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破旧的老房子里，董俊凯蹲在堆满杂物的角落，手里攥着最后一张还款收据。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疲惫。从二十岁到三十二岁，人生最好的年华都被这笔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八十万，终于还清了。"他自言自语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孤寂。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只落满灰尘的古董箱子上。那是祖父生前最宝贝的东西，从小到大，祖父从未让任何人碰过。
董俊凯缓缓走向那只箱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也许，是时候看看祖父到底在里面藏了什么了。
01
董俊凯至今还记得十二年前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祖父董建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呼吸越来越微弱。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仿佛在为这个即将离世的老人送行。
"俊凯，过来。"祖父用尽最后的力气招手。
董俊凯握住祖父干瘦的手，那双曾经有力的手如今冰凉如石。
"祖父，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听我说，"祖父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董俊凯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我欠了很多钱，八十万。"祖父的声音如蚊蝇般细微，"都是赌债。"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让董俊凯整个人都愣住了。八十万，对于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祖父，您..."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祖父的眼中泛着泪光，"房子，还有我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但是那些债..."
"我会还的。"董俊凯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血缘，也许是因为那个把他从小带大的老人即将离世，他不忍心让祖父带着愧疚离开。
祖父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俊凯，记住，家里那个古董箱子，永远不要打开。"
"为什么？"
"答应我，永远不要打开。"祖父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
董俊凯点了点头，虽然心中满是疑惑。
当天晚上，祖父去世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董俊凯独自站在墓碑前，看着祖父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债主们就找上门了。
领头的是一个叫魏志强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疤痕，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伙子，节哀顺变。"魏志强拍了拍董俊凯的肩膀，"但是债务这个事情，我们得谈谈。"
"我知道。"董俊凯深吸一口气，"八十万，我会还的。"
"好，有担当。"魏志强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们理解。"
"那您的意思是？"
"分期还，每个月五万，十六个月还清。"
董俊凯的心一沉。每个月五万，对于一个刚刚工作的年轻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还不上呢？"
魏志强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那就按照规矩办事。利滚利，一天一千的利息。"
董俊凯感到一阵眩晕。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02
从那天起，董俊凯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
他找了三份工作：白天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晚上在餐厅当服务员，周末还要去建筑工地搬砖。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吃的是最便宜的方便面和白馒头。
即便如此，每个月能攒下的钱也不过三万多。
第一个月，他只还了三万五千。
魏志强带着几个手下来到董俊凯的家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伙子，这可不是我们说好的数目。"
"我已经很努力了，实在是..."董俊凯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无奈。
"努力？"魏志强冷笑一声，"你祖父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时间？"魏志强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在了那只古董箱子上，"这个箱子看起来挺值钱的，不如..."
"不行！"董俊凯下意识地挡在箱子前面，"这个不能动。"
魏志强挑了挑眉毛。
"有意思。你祖父生前也是这么说的。"他走近箱子，仔细打量着，"这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你们祖孙俩都这么紧张？"
"就是一些旧东西，没什么价值。"董俊凯强作镇定。
"是吗？"魏志强的手轻抚着箱子的表面，"既然没价值，那我帮你处理掉也无所谓吧？"
"不可以！"董俊凯几乎是吼出来的。
魏志强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收回了手。
"看来这个箱子对你很重要。"他转身走向门口，"记住，下个月必须还够五万。否则，我就不只是看看这个箱子了。"
门关上后，董俊凯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他看着那只古董箱子，心中涌起无数疑问。祖父为什么不让他打开？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是否真的像魏志强说的那样值钱？
但是他记得祖父临终前的话，记得那双充满哀求的眼神。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打开这个箱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董俊凯更加拼命地工作。他辞掉了广告公司的工作，因为那里的工资太低。转而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做夜班保安，工资虽然高一些，但工作环境更加恶劣。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他经常头晕，有时候甚至会在工作中晕倒。
同事们都劝他注意身体，但他不能停下来。每个月五万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有一天，他在诊所值夜班时遇到了一个叫程雨萱的护士。
"你看起来很累。"程雨萱关切地说道。
"还好。"董俊凯勉强笑了笑。
"我看你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白天还要去别的地方工作吧？"
董俊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董俊凯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
程雨萱听完后，眼中满是同情。
