边吃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父亲。
"爸，你干嘛这么大火气？"陈雨薇漫不经心地说道，薯片的碎屑掉在她那件价值不菲的名牌T恤上。"我们又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
刘月华从厨房里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洗菜的水珠。她的眼中满含泪水，声音哽咽："没做错事？你哥哥三十二了，工作换了十几个，每次都是干不到三个月就辞职。你呢，说要创业，把家里的钱都拿去投资什么网红奶茶店，结果三个月就赔得精光。"
"妈，你能不能别老是翻旧账？"陈俊豪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屑。"那些工作根本就不适合我，老板都是傻逼，不懂我的才华。至于奶茶店，那是市场环境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建明气得脸色发紫，他一把抓起茶几上的催债单狠狠摔在地上："才华？你有什么才华？三十二岁了，没结婚，没工作，天天在家里当大爷！这房子的房贷还有十年才能还清，你妹妹的信用卡债务已经累积到十五万，我们两个老骨头哪里还撑得下去？"
屋外秋风萧瑟，吹得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刘月华缓缓坐在椅子上，双手抚摸着太阳穴，那里的青筋因为长期的劳累和担忧而变得格外明显。
"俊豪，雨薇，你们听妈妈说几句好不好？"刘月华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让人心疼的疲惫。"妈妈今年已经六十三了，你们爸爸也六十五了。我们这辈子省吃俭用，就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可是..."
"可是什么？"陈雨薇打断了母亲的话，"你们不是我们的父母吗？养我们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我们也没要求你们给我们买房买车，只是暂时在家里住着而已。"
"暂时？"陈建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已经暂时了二十年！从大学毕业就在家里啃老，到现在三十二岁了还是这样！"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只有墙上的老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陈俊豪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露出一个冷笑："行，既然你们这么嫌弃我们，那我们走就是了。不过别后悔，等我们真的出人头地了，可别再想着攀关系。"
话音刚落，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客厅里沉默的三个人。
刘月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用围裙擦着眼角，声音颤抖着说："老陈，我们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
陈建明看着妻子疲惫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窗外的夕阳已经西沉，橘红色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就像是在为这个家庭的分裂点亮最后的烛光。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争吵，将成为这个家庭命运的转折点。
02
一个月后，陈建明和刘月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们搬到乡下去吧。"陈建明坐在床沿上，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妻子，声音里带着难以名状的苦涩。
刘月华的手停在半空中，抱着一件旧棉衣愣了好久。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楼下传来陈俊豪和陈雨薇看电视的声音，那些嘻嘻哈哈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老陈，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刘月华的眼圈红了，"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孩子。"
陈建明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邻居，熟悉的一切。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可是现在，这个家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
"爱华，你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吗？"陈建明轻抚着窗台，"那时候虽然穷，但是有盼头。现在呢？我们的退休金全部贴补家用，还要替他们还债，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拖垮的。"
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是陈俊豪和陈雨薇在为电视遥控器打架。
"你天天看那些无聊的综艺，一点营养都没有！"
"你打游戏就有营养了？三十多岁的人了，整天沉迷游戏！"
刘月华听着这些争吵声，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俊豪聪明伶俐，雨薇活泼可爱，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也许，也许我们离开一段时间，他们会醒悟的。"刘月华哽咽着说，"如果我们什么都给他们准备好了，他们永远不会成长。"
陈建明转过身，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已经联系了乡下的老房子，我堂哥说可以让我们过去住。那里空气好，生活成本也低，我们的退休金够用了。"
那是陈建明老家的一个小山村，距离市区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房子是他父亲留下的老宅，已经空置了十几年，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安静。
