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夕阳西下，李志强和林婉清站在熟悉的小区门口，望着那栋三层小楼，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颤抖起来。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踏进这个家门。
"老李，你说他们……"林婉清的声音哽咽，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李志强深吸一口气，推开生锈的铁门。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原本精心修剪的月季花早已枯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摇摆。
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林婉清的心脏猛地一跳——灯光意味着有人，意味着李浩宇和李梦琪还活着。
但当他们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01
十五年前，李志强和林婉清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惊喜——龙凤胎。
产房外，李志强来回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当护士抱着两个婴儿出来时，他激动得差点跪下。
"恭喜，是龙凤胎，儿子叫什么名字？"
"李浩宇。"李志强颤抖着声音说。
"女儿呢？"
"李梦琪。"
那时的李志强在县里的建筑公司当包工头，林婉清在镇上的小学教书，两人的收入虽然不算富裕，但养活一家四口绰绰有余。
李浩宇和李梦琪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李志强经常在工地上跟工人们炫耀："我家那对龙凤胎，考试从来没下过前三名。"
林婉清更是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对孩子身上。每天下班回家，她总是先检查孩子们的作业，然后亲自下厨做饭。周末的时候，她会带着孩子们去县城里上各种补习班——奥数、英语、钢琴、舞蹈。
"妈，我不想学钢琴了，手指都疼。"十岁的李梦琪撅着小嘴抱怨。
林婉清蹲下身子，轻抚着女儿的小手："琪琪，妈妈小时候想学钢琴，可是家里没钱。现在妈妈有能力让你学，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那哥哥为什么不用学？"
"哥哥在学奥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
李浩宇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他其实也不喜欢奥数，那些复杂的数字和公式让他头疼，但他不敢说出来。在这个家里，父母的期望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高中时，两人的成绩开始出现分化。李梦琪的文科成绩优异，李浩宇的理科天赋突出。林婉清为此专门请了家教，每个月的补课费用就要两千多元。
"老李，这钱花得值，你看咱们家这对孩子，将来肯定能考上好大学。"林婉清一边数着账本，一边满脸期待地说。
李志强点点头，虽然经济压力越来越大，但看到孩子们埋头苦读的样子，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高考的结果却让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李浩宇考了518分，刚好过了二本线。李梦琪考了502分，只能上专科。
那天晚上，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林婉清红着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志强叹了口气，拍拍儿子的肩膀："没关系，二本也不错。"
"爸，我想复读。"李浩宇突然开口。
"我也想复读。"李梦琪跟着说。
林婉清立刻抬起头："好，复读！妈妈支持你们，明年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于是，两个孩子又回到了高三的教室。这一年，李志强接了更多的工程，林婉清也开始在周末给别人家的孩子补课赚外快。
一年后，李浩宇考了535分，李梦琪考了498分。
成绩出来的那个下午，李梦琪锁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李浩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
"再复读一年吧。"林婉清咬着牙说，"第三次肯定能成功。"
"妈，我不想再考了。"李梦琪推开房门，眼睛肿得像核桃，"我想去打工。"
"打什么工？你才十九岁，能干什么？"林婉清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你们必须上大学，这是唯一的出路。"
李浩宇默默地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02
第三次高考，李浩宇考了512分，比第一次还低。李梦琪考了489分，连专科线都没过。
成绩出来的那天，正值盛夏，蝉鸣声此起彼伏。李志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两张成绩单，久久没有说话。
林婉清从厨房里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怎么样？"
李志强缓缓摇头。
林婉清的腿一软，差点跌倒。她扶着墙壁，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妈，对不起。"李梦琪站在门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对不起有什么用？"林婉清突然爆发了，"我和你爸爸这些年为了你们，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李浩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天晚上，李志强和林婉清彻夜未眠。
"老李，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林婉清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声音疲惫不堪。