"八十万，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她轻声说道，"不过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我知道，但我没有选择。"
"有没有想过向亲戚朋友借钱？"
"我没有亲戚朋友。"董俊凯苦笑道，"从小就是祖父带大的，除了他，我谁都不认识。"
程雨萱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
"谢谢，但这是我的事情。"
03
时间一天天过去，董俊凯的债务还款进度始终跟不上魏志强的要求。
到了第六个月，他已经累计欠款十万多。
魏志强再次来到他的家里，这次带来的人更多了。
"小伙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魏志强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六个月了，你还欠我十万多。"
"我会还的，请再给我一些时间。"董俊凯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绝望。
"时间？"魏志强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像是做慈善的吗？"
他站起身，走到古董箱子面前。
"这个箱子，我今天必须带走。"
"不行！"董俊凯猛地冲上去，挡在箱子前面，"您可以打我，可以杀了我，但这个箱子不能动。"
魏志强的手下们围了上来，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有意思。"魏志强摆了摆手，让手下们退开，"你祖父当年也是这么说的。你知道吗？他最后一次赌钱输光所有钱的时候，我们也想拿这个箱子抵债。"
董俊凯愣住了。
"但是他跪在地上，就像你现在这样，说什么都不让我们碰这个箱子。"魏志强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我当时就在想，这个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能让一个老赌徒如此珍惜。"
"后来呢？"
"后来他答应再给他一个月时间，说一定会还清所有债务。"魏志强坐回沙发上，"结果你也知道，他一个月后就死了。"
董俊凯的心中涌起一阵悲伤。
"但是今天不一样。"魏志强突然站起身，"今天我一定要看看这个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不可以！"
"给我拿走！"
几个手下冲了上来，董俊凯拼命地护着箱子，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按倒在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警察！"
魏志强的脸色瞬间变了。
"该死！"他示意手下们放开董俊凯，"小子，你报警了？"
"我没有。"董俊凯也很困惑。
警察破门而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官。
"有人举报这里有人聚众闹事。"警官扫视了一圈，"都给我蹲下！"
魏志强等人只能乖乖配合。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警官扶起董俊凯。
"我没事。"
"他们为什么要打您？"
董俊凯看了看魏志强，犹豫了一下。
"是债务纠纷。"
警官点了点头，开始询问具体情况。
最终，魏志强等人被带走调查，董俊凯暂时安全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魏志强迟早会回来的。
当天晚上，程雨萱来到了董俊凯的家里。
"是你报的警？"董俊凯问道。
"嗯。"程雨萱点了点头，"我担心你，所以跟踪了那些人。看到他们进了你家，我就报警了。"
"谢谢你。"
"不用谢。"程雨萱看着屋子里的狼藉，"他们为什么要那个箱子？"
"我也不知道。"董俊凯苦笑道，"我祖父临终前说过，永远不要打开这个箱子。"
"他没说。"董俊凯看着古董箱子，眼中满是困惑，"但我答应了他，就不会违背诺言。"
程雨萱走近箱子，仔细观察着。
"这个箱子看起来确实很古老，也许真的很值钱。"
"就算值钱，我也不会卖的。"
"我理解。"程雨萱轻声说道，"但是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董俊凯沉默了。
他知道程雨萱说得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04
魏志强被关了三天就出来了。
第四天，他又出现在董俊凯的家门口，但这次他没有带手下，只是一个人来的。
"小伙子，我们谈谈。"魏志强看起来比之前平静了很多。
"您还要那个箱子吗？"
"不，我想通了。"魏志强摆了摆手，"既然你祖父和你都这么在乎这个箱子，那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董俊凯有些意外。
"那债务呢？"
"还是要还的。"魏志强点了一根烟，"但是我可以给你更多时间。"
"什么条件？"
"聪明。"魏志强笑了笑，"我要你告诉我，这个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我不知道。"
"你祖父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真的没有。"董俊凯摇了摇头，"他只是说永远不要打开。"
魏志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我信你。"他弹了弹烟灰，"那我们重新谈条件。债务减半，四十万，分四年还清，每个月还一万。"
这个条件对董俊凯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因为我欠你祖父一个人情。"魏志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多年前，你祖父救过我的命。"
这是董俊凯第一次听到关于祖父的其他故事。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魏志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还是个小混混，被仇家追杀。你祖父把我藏在他家里，照顾了我半个月。"
"那祖父为什么会欠您钱？"
"因为他后来迷上了赌博。"魏志强苦笑道，"我劝过他很多次，但他不听。最后越陷越深，欠了我们很多钱。"
董俊凯听着这些故事，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祖父的人生如此复杂，有过善良，也有过堕落。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魏志强站起身，"记住，每个月一万，不能少。"
"我知道。"
"还有。"魏志强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想打开那个箱子，记得叫上我。我也很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
说完，他就离开了。
董俊凯看着关上的门，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债务减半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解脱。但同时，他对那个古董箱子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祖父不让他打开？为什么魏志强如此在意？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董俊凯的生活稍微轻松了一些。
每个月一万的债务虽然仍然是负担，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辞掉了建筑工地的工作，只保留了诊所的夜班保安工作。白天的时间，他开始学习一些新的技能，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程雨萱经常来看他，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你看起来好多了。"程雨萱说道。
"是的，压力小了很多。"董俊凯笑了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不用谢。"程雨萱看着他，"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的，朋友。"
