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一九三零年的青岛,海风中裹挟着海洋特有的咸腥气息,也弥漫着一股浮华与躁动在暗流中涌动。
这座年轻的城市,在德意志风格的红瓦尖顶与蜿蜒起伏的街巷间,低声吟唱着欲望与哀愁。
德国商人阿尔伯特·默克尔,凭借其过人的商业头脑和时而冷酷的经营策略,在这片充满机遇的土地上,迅速积累了令人瞩目的巨额财富。
“青岛,真是个掘金的好地方。”默克尔曾不止一次对他的商业伙伴如此感叹,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身材高大,鼻梁挺括,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中,总是透着难以掩饰的占有欲。
他的生活极尽奢华,是上流社会舞会的常客,也对东方女性独有的温婉风情颇为迷恋。
然而,真正让他魂牵梦绕,以致寝食难安的,却是他生意伙伴——本地绸缎庄辛鸿儒老板的年轻貌美的妻子,林秀芝。
辛老板家的一次盛大宴会上,默克尔第一次见到了林秀芝。
她身着淡雅的旗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江南女子特有的秀美面容上,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羞怯,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心旌摇曳的风情。
“辛夫人,”默克尔端着高脚酒杯,用略显生硬但充满磁性的中文主动上前搭话,“您优雅的气质,真是我见过最迷人的东方女性。”
林秀芝听闻,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略带羞怯地垂下眼睑:“默克尔先生过奖了,您太客气了。”
默克尔深邃的目光紧锁着她:“不,辛夫人,我说的是实话。您的美丽,如同最上等的丝绸,令人目眩神迷。”
自那惊鸿一瞥之后,默克尔便对林秀芝展开了近乎疯狂的追求。
名贵的法国香水、瑞士的钻石腕表、巴黎最新款式的洋装,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送到林秀芝的面前。
“秀芝,这些俗物,只有在你身上,才能焕发出它们应有的光彩。”默克尔在她耳边用充满诱惑的语调低语。
林秀芝起初自然是惶恐不安,连连抗拒:“默克尔先生,这万万使不得!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若被我丈夫知晓,他会非常不悦的。”
“规矩,只是束缚庸人的枷锁。”默克尔轻轻握住她试图推拒的手,眼神炽热,“为了你,秀芝,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的美丽,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
几番甜蜜的攻势与海誓山盟般的许诺下来,林秀芝那颗久在深闺、略感寂寞的心,终究还是被一步步攻陷了。
![]()
为了这段不为世俗所容的禁忌之恋,也为了能更方便、更隐秘地与秀芝幽会,默克尔不惜掷下重金,在远离市区喧嚣的福山路与鱼山路交汇处的僻静山麓,购地兴建了一座极尽奢华、风格独特的小洋楼。
他亲自监督工程的每一个细节,从地基的选址到墙体的一砖一瓦,都务求完美。
楼体外墙涂刷着明艳的鹅黄色,搭配着鲜红的德式屋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宛如童话中的城堡。
窗户的设计更是巧妙,既有宽大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保证了室内充足的采光与开阔的视野,又有造型别致、小巧玲珑的凸肚窗,为整栋建筑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雅致。
楼内更是极尽考究,地面铺设着从意大利远渡重洋而来的名贵大理石,墙壁上贴着法国手工绘制的精美壁纸,天花板上悬挂着英国皇室御用品牌的巨型水晶吊灯,以及从中国各地搜罗来的紫檀、黄花梨等名贵硬木家具和价值不菲的古董瓷器摆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从一楼盘旋而上、直达三楼的柚木楼梯,以及二楼卧室窗外那精雕细琢的铁艺栏杆,栏杆上缠绕着盛开的蔷薇花图案,工艺精湛,栩栩如生。
“喜欢这里吗,我亲爱的秀芝?”