"也许是我们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李志强轻抚着妻子的头发，"算了，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大不了让他们去学个技术。"
第二天，李志强找到了县里最好的职业技术学校，给两个孩子报了名。李浩宇学汽修，李梦琪学美容美发。
开学的那天，林婉清亲自送他们去学校。看着儿女背着行李走进校门，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好好学，学成了就能找到好工作。"她在两个孩子耳边轻声说道。
李浩宇和李梦琪都点了点头，但眼神里没有任何光芒。
两年后，他们顺利毕业了。李浩宇拿到了汽修技师证，李梦琪考过了美容师资格考试。
李志强托关系，给李浩宇在县里最大的汽修厂找了份工作。林婉清通过同事介绍，让李梦琪进了镇上一家不错的美容院。
第一个月，两个孩子都很认真。李浩宇每天早上七点就去上班，晚上六点才回家，手上总是沾着机油。李梦琪也很努力，跟着师傅学各种美容技巧，回家后还要练习按摩手法。
"看，我就说嘛，咱们家孩子只是读书不行，干别的都没问题。"李志强看着儿女忙碌的身影，心里终于有了些安慰。
然而，好景不长。
第二个月，李浩宇开始抱怨工作太累，工资太低。
"爸，你知道我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吗？一千八！还不如农民工。"李浩宇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满。
"刚开始都是这样，慢慢就好了。"李志强耐心地劝说。
"什么慢慢就好了？我同学李明，高中毕业就跟他爸去做生意，现在一个月能赚几万块。"
李梦琪也开始有怨言："那些客人太挑剔了，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而且美容院里都是女人，整天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林婉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琪琪，做什么工作都不容易，你要有耐心。"
"妈，你不懂。"李梦琪撅着嘴，"我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去伺候那些没文化的大妈？"
"你哪来的大学生？"林婉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连专科都没考上。"
李梦琪的脸瞬间涨红，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已经够难受了。"
说完，她冲回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03
第三个月，李浩宇辞职了。
"我不干了，那个老板就是个吸血鬼，让我们加班从来不给加班费。"李浩宇坐在客厅里，理直气壮地说。
李志强放下手中的报纸："那你打算干什么？"
"我要自己创业。"
"创什么业？你有钱吗？"
"爸，你给我十万块钱，我去开个汽修店。保证两年就能回本。"
李志强差点被呛到："十万？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
"那就五万，不能再少了。"李浩宇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我没钱。"李志强断然拒绝。
李浩宇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就是不相信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第四个月，李梦琪也辞职了。
"美容院的那些女人太势利了，看不起我。"李梦琪坐在床上，一边涂指甲油，一边抱怨。
林婉清坐在女儿身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要开个网店，卖化妆品。现在网购这么火，肯定能赚钱。"
"你懂网店运营吗？"
"不懂可以学啊，网上什么教程都有。"李梦琪满不在乎地说，"妈，你给我买台电脑，再给我五万块钱进货。"
林婉清的心一沉："五万块钱不是小数目。"
"妈，你不是说要支持我们创业吗？现在机会来了，你怎么又退缩了？"
面对女儿的质问，林婉清一时无言以对。
那天晚上，夫妻俩又是一夜无眠。
"老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林婉清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给他们机会试试吧，万一真的成功了呢？"李志强叹了口气，"反正我们这些年也攒了点钱。"
第二天，李志强去银行取了十万块钱。五万给李浩宇，五万给李梦琪。
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样子，夫妻俩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李浩宇租了一间小门面，买了些基本的修车工具。李梦琪买了台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注册了店铺。
最初的一个月，两人都很积极。李浩宇每天早早开门，在门口放个音响播放音乐招揽生意。李梦琪也很用心，每天更新商品信息，回复客户咨询。
然而，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李浩宇的汽修店位置偏僻，加上没有老客户，生意惨淡。一个月下来，总共只修了三辆车，赚了不到两百块钱。
李梦琪的网店也没好到哪去。由于没有经验，她选的化妆品都是一些小品牌，质量一般，价格也没有优势。一个月只卖出了十几件商品，还亏了运费。
"爸，我需要更多的钱做广告。"李浩宇回到家，一脸沮丧。
"琪琪也需要钱进更好的货。"李梦琪跟着说。
李志强看着两个孩子期待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要先把现有的生意做好。"
"现有的生意怎么做好？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这是商业常识。"李浩宇一副老成的样子。
"就是，妈妈你们不懂生意。"李梦琪附和道。
林婉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月后，李浩宇的汽修店关门了。李梦琪的网店也停止了更新。
十万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04
从那以后，李浩宇和李梦琪就再也没有出去工作过。