但董俊凯知道，程雨萱对他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他也对程雨萱有好感，但他不敢表达。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足以给任何人幸福。
05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董俊凯的债务还剩下十万多，他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他通过自学考取了会计师资格证，在一家中型公司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收入稳定了，生活质量也有了明显改善。
但是那个古董箱子始终静静地放在家里的角落，就像一个无声的谜题。
有时候，董俊凯会坐在箱子前面，想象着里面可能藏着什么。
也许是祖父的日记，记录着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是一些珍贵的古董，价值连城。
也许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所以祖父才不让他打开。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打开的冲动。
程雨萱也搬到了这个城市，在一家大医院找到了工作。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但始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有一天，程雨萱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董俊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因为那些债务吗？"
"不是。"董俊凯摇了摇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什么叫不够好？"程雨萱有些生气，"你这么努力，这么善良，哪里不好了？"
"我不知道。"董俊凯苦笑道，"也许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比如那个箱子？"
"你总是盯着那个箱子看，我知道你很好奇里面有什么。"程雨萱走近箱子，"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我答应过祖父。"
"但是你祖父已经去世四年了。"程雨萱轻声说道，"也许他不让你打开，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但是现在你已经成熟了，有能力面对任何事情了。"
程雨萱说得有道理。四年来，他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也许，是时候面对真相了。
但是他仍然犹豫着。
"再等等吧。"他最终说道，"等我把债务全部还清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程雨萱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好吧，我等你。"
06
又过了一年，董俊凯的债务还剩下最后的五万。
按照约定，他只需要再还五个月就能彻底解脱了。
这一年来，他的工作越来越顺利，收入也有了大幅提升。
更重要的是，他和程雨萱的关系终于有了突破。
两人开始正式交往，并且计划在董俊凯还清债务后结婚。
"还有五个月。"程雨萱靠在董俊凯的怀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是的。"董俊凯轻抚着她的头发，"等我把债务还清，我们就结婚。"
"那个箱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不打算打开看看吗？"程雨萱抬起头看着他，"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不应该有任何秘密。"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作为即将结婚的夫妻，他们确实不应该有秘密。
但是他答应过祖父，永远不要打开那个箱子。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道。
"如果你不打开，我就不和你结婚。"程雨萱突然说道。
"什么？"董俊凯吃了一惊。
"我是认真的。"程雨萱坐起身，"我不能和一个对我有秘密的人结婚。"
"这不是秘密，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就打开看看。"
董俊凯看着程雨萱坚决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他知道程雨萱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他不打开箱子，他就会失去这个深爱的女人。
但是如果他打开箱子，他就会违背对祖父的承诺。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
"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程雨萱站起身，"一个月后，如果你还不愿意打开箱子，我们就分手。"
说完，她就离开了。
董俊凯独自坐在屋子里，看着那个古董箱子，心中五味杂陈。
一边是对祖父的承诺，一边是对爱人的承诺。
他该如何选择？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祖父坐在他的面前，眼神温和。
"祖父，我该怎么办？"
"孩子，你已经长大了。"祖父笑了笑，"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做决定。"
"但是我答应过您，永远不打开那个箱子。"
"我知道。"祖父点了点头，"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祖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消失了。
董俊凯从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更加迷茫了。
07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董俊凯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程雨萱来到他的家里，脸色冷漠。
"你考虑好了吗？"
"雨萱，我..."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程雨萱打断了他，"既然你选择了那个箱子，那我们就分手吧。"
"不是的，我..."
"够了。"程雨萱摆了摆手，"我不想再听任何解释。"
她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董俊凯突然冲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我打开，我现在就打开！"
程雨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你确定？"
"确定。"董俊凯深吸一口气，"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愿意违背对祖父的承诺。"
程雨萱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董俊凯走向那个古董箱子，双手微微颤抖。
十二年了，他第一次要打开这个箱子。
他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他都要面对。
程雨萱走到他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们一起面对。"
董俊凯点了点头，缓缓打开了箱子的锁。
箱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仿佛在诉说着十二年来的沉默。
董俊凯深吸一口气，慢慢掀开了箱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