当天晚上，陈建明把决定告诉了儿女。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凝固，陈俊豪正端着一碗泡面，听到父亲的话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什么？你们要搬走？"陈雨薇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照顾自己。"陈建明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心却翻江倒海。"房子留给你们，每个月的房贷你们自己想办法。水电费、物业费，还有你们的信用卡债务，都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陈俊豪放下泡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爸，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们从来没有独立生活过，你们这样突然离开，我们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正因为你们从来没有独立生活过，所以才需要学会。"刘月华虽然心疼，但还是强忍着泪水说道。"妈妈不是不疼你们，而是不能再这样宠着你们了。"
陈雨薇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有义务照顾我们！"
"照顾你们到什么时候？到我们死吗？"陈建明的声音提高了，"你们已经三十二岁了！该结婚的年纪，该承担责任的年纪！"
争吵持续了很久，最后以陈俊豪摔门而出、陈雨薇跑回房间大哭而结束。
深夜，刘月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泪水湿透了枕巾。隔壁房间传来陈雨薇压抑的哭声，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上。
"老陈，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她轻声问道。
黑暗中，陈建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们现在不狠心，他们永远不会长大。这可能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窗外秋雨绵绵，就像两位老人此刻的心情。他们即将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离开自己的孩子，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
这个决定，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03
搬家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陈建明和刘月华的行李并不多，几个简单的编织袋，装着最基本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他们把房子里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孩子们，包括那台刚买不久的电视机和冰箱。
陈俊豪和陈雨薇站在客厅里，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直到这一刻，他们似乎才意识到父母是认真的。
"爸，妈，你们真的要走吗？"陈雨薇的声音很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刘月华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她走过去，想要拥抱女儿，但陈雨薇却后退了一步。
"雨薇，妈妈不是不要你们了。"刘月华的声音有些颤抖，"妈妈只是希望你们能够独立，能够成为真正的大人。"
"什么叫真正的大人？"陈俊豪冷笑着说，"像你们一样，为了生活疲于奔命，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抛弃？"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陈建明心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俊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父母不可能照顾你们一辈子。"
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那是来接他们的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人，看到这一家人的情况，很识趣地没有催促，而是在车里静静等待。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每个人都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房贷是每个月3500，记得按时还。"陈建明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费用。"水电费一般是200左右，物业费280。冰箱里还有一些菜，够你们吃几天的。"
陈雨薇听着这些琐碎的安排，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突然意识到，从明天开始，再也没有人会为她准备热腾腾的饭菜，再也没有人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包容她的任性。
"妈，我不会做饭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学。"刘月华强忍着泪水，"网上有很多教程，慢慢学就会了。妈妈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陈俊豪看着父母的行李，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时，父亲连夜背着他去医院；想起每次考试失利时，母亲总是温柔地安慰他。那些美好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的喉咙发紧。
"爸，要不...要不我们再试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去找工作，雨薇也可以..."
"已经试过太多次了。"陈建明摇摇头，"每次都是三天热度，然后又回到原点。俊豪，有些事情必须要你们自己去面对。"
门外的司机终于忍不住按了按喇叭，提醒他们时间到了。
刘月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客厅里贴着孩子们小时候的照片，厨房里还放着她最爱用的那把菜刀，卧室里的那张床见证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走吧。"陈建明拎起最后一个包，声音低沉得像要下雨的天空。