每天早上，当李志强和林婉清匆忙出门上班时，两个孩子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等到中午夫妻俩回家吃饭，他们才慢悠悠地起床。
"你们怎么还不起床？都几点了？"林婉清推开儿子房间的门，语气里带着不满。
李浩宇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我昨天晚上三点才睡，现在还困着呢。"
"三点睡？你在干什么？"
"打游戏啊，我现在是职业玩家，在练级。"
林婉清愣了一下："职业玩家是什么意思？"
"就是靠打游戏赚钱的。妈，你不懂就别问了，让我再睡会儿。"
林婉清气得想发火，但看着儿子疲惫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梦琪的情况也差不多。她每天抱着手机，不是刷短视频就是追剧。
"琪琪，你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找份工作。"林婉清坐在女儿床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妈，我现在是自媒体从业者，在做内容创作。"李梦琪头也不抬，继续刷着手机。
"什么内容创作？"
"就是写文章、拍视频，现在很多人都靠这个发财了。"
"那你赚到钱了吗？"
李梦琪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滑动屏幕："这个需要时间积累粉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孩子的状态越来越差。李浩宇除了打游戏就是睡觉，一天到晚不见阳光。李梦琪也是如此，皮肤变得苍白，眼睛里失去了光泽。
更让李志强和林婉清心痛的是，两个孩子开始变得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
"妈，你做的菜怎么这么咸？"李梦琪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
"那你自己做啊。"林婉清忍不住回嘴。
"我不会做，而且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学。"
"忙什么？忙着玩手机？"
李梦琪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你们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说完，她推开椅子，气冲冲地回房间了。
李浩宇也越来越难伺候。他要求每顿饭都要有肉，而且不能重样。如果林婉清做的菜不合他胃口，他就会摔碗筷。
"我一个大男人，总吃素菜算什么？"李浩宇瞪着母亲，"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疼着，就我们家例外。"
"我们哪里没疼你们了？"林婉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我们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们。"
"那是你们应该做的，谁让你们生了我们？"
这句话像一把刀，深深刺进了林婉清的心里。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
"老李，你说我们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林婉清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凄凉。
李志强伸手抱住妻子："也许是我们太宠他们了。"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要不让他们搬出去住？"
"他们没有工作，拿什么钱租房子？"
两人陷入了沉默。
05
转眼间，李浩宇和李梦琪已经在家里待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们没有一天出去找过工作，也没有为家里做过任何事情。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出门也只是去网吧或者KTV。
李志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建筑行业竞争激烈，利润微薄。林婉清也从正式老师变成了代课老师，收入减少了一半。
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紧张，但两个孩子却毫不在意。
"爸，我的手机该换了，这个已经用了两年，太卡了。"李浩宇拿着手机走到父亲面前。
李志强看了一眼，那是去年才买的苹果手机，价值六千多元："这手机还很新，为什么要换？"
"新什么新，你看这个游戏，运行起来就卡。我的队友都嫌我拖后腿。"
"那就别玩游戏了，出去找份工作。"
李浩宇脸色一沉："爸，你怎么又说这个？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是职业玩家，这就是我的工作。"
"职业玩家能赚多少钱？"
"现在还没赚到，但是等我技术再提高一点，就能参加比赛了。电竞比赛的奖金很高的，动辄几十万。"
李志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梦琪也不甘示弱："爸，我也要换手机。我现在做自媒体，需要拍高清视频，这个手机的像素不够。"
"你做自媒体赚到钱了吗？"
"我的粉丝已经有三千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接广告了。"李梦琪振振有词，"你们不能只看眼前，要有长远眼光。"
面对两个孩子的理直气壮，李志强和林婉清彻底无语了。
最让他们心寒的是，孩子们不仅不工作，还经常向家里要钱。
"妈，给我五百块钱，我要和朋友去唱KTV。"
"爸，我看中了一双鞋，要八百块。"
"妈，我的化妆品用完了，需要一千块钱买新的。"
每次要钱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父母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果不给，他们就会发脾气，摔门、摔东西，甚至好几天不理人。
"我们不是不想给你们钱，是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林婉清苦着脸解释。
"什么叫没有多余的钱？你们两个人上班，一个月好几千块，花不了多少。"李梦琪一脸不信。
"我们还要还房贷，还要生活，还要为将来养老做准备。"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浩宇在一旁冷冷地说，"我们又没让你们买房子。"