他指着远处的碧海蓝天:“这里,将是我们两个人的天堂,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我们。”
林秀芝依偎在他怀中,没有回答,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与不安。
然而,命运的齿轮无情转动,谁也无法预料,这座凝聚了财富与情欲的华美殿堂,即将沦为一场血腥悲剧的舞台。
绸缎庄老板辛鸿儒,并非愚钝之人。
作为在商海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生意人,他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精明和对危险的直觉。
妻子的变化,从最初只是略施脂粉到后来越来越注重精心装扮,从往日的深居简出到后来的频繁借故外出,以及那些她声称是朋友赠送、却明显价值不菲的来历不明的贵重饰品,都如同细小的针尖,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的心,也让他疑窦丛生。
“秀芝,”一日晚餐后,辛鸿儒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近来你似乎心事重重,精神也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林秀芝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便掩饰过去,强作镇定地回答:“没有的事,鸿儒。许是近来天气渐渐闷热,有些犯困罢了,你别多心。”
坊间关于妻子与洋人交往过密的流言蜚语,如同海边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向他的耳畔,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无能与迟钝。
他曾想过直接质问妻子,但又怕是自己多心,反而伤了夫妻情分。
直到有一天,他手下的一位绸缎庄伙计在街角,亲眼目睹了林秀芝略显慌张地坐上了德国商人默克尔那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两人举止间带着一种不寻常的亲昵,一同朝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板,”那位伙计回到店中,面色犹豫,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向辛鸿儒回报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小的……小的今天在汇泉路口,看到太太……太太她,和那个德国洋人默克尔……上了一辆车,往福山路那边去了。那边,好像有座新盖的洋楼……”
辛鸿儒听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屈辱,立刻派人暗中调查。
很快,结果便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座位于福山路与鱼山路之间的小洋楼,正是默克尔不久前斥巨资兴建的。
当所有的证据都如同一把把利刃,指向一个令他痛彻心扉、无法接受的事实时,愤怒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在他心中猛烈地积聚、翻腾,只待一个彻底爆发的出口。
他想起了自己多年来为了这个家辛勤经营绸缎庄的日日夜夜,想起了与林秀芝曾经也算恩爱甜蜜的时光,想起了那些街坊邻里、商场同僚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充满嘲讽的目光。
耻辱、背叛、愤怒、绝望,种种复杂而激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他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
![]()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天空中没有一丝星光,只有厚重的乌云如同铅块般压在头顶,以及时不时划破沉沉夜幕的惨白闪电。
辛鸿儒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黑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与决绝。
他从家中柴房里,找出那把因为许久未用而有些锈迹的长柄柴刀,刀刃在豆大的、摇曳不定的昏暗油灯光线下,泛着幽幽的、令人胆寒的寒光。
他找来磨刀石,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磨砺着刀锋,直到那刀刃变得雪亮锋利,吹毛断发。
然后,他将这把饱含杀意的柴刀揣在怀中,顶着狂风暴雨,一步一步,坚定而沉重地走向了那座他既熟悉又陌生、既向往又憎恶的城郊小洋楼。
洋楼内的灯光,在漆黑如墨的雨夜中,隔着模糊的窗棂透出来,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刺眼。
辛鸿儒胸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致,他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开了那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厚重橡木大门。
门板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声响,也惊动了屋内正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男女。
客厅里,温暖的壁炉火焰正欢快地跳动着,空气中隐约弥漫着香醇的咖啡气息和女人身上淡淡的法国香水味。
德国商人默克尔穿着柔软舒适的丝绸睡袍,正十分惬意地斜靠在宽大的进口沙发上,手中轻轻晃动着一杯盛着殷红液体的红酒。