他们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陈雨薇突然跑过来，抱住了母亲的胳膊。
"妈，你们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她哭得泣不成声。
刘月华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这一刻她差点动摇了。但看到丈夫坚定的眼神，她还是轻轻推开了女儿。
"雨薇，照顾好哥哥，也照顾好自己。"
雨还在下，带着深秋的寒意。出租车缓缓启动，透过后视镜，陈建明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像两根孤独的电线杆。
车子渐行渐远，那个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刘月华靠在丈夫肩膀上，泪如雨下。这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也是最勇敢的一个决定。
他们不知道，这次离别，将会是五年。
04
乡下的生活比想象中平静。
老房子虽然破旧，但收拾干净后也算温馨。陈建明和刘月华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在小院里种菜、养鸡，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没有了城市的喧嚣，没有了孩子们的争吵，他们的日子反而变得规律而充实。
但内心的牵挂从未停止过。
每天晚上，刘月华都会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城市的方向发呆。那里有她的孩子，有她放不下的牵挂。
"老陈，你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刘月华轻声问道，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陈建明放下手中的茶杯，沉默了很久才说："应该...应该在学着适应吧。"
他们搬走的第一个月，陈俊豪打过几次电话，语气从愤怒到委屈，再到近乎哀求。
"爸，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我不知道怎么修。"
"妈，雨薇生病了，发烧38度，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房子里太安静了，我和雨薇都不习惯。"
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刘月华都要忍住冲回城里的冲动。她告诉自己，孩子们需要学会独立，这是为了他们好。
但第二个月开始，电话就越来越少了。偶尔打来，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再没有求助的内容。
"他们是不是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刘月华既欣慰又失落。
"或许吧。"陈建明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春天来了，小院里的桃花开得正艳。刘月华每天都会给花浇水，看着它们从含苞到盛开，心中莫名地平静。
一天下午，邻居大嫂过来串门，带来了一些城里的新闻。
"你们知道吗？城东那边开了好多新店，生意都挺好的。"大嫂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我听说有个年轻人开了家小餐厅，虽然地方不大，但味道很好，每天都排队呢。"
刘月华心中一动："年轻人？男的女的？"
"一男一女，好像是兄妹。女的负责收银，男的负责做菜。听说手艺还不错呢。"大嫂继续说道，"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也想去城里闯闯。"
听到这里，刘月华和陈建明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同样的猜测。但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听着大嫂聊天。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谁都睡不着。
"你说...会是他们吗？"刘月华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陈建明的声音很轻，"但愿是吧。"
第二天，陈建明找了个借口进城办事，实际上是想去看看那家小餐厅。但当他站在餐厅门口时，却不敢进去。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心中既激动又紧张。如果真的是俊豪和雨薇，他们是否已经原谅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最终，他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回到乡下，刘月华急切地问："怎么样？看到了吗？"
"人太多，没看清。"陈建明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他不想让妻子失望，也不想给她虚假的希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循环往复。陈建明和刘月华在乡下的生活越来越安定，但对孩子们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他们不知道，在遥远的城市里，两个年轻人正在经历着人生中最重要的转变。那些曾经被父母包办的生活琐事，现在都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井井有条，这个过程充满了挫折和成长。
夜深人静时，刘月华常常会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想起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她多么希望能够回到过去，重新做一次选择。但她知道，有些路必须要走，有些痛必须要承受。
只有经历了真正的分离，才能懂得什么叫珍惜。
05
第三年的冬天，陈建明病了。
那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夜晚，他突然觉得胸口闷痛，呼吸困难。刘月华吓坏了，连夜把他送到县医院。
"心肌梗塞，幸好送来得及时。"医生摘下口罩，表情严肃，"不过老人家要注意休息，不能再过度劳累了。"
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陈建明瘦了一大圈。刘月华日夜守护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疲惫。
"老陈，我们给孩子们打个电话吧。"刘月华轻抚着丈夫苍白的手，"不管怎么说，他们有权知道你的病情。"
陈建明闭着眼睛，半晌才说："不用了，让他们担心干什么？"
"可是..."