听到这话，林婉清的心彻底凉了。
那天晚上，她抱着李志强痛哭了一场。
"老李，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这样的孩子？"
李志强的眼眶也红了："是我们教育方式有问题，把他们宠坏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们都二十五岁了，已经定型了。"
"要不我们狠下心，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逼他们出去工作？"
"你觉得有用吗？他们现在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没有，怎么在外面生存？"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叹息声在房间里回荡。
06
情况在李浩宇和李梦琪二十六岁那年达到了顶点。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李志强刚从工地回来，浑身是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林婉清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额头上满是汗珠。
李浩宇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休息，皱起了眉头。
"爸，你身上这么脏，别坐在沙发上。"
李志强愣了一下："我工作了一天，坐会儿都不行？"
"那你也得先洗澡啊，弄脏了沙发谁来洗？"
"你来洗不就行了？"李志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一天到晚在家里，连这点家务都不愿意做？"
李浩宇的脸色立刻变了："我为什么要做家务？我又不是保姆。"
"你不是保姆，那你是什么？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不工作，不做家务，不承担任何责任，你还是人吗？"
李志强终于爆发了，多年积压的怒火一下子喷涌而出。
李浩宇被父亲的话激怒了，他冲上前去，指着李志强的鼻子大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就是个臭工人，一辈子没出息，还想管我？"
啪！
李志强一个耳光打在儿子脸上。
李浩宇捂着脸，眼中满是怨毒："你敢打我？好，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冲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李梦琪听到争吵声，也从房间里跑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打了我。"李浩宇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我要离家出走。"
"什么？爸，你怎么能动手打人？"李梦琪立刻站在哥哥一边。
林婉清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眼前的混乱场面，急得不知所措："浩宇，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同学借住，总比在这个家里受气强。"李浩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没有钱，怎么在外面生活？"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李浩宇真的走了，一去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他住在同学家里，每天依然是打游戏、睡觉。同学的父母开始有意见，暗示他该搬走了。
走投无路的李浩宇只好回家。
那天晚上，他站在家门口，看着熟悉的灯光，心情复杂。他知道，只要他敲门，父母就会开门，就会原谅他，就会继续养着他。
果然，当林婉清看到儿子时，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浩宇，你瘦了。"她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脸。
"妈，我饿了。"李浩宇低着头说。
"妈这就给你做饭。"
就这样，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李志强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无奈。他知道，他们已经被这对孩子彻底绑架了。
这个家，已经成了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们所有的希望和尊严。
07
李浩宇回家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过分。
他开始对父母颐指气使，稍有不满就大发雷霆。李梦琪也有样学样，两人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
最让李志强和林婉清崩溃的是，两个孩子开始在外面借钱。
"李叔叔，浩宇向我借了五千块钱，说是做生意用的，您看..."邻居老王找上门来，脸色有些尴尬。
李志强的脸刷地红了："老王，真是对不起，我这就还给你。"
"还有我，梦琪借了我三千块。"邻居张阿姨也跟着说。
"我们家琪琪也借了钱，说是要买设备做直播。"
一时间，好几个邻居都来讨债。李志强和林婉清才知道，两个孩子在外面已经借了两万多块钱。
"你们怎么能在外面借钱？"林婉清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又没有收入，需要钱的时候只能借啊。"李梦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说了你们也不会给。"李浩宇在一旁冷笑，"反正你们迟早要还的，早还晚还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李志强感觉天都要塌了。
为了还债，他不得不向亲戚朋友借钱。面对亲戚们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志强啊，你家那两个孩子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了还不工作？"
"是啊，我们家孩子十八岁就出去打工了，现在都买房了。"
