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友老李摩挲着书架上积了灰的邮册,三十年的光阴在指缝间无声溜走。同好圈里有个比他晚入行十多年的邮友,常念叨零几年那会儿的疯狂:为一张心仪的邮票,半个月工资眼都不眨就砸进去。
“只要买得起,必须拿下!”那正是邮市烈火烹油的年月,全国集邮大军浩浩荡荡过千万。去趟北京马甸邮市回来,那股子兴奋劲儿能在血管里窜上好几天。
可当时谁也没嗅出危机。邮政年册的印量像吹气球般膨胀,普通邮票动辄几千万枚起印,市场悄然间已被淹没。1992年,“中国人民邮政”的招牌悄然换成了“中国邮政”,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许多老玩家的身影渐渐在邮市淡去。老李自己的心气也慢慢泄了,后来只剩个习惯动作:每年雷打不动去邮局领一本年册,回家往架子上一搁,那方寸间的山河,就此在纸壳里沉睡。
前些日子他心血来潮打探行情,才惊觉邮市早已换了人间。除了猴票、文票和老纪特尚存几分体面,其余多数年册的归宿,竟和废品站的硬纸壳相差无几。邮市昔日的荣光,对老李而言已成天边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邮票本是传递温情的信使,后来高面值票、小型张轮番登场,明晃晃只为掏集邮者的腰包。
老李渐渐看透,只保留了买年册那点念想。直到决心出手几本珍藏时,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许多册子身价竟跌破面值!
1990年之前的勉强保本,2000年后的近乎腰斩!他抚摸着那些跌得太狠的册子,只感觉欲哭无泪。
邮票的致命伤是“不流通”。当年一封信就能消耗一枚票,如今谁还提笔写信?纪念钞同样困局,年年海量印刷,人人囤着等升值,结果价格纹丝不动。
李从邮票身上咂摸出收藏真味:能被机器无限复制的玩意儿,难有真价值。
茅台再炒,每年基酒终有定数。邮票呢?人心一散,彩纸变废纸;钻石失宠,不过是块石头:本质上和捡树叶、攒石子没啥两样。
他翻着泛黄的册页,价格如冰水浇头:1980年带型张的册子,品相完好的才勉强过万;而到了1988年的,邮贩只肯开价200块。
1990年的册子缩水到80元;1993年的惨淡到40元;2000年的册子,带型张也就能换120元。这些都要求“品相完好”,稍微磨损一点人家就根本不要!
至于后来的?在秤上几乎压不出分量。眼下炒得火热的“纪念钞”之类,不过是老戏新唱:买单的还是70、80后那拨人。天量发行注定泛滥成灾,00后、10后谁会接这盘?最终结局,不过是另一堆花纸头。
邮票于老李,如今只剩窗台前的一点赏玩之趣。升值幻梦早如晨雾消散。他最终留下了那些最不值钱的册子,权当给过去的自己留个念想。
台灯下,他轻轻合上1993年的册子,喉头滚动了一下:“当年在邮市为张票和人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想想,傻得可爱哟。”
潮水退去时,留在沙滩上的不只是贝壳,还有我们曾经深信不疑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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