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卧室里死一样寂静。
我睁着眼,毫无睡意。天花板像一块冰冷的墓碑,重重压在我的心上。
一个月了,我还是无法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
客厅里,那只叫小翠的鹦鹉在笼子里动了一下,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
那是我老公陈峰昨天刚买回来的,说家里太冷清,买个活物给我解解闷。
我当时没什么反应,一颗心都死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逗鸟。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一个诡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来自客厅,来自那只鹦鹉。
它用一种又尖又细,模仿着孩童的语调,清晰地叫了一声:
“小宝宝……回来啦……”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01.
我猛地推醒了身边的陈峰。
“你听!你听到没有!”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峰睡得正沉,被我推醒,一脸烦躁:“听什么啊?大半夜不睡觉,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是那只鹦鹉!” 我指着客厅的方向,恐惧让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它……它说话了!”
“鹦鹉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陈峰翻了个身,嘟囔着,“花了我三千块买的,它要是不会说话我才要疯。”
“不!” 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它说……它说‘小宝宝回来啦’!”
陈峰的动作顿住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重新躺下,把我抓着他的手拉开。
“林舒,你就是太敏感了。它就是只鸟,能懂什么?肯定是之前在花鸟市场听人教的,随便学了一句。”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安抚:“我知道你难受,但别这么吓自己,好吗?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说完,他就背对着我,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可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冰冷的恐惧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流产不过一个月,那个没来得及看世界一眼的孩子,是我心里最深的痛。
陈峰说得对,我或许是太敏感了。
但那句“小宝宝回来啦”,由一只刚进家门一天的鹦鹉,在凌晨三点的死寂中说出来,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我缩在被子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再也没听到那只鹦鹉说一句话。
02.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走出卧室。
那只叫小翠的绿鹦鹉,正在笼子里活泼地蹦来蹦去,用喙梳理着自己油亮的羽毛,看见我,还歪着头“你好,你好”地叫了两声。
一切都正常得可怕。
陈峰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玄关换鞋,他看见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你怎么气色这么差?昨晚真没睡好?”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鸟笼前,死死地盯着那只鹦鹉。
它似乎被我看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不再叫了。
“行了,别看了。”陈峰走过来,把一份早餐放在餐桌上,“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小笼包,快趁热吃。我赶着去公司开会,今天你自己在家,多休息。”
他顿了顿,又指着鸟笼说:“记得给小翠加点水和食物,别饿着它。”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家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整天,我都和那只鹦鹉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它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偶尔会叫几声“你好”、“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
我几乎要以为,昨晚那声恐怖的童音,真的是我的幻觉。
直到傍晚时分。
我正在整理宝宝生前买的那些小衣服,准备把它们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我拿着一件小小的、还没来得及穿的连体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婴儿般的哭声,从客厅传来。
“呜……哇……呜……”
我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哭声很轻,断断续续,但绝对不是幻听!
我冲出房间,客厅里空无一人。那只鹦鹉正站在笼子的横杆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哭声,就是从它那个方向传来的。
它见我出来,哭声戛然而止,又变回了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我的心跳得飞快,拿出手机,给陈峰发了条微信。
【我刚才好像听到婴儿的哭声了,是从鹦鹉那里传来的。】
陈峰很快就回复了。
【你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鹦鹉怎么会发出婴儿的哭声?那叫声是学猫叫吧。别自己吓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追问。
【今晚部门聚餐,要晚点。你自己先吃饭吧。】
看着他的回复,一股无力的绝望感将我淹没。
他不相信我。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变得神经质的女人。
03.
周末,我婆婆毫无征兆地来了。
她提着一袋子土鸡蛋,一进门,目光就被客厅那个显眼的鸟笼吸引了。
“家里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婆婆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陈峰赶紧笑着迎上去:“妈,你怎么来了。这是我给小舒买的鹦鹉,解解闷。”
“解闷?”婆婆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这东西邪性得很,养在家里不吉利!你看小舒这脸白的,跟纸一样,肯定是被这畜生冲撞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婆婆倒了杯水。
“妈,你别封建迷信。”陈峰有些不高兴了,“一只鸟而已,能有什么邪性?我花三千块买的呢!”