"你们太宠孩子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面对这些话，李志强只能苦笑着应付。
林婉清的情况更糟糕。作为老师，她在学校里成了同事们私下议论的对象。
"听说林老师家的孩子都快三十了，还在家里啃老？"
"是啊，我听说还在外面借钱，把邻居都得罪了。"
"这样的老师怎么能教好学生？"
这些流言蜚语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着林婉清的心。
最终，压垮他们的是一次更严重的事件。
那天，李浩宇又和网友约好去网吧包夜。但他没有钱，就偷偷拿了林婉清的银行卡，猜出密码后取了一千块钱。
林婉清发现后，彻底崩溃了。
"你怎么能偷我的钱？"她抓着银行卡，手都在颤抖。
"什么叫偷？这是我们家的钱，我用一点怎么了？"李浩宇毫无悔意。
"这是我们的养老钱，你知道吗？"
"养老？你们还年轻着呢，想那么远干什么？"
林婉清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去要打儿子，却被李浩宇一把推倒在地。
"你疯了？"李浩宇居高临下地看着母亲，眼中没有任何愧疚。
林婉清坐在地上，看着这个曾经是她心头肉的儿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那天晚上，夫妻俩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老李，我们走吧。"林婉清红着眼睛说。
"走？去哪里？"
"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们。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李志强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他们决定离家出走，彻底断绝与这对孩子的经济联系。
08
2018年10月15日，一个普通的周一早晨。
李志强和林婉清像往常一样出门，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回来。
他们坐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身上只带着两个简单的行李包和所有的积蓄。
"老李，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林婉清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情复杂。
"不对也得这样做。"李志强握住妻子的手，"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被他们拖死的。"
在省城，他们租了一间小房子，李志强在建筑工地找了份工作，林婉清在一家培训机构当老师。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每当想起家里的两个孩子，林婉清总是忍不住掉眼泪。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饿着？"
"饿不死的。"李志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在担心。
一个月后，李浩宇的电话打来了。
"爸，你们在哪里？怎么这么久不回家？"声音里带着慌张。
李志强深吸一口气："我们不回去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李浩宇愤怒的咆哮："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是我们的父母，有义务养我们！"
"我们已经养了你们二十八年，够了。"
"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遗弃罪！"
李志强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几个月，两个孩子轮番打电话，有时候哭诉，有时候威胁，有时候哀求。
"妈，我错了，你们回来吧，我一定改。"李梦琪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
"妈，我生病了，发高烧，需要有人照顾。"
"妈，我们没有钱买菜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林婉清都心如刀绞，但她强迫自己不能心软。
"琪琪，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那我们怎么生活？"
"出去工作啊，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我们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渐渐地，电话越来越少。最后，两个孩子的手机都停机了。
林婉清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她无数次想回去看看，但都被李志强拦住了。
"老婆，我们不能前功尽弃。只有彻底断了他们的依赖，他们才有可能真正长大。"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五年。
这五年里，李志强和林婉清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和孩子们联系过。他们在省城安定下来，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很平静。
林婉清经常做梦，梦见两个孩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软糯糯地叫着"妈妈"。醒来后，枕头总是湿的。
"老李，你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是林婉清问得最多的问题。
"应该都好着呢。"李志强总是这样回答，但心里也没有底。
2023年10月15日，离家出走整整五年的日子。
"老李，我想回去看看。"林婉清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李志强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他们。"
09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李志强和林婉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