"月华，我们当初选择离开，就是想让他们独立。如果现在因为我生病就把他们叫回来，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陈建明的声音很虚弱，但语气很坚定。
刘月华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理解丈夫的想法，但内心深处却渴望着孩子们的陪伴。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也最需要家人的关怀。
出院后，陈建明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以前他可以在菜园里干一整天活，现在走几步路就要歇一歇。刘月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春天来了，院子里的花草又开始发芽。但陈建明却无法像往年那样精心照料它们，只能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
"月华，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他忽然问道，"孩子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们会不会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这是陈建明第一次表露出对自己决定的怀疑。刘月华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老陈，你别胡思乱想。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会理解我们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回去看看他们。"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等身体好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夏天的一个下午，邻居大嫂又来串门了。她的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显然有什么好消息要分享。
"你们猜我今天在县城看到什么了？"大嫂神秘兮兮地说，"那家餐厅，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家，居然开分店了！而且生意好得不得了，排队的人都到马路上了。"
刘月华的心跳加快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还听说，那对兄妹现在可厉害了，不仅餐厅开得好，还在做外卖生意。听说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呢！"大嫂越说越兴奋，"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想法，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只知道守着一亩三分地。"
陈建明听着这些话，心中五味杂陈。如果真的是俊豪和雨薇，那说明他们真的成长了，真的能够独当一面了。但同时，他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孩子们过得这么好，是不是就不需要父母了？
"大嫂，你知道那对兄妹叫什么名字吗？"刘月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大嫂摇摇头，"不过听说他们人很好，经常帮助周围的邻居。特别是那个女孩，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做事很有条理。"
听到这里，刘月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如果真的是雨薇，那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
晚上，夫妻俩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
"老陈，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刘月华轻声问道。
"再等等吧。"陈建明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时机还没到。"
其实他心中有着深深的担忧——如果孩子们真的已经成功了，他们会不会因为当初父母的"抛弃"而怨恨他们？如果孩子们过得不好，他们会不会觉得是父母害了他们？
无论哪种情况，都让他不敢轻易回去。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转眼间，他们离开城市已经四年了。在这四年里，他们没有收到过孩子们的一个电话，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这种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两代人的心。
但有些墙，是为了让人学会翻越而存在的。
06
第五年的春天，一个意外的消息改变了一切。
那天下午，刘月华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转身一看，是邻居家的小孙子小明，他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奶奶，奶奶！"小明兴奋地喊着，"我妈妈让我告诉你们，城里有人在打听你们的消息！"
刘月华手中的衣服差点掉在地上，心跳瞬间加速："什么？谁在打听我们？"
"我妈妈说，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他们说要找陈建明和刘月华，还说是他们的孩子。"小明一口气说完，然后又补充道，"我妈妈觉得可能是你们的儿子女儿。"
陈建明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闪烁着光芒："小明，你确定吗？"
"确定！我妈妈说他们开着一辆很漂亮的车，穿得也很体面。那个女的还哭了，说很想念爷爷奶奶。"
听到这里，刘月华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抓住陈建明的胳膊，声音颤抖着说："老陈，是俊豪和雨薇，一定是他们！"
陈建明的喉咙发紧，五年来第一次，他感到了真正的激动。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孩子们找到这里来，是想要和解，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明，他们还说什么了吗？"陈建明努力保持平静地问道。
"哦对了，他们说如果找到你们，就告诉你们，他们在老房子等你们回去。"小明想了想又说，"还说什么'对不起'，我没听太清楚。"
"对不起？"刘月华愣住了，"他们说对不起？"
小明点点头，然后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奶奶，我要回家吃饭了。我妈妈说让你们早点回去，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目送小明离开，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俩相对而立。五年的分离，五年的思念，五年的担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激动的泪水。
"老陈，我们回去吧。"刘月华哽咽着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回去看看他们。"
陈建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当天晚上，他们就开始收拾行李。和五年前离开时的匆忙不同，这次他们收拾得很仔细，把在乡下这些年的美好回忆都小心翼翼地装进箱子里。
"月华，你说我们回去后，他们会原谅我们吗？"陈建明坐在床边，看着妻子整理东西。
"会的，一定会的。"刘月华的声音很坚定，"他们主动来找我们，还说对不起，这说明他们已经理解我们当初的苦心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坐上了回城的班车。一路上，刘月华紧紧握着陈建明的手，两人都很紧张，也很兴奋。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后退，从乡村的田野到城市的高楼，从陌生到熟悉。当熟悉的街道出现在视线中时，两位老人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到了。"司机提醒道。
下车后，他们站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看着不远处的老房子。从外面看，房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走吧。"陈建明深吸一口气，拉着妻子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五年了，他们即将见到自己的孩子，即将知道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
在距离家门还有十米的时候，刘月华突然停下了脚步。
"老陈，我怕。"她的声音很小，"我怕他们恨我们。"
陈建明回头看着妻子，那张因为岁月和操劳而苍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安和期待。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不怕，我们一起面对。"
夕阳西下，两位老人手牵着手，向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走去。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他们知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五年的分离即将结束，一个新的开始即将到来。
07
站在家门口的那一刻，陈建明的手颤抖得厉害，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好几次才成功。
咔嚓一声，门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两位老人彻底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