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早春,夜,豫西山区,料峭的寒意如同干枯的菟丝子般,缠绕在山间的石缝、枯树之间。
上庄村(现郑州市巩义市上庄村)村西的草屋之内,县独立团副政委张鸿盛看着桌上摊开的那张皱巴巴的地图,指节在 "老犍脊" 三个字上重重磕了两下。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标记线像是一条条绳索,死死勒着豫西抗日根据地的咽喉。
这些标记线是老犍脊一带的电话线标记。
老犍脊雄踞巩县、汜水两城之间的黄河南岸丘陵之巅,地理位置极为关键:顺岭东下可直抵汜水县城,西经鲁村能直达巩县县城,向南则与三官庙抗日根据地边沿相连,是连接两地的重要枢纽。
这片区域架满了敌人的电话线,形成密集通讯网络:向东连通滨海连云港,向西延伸至潼关前线,向南贯穿豫南及湖北新区,向北衔接东北、华北的日军军工基地。此线路一旦被毁,日伪的东西、南北电话联络会即刻中断,直接影响日伪整个战局的部署。
为守护这一通讯命脉,敌人在此严加布防:东西两端各筑碉堡形成犄角之势,同时派驻保安团李青标部二十余人,全天候昼夜巡逻警戒,防御体系十分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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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把这些毒绳剪断!" 张鸿盛环顾了一圈周遭坐着的同志们,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记线,声音低沉,烟灰簌簌落在旁边的桌面之上。
所有人听到任务之后,心里不由一沉,第一次夜袭老犍脊的记忆,像冰碴子般再次袭上了众人的心头。
那是三天前的深夜,二百多名战士顶着能刮掉脸皮的寒风,在崎岖山路上跋涉了四个钟头。
当副政委张鸿盛一声令下,战士们随后便像壁虎般攀向那十几米高的电线杆,众人这时才发现,当天的任务竟比登天还难。
新兵王铁蛋踩着冻硬的鞋底子,在电线杆上滑了三次才抓住横杆。黑夜里顾不上手脚的落点,冻僵的手指根本握不住钳子,好不容易够到电话线,剪刀刚用力就打滑,"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响在寂静的夜里面,分外刺耳。
王铁蛋吓得心脏骤停,趴在杆上大气不敢出,直到听见远处碉堡里传来伪军的咳嗽声,才敢慢慢溜下来。
天快亮时,清点战果的指导员蹲在地上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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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百人忙活半宿,只割了五千米电线,还不够根据地架起半条通讯线。
回营的路上,没人说话,只有风卷着枯草打在裤腿上的声音。
王铁蛋把冻裂的手藏在袖管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他爹就是被日军抓走后再没音讯的,他本想这次多割些电线为爹报仇。
却没想到出师不利。
三天前的事情,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此时,再次提起要割电话线,不少人脸上不由地泛起了一丝难色。
"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中队的老班长李石柱猛地把搪瓷缸往地上一墩。
"用绳子编软梯!" 一名年轻的战士拍着大腿,立刻有人反驳:"十几米高的软梯扛着行军?目标太大!"
张鸿盛蹲在火塘边,手指在地上画着电线杆的样子。
当有人提出 "锯断电线杆再割电线" 时,他眼睛一亮:"关键是怎么锯才不被发现!" 李石柱突然拍脑袋:"用土坯!俺们老家盖房锯木头,垫上土坯声音就小!"
“好,就这么干!”
三天后的傍晚,张鸿盛站在高台上宣布:"今晚加派两个中队,封锁巩县和汜水的增援路口!大伙儿锯杆时都用土坯垫着,一人一根杆,一字长蛇阵铺开!"
王铁蛋摸着腰间新配发的锯子,木柄被暖得光滑温热,心里的火苗又燃起来了。
夜,临近半夜的老犍脊一带,像一头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静谧而又令人紧张。
战士们踩着枯草前进,很快便到达了指定地点。
"动手!" 张鸿盛的低喝像石子投入深潭。
王铁蛋迅速把土坯捆在电线杆两侧,锯齿从土坯缝里切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锯齿带着细土磨进木头,"沙沙" 声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他盯着锯口处不断渗出的木屑,感觉电线杆在微微颤抖,像个即将倒下的巨人。
五公里长的线路上,三十多根电线杆同时开始 "呻吟"。
黑暗中,只能看见战士们弓起的脊背在晃动,偶尔有火星从锯口溅出,转瞬即逝。赵老五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冻在眉骨上像小冰粒,他不敢停,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咔嚓 ——" 第一根电线杆带着轻微的断裂声倾斜,顶端在月光下闪了一下,随即 "噼啪" 砸在地上。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倒杆的脆响在山谷里连成一片,像春夜里的惊雷。
当王铁蛋挪到下一根电线杆时,突然僵住了 —— 不知不觉,自己竟割到了一根竖在碉堡枪眼正前方的电线杆,碉堡枪眼之内,可以明显看到,一柄黑洞洞的枪口像野兽的眼睛,正在夜色里闪着寒光。
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李石柱,老班长做了个 "继续" 的手势,同时握紧了腰间的手榴弹。
锯齿刚切入木头,枪眼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别... 别锯!"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钻出来,"老乡,给个面子,这根千万别锯了!" 王铁蛋停下手,看见枪眼里露出半张脸,伪军小队长的帽檐压得很低,能看见他正哆嗦着嘴唇。
"老乡,给我们留碗饭吃吧!要不明天上边追查下来,让俺们咋交待啊?" 小队长的声音发颤,"俺上有老下有小,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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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堡里立时传来其他伪军们的附和声:"就是,就是啊老乡,只要别割眼前的,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班长..." 王铁蛋回头看向李石柱,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李石柱走到枪眼旁,压低声音:"好,赏给你们一点面子,都是中国人嘛!这杆我们不锯,但你们也得守规矩 —— 今晚敢放一枪,这碉堡就给你们掀了!"
"不敢不敢!" 里面的人连忙应着,"我们就当啥也没看见!" 李石柱朝王铁蛋摆了摆手,两人悄悄退到下一根的电线杆旁,继续执行任务。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鸿盛站在山梁上清点战果。战士们扛着成捆的电线列队,铜芯线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报告副政委,共割电线三万七千米!" 文书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
回程的路上,风暖了些。
远处传来几声鸡叫,像在给凯旋的队伍报喜。战士们的脚步声轻快起来,有人哼起了豫西小调,歌声在山谷里飘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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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巩义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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