婆婆没理他,径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小舒,你跟妈说实话,自从这鸟来了,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我的心猛地一颤,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鸟笼里的小翠,突然把一颗刚喂给它的葡萄干吐了出来。
紧接着,它用那股又尖又细的诡异童音,对着我的方向,清晰地叫了一声:
“妈妈,抱。”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陈峰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最让我恐惧的,是婆婆的反应。
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那是一种比我更加深刻的恐惧。她猛地甩开我的手,指着那只鹦鹉,声音尖利地对陈峰喊道:
“把它给我扔了!现在!立刻!马上!”
“你听到没有,陈峰!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现在就把这东西从窗户给我扔出去!”
“妈,你疯了吧!”陈峰终于也火了,“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不就是学了句话吗?小舒,你快劝劝妈!”
我看着陷入歇斯底里的婆婆,和一脸恼火的丈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婆婆见陈峰不动,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陈峰骂了几句,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像是警告,又像是怜悯。
她摔门而出,临走前,抛下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04.
婆婆走后,家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陈峰余怒未消,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不可理喻”、“封建迷信”。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回到卧室,用被子蒙住了头。
恐惧和委屈像潮水一样将我吞没。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当晚,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到那个我未出世的孩子,他浑身青紫,站在我的床边,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房间里很冷,一种不正常的阴冷。
我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心脏骤然停跳。
婴儿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缝。
那间房,自从我流产后,我就再也没进去过,门也总是关得紧紧的。
一阵轻微的“吱嘎……吱嘎……”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是摇篮的声音。
我僵硬地转过头,拼命摇晃陈峰。
“陈峰!醒醒!你快醒醒!”
陈峰被我摇醒,带着浓重的起床气,不耐烦地坐起来:“又怎么了林舒!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婴儿房……摇篮在响……”我的牙齿都在打颤。
“你有完没完!”
陈峰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大步流星地走到婴儿房门口,一把推开门,然后“啪”地按下了开关。
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如也,摇篮静止在那里,纹丝不动。
“林舒,你是不是魔怔了?你看,什么都没有!”陈峰指着空荡荡的房间,回头冲我怒吼,“这个家迟早被你的疑神疑鬼给毁了!”
他的话音刚落。
“——啊!!!!!”
客厅里,那只鹦-鹉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尖锐,根本不似人类或鸟类能发出的惨叫!
紧接着。
我们床头柜上,那个早就该收起来的婴儿监听器,突然亮起了信号灯。
一个冰冷的,带着怨气的童声,从监听器的接收端清晰地传了出来,响彻在死寂的卧室里。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一次,陈峰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恐取代,变得一片惨白。
声音的源头,就在他身后那间……空无一人的婴儿房。
05.
彻骨的寒意,终于也攥住了陈峰的心脏。
“鬼……真的有鬼……”他嘴唇哆嗦着,连滚带爬地从婴儿房门口退了回来,一把抓住我,“扔了!我们马上去把那只鸟扔了!”
“没用的。”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的恐惧反而被一种冰冷的平静所取代。
“现在已经不是一只鸟的问题了。”我摇了摇头,声音异常镇定,“它在家里,它已经进来了。扔掉鹦鹉,它也还在。”
陈峰彻底慌了神,六神无主地看着我:“那怎么办?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妈。”
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婆婆白天那张恐惧的脸。
她一定知道什么。
她从一开始见到那只鹦鹉的反应就不对劲,她说的“邪性”,绝不是随口一提的封建迷信。
“你现在就给妈打电话。”我看着陈峰,一字一句地说。
“好,好,我打!”
陈峰手忙脚乱地摸过手机,哆哆嗦嗦地翻出婆婆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婆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悦。
“大半夜的,又闹什么!”
我一把抢过陈峰的手机,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镇定,快速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婆婆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再愤怒,而是充满了颤抖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悔意。
我听见她急促地喘息着,对着话筒,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
“小舒……你听我说……千万,千万别回应它!你……你流产那天,你老公他……”
婆婆的声音在这里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追问道:“妈,陈峰他到底怎么了?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求您告诉我!”
电话那头,婆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他……他不止是去医院处理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