林秀芝则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般依偎在他的身旁,身上穿着一件轻薄透明的睡裙,脸上洋溢着沉醉于爱情中的甜蜜笑容,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他们正头挨着头,低声私语,享受着这暴风雨夜里难得的二人世界,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阿尔伯特,你说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吗?”林秀芝的声音带着一丝少女般的憧憬与隐忧。
默克尔轻呷了一口红酒,用他那深邃的蓝眼睛注视着她,柔声道:“当然,我亲爱的秀芝。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时间的尽头。”
辛鸿儒的突然闯入,以及那巨大的踹门声,让这幅原本温馨旖旎的画面瞬间凝固,如同被无形的魔咒施了定身法一般。
“辛……辛先生?”默克尔最先反应过来,他惊愕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试图努力保持商场上惯有的镇定,但声音中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与颤抖。
他下意识地将林秀芝护在身后。
林秀芝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手中的小点心“啪”地一声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默克尔的胳膊,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瑟瑟发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门口那个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男人。
“鸿……鸿儒……”她终于挤出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辛鸿儒没有说话,他那双因为愤怒和仇恨而布满了骇人血丝的眼睛,如同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对在他看来狗男女,手中的柴刀在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幽幽寒芒。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默克尔和林秀芝剧烈跳动的心尖之上。
“辛老板,有话……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默克尔试图开口辩解,声音有些干涩,“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可能有些天大的误会……”
他的话语在辛鸿儒那如同要噬人般的眼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误会?”辛鸿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摩擦,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冰冷,
“我辛鸿儒自问待你不薄,在生意上处处让你三分,你却如此欺我辱我!夺我妻子,坏我名声!”
他猛地转向因为恐惧而瘫软在默克尔身后的林秀芝,眼中充满了失望、鄙夷与难以遏制的怨毒:
“还有你这个贱人!枉我平日里对你百般呵护,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话音未落,辛鸿儒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柄柴刀,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试图反抗的默克尔狠狠劈去。
寒光一闪,伴随着默克尔一声短促而痛苦至极的闷哼,滚烫的鲜血立时如同喷泉般喷溅而出,洒在了华丽的波斯地毯上,也溅湿了林秀芝那张因恐惧而惨白如纸的脸。
“啊——不要!”林秀芝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但她的声音很快便被辛鸿儒接下来更为疯狂的砍杀声所淹没。
![]()
他缓缓地走到槐树之下,从腰间解下早已准备好的一段粗麻绳,将绳子的一端在粗壮的树杈上用力打了个死结,另一端则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几个圈,也系了个死结。
他从旁边花匠干活时遗落的一个旧木凳,颤抖着双腿踩了上去。
他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依然灯火通明、却已然变成人间地狱的华丽小洋楼,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凄惨而又仿佛带着一丝解脱的诡异笑容。
然后,他猛地一蹬,踢开了脚下的木凳。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嗬嗬声,很快便停止了挣扎,彻底归于沉寂。
夜风再次吹过,他悬在槐树下的身影,如同一个被遗弃的、诡异的钟摆,在寂静的院落中轻轻晃动,为这座本就充满罪恶的洋楼又增添了一抹浓重的死亡气息。
从此,这座凝聚了德国商人无尽财富与病态欲望,也承载了不伦之恋、血腥复仇与绝望自缢的小洋楼,便彻底被笼罩在一片难以驱散的阴森与恐怖的氛围之中。
附近的居民开始私下里传说,每到深夜,尤其是月黑风高的夜晚,洋楼里就会传出男女之间激烈的争吵声、女人凄厉的哭泣声,以及男人痛苦不堪的呻吟声。
更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在月光惨白的夜晚,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身影在二楼的窗前无声地徘徊,目光哀怨;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则时常会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在随风晃动,久久不散。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方圆数里之内人人谈之色变的“鬼楼”,再也无人敢轻易靠近,甚至连白天路过也要加快脚步,口中默念神佛保佑。
![]()
02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之间,二十余年的光阴如同流水般悄然逝去。
当年那场轰动一时的血案渐渐被层出不穷的新鲜事所淹没,被人们淡忘在记忆的角落,只剩下一些模糊而恐怖的传说,偶尔还会在一些老一辈的青岛人口中流传,成为夏夜乘凉时告诫小孩子不要轻易涉足险地的谈资。
青岛这座城市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在时代的浪潮中日新月异地发展着,一栋栋崭新的高楼拔地而起,取代了昔日低矮的平房;狭窄的马路也变得宽阔平坦,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
那座位于福山路与鱼山路交汇处附近,掩映在茂密树丛中的西洋鬼楼,因为地处相对偏僻,交通不便,又加上其骇人听闻的凶名在外,几经转手都未能成功出售或租出。
那些曾经试图接手的房产商们,提起它也是连连摇头,唉声叹气,私下里流传着“谁碰谁倒霉,死的死,疯的疯”的说法,早已将其视为一个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山芋。
尽管鬼楼的传说令人毛骨悚然,闻之色变,但总有一些天生胆大、不信邪的年轻人,或是被现实生活所迫、急需寻找栖身之所的人,会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试图去挑战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忌之地。
李强和王芳就是这样一对刚刚走出大学校门不久的年轻情侣。
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来到青岛打拼,但很快便被这座城市高昂的房租和生活成本压得喘不过气来。
两人找到的工作薪水都十分微薄,除去日常开销,几乎所剩无几,想要租一个像样点的住处更是难上加难。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在市中心一个毫不起眼的房屋中介角落里,看到了一张关于这座小洋楼的招租启事。
“强子,你看这个!”王芳指着那张有些泛黄的招租广告,对李强说,“这栋洋楼租金好便宜啊!而且你看照片,多漂亮!跟城堡似的!”
李强凑过去一看,眼睛也亮了起来:“是啊,这租金简直跟白送一样!地段虽然偏了点,但环境看起来不错啊。”
中介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见两人对这房子感兴趣,便有些含糊其辞地提到,这房子因为年代久远,又发生过一些“不太吉利”的事情,所以才这么便宜。
王芳听了有些犹豫:“强子,他说的‘不吉利’,是不是就是外面传说的闹鬼啊……我有点害怕。”
“哎呀,芳芳,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封建迷信!”李强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豪气干云地说,“咱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要相信科学!所谓的鬼故事,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罢了。这么好的房子,这么便宜的租金,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最终,在李强的坚持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驱动下,这对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不顾中介欲言又止的暗示和周围一些知情老邻居们好心的劝阻,毅然决然地签下了一年的租房合同,兴高采烈地用他们不多的积蓄支付了押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搬进了这座在他们眼中如同童话城堡一般、却在旁人眼中充满了未知恐怖的凶宅。
他们幻想着,能在这里省下一大笔房租,努力工作赚钱,开始他们在这座大城市里美好的新生活。
入住的最初几天,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美好,甚至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
虽然房子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一些家具上也蒙上了白色的罩布,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但经过他们两人一番彻底的打扫和精心布置,小洋楼很快便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温馨与雅致。
温暖的阳光透过那些略显斑驳但依旧不失精致的琉璃窗洒进宽敞的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为这个略显阴沉的老屋子增添了一丝难得的暖意和生气。
“看吧,芳芳,我就说没事吧!”李强一边擦着汗,一边得意地对正在整理床铺的王芳说,“这里多好啊,又安静又宽敞。”
王芳也露出了笑容:“嗯,是挺好的。希望以后都这么顺利。”
他们甚至还在院子里那片荒芜的草地上,开辟出了一小块空地,种上了几株从市场上买来的月季花,期待着它们能在不久的将来开出美丽的花朵,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
如同所有恐怖故事的开端一样,随着夜幕的降临,一些诡异而无法解释的事情,便如同约定好一般,接踵而至,一步步将他们拖入无边的恐惧深渊。
最先出现的是无法解释的声音。
每当夜深人静,他们辛劳一天后准备入睡时,总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穿着老式的布制拖鞋,在铺着木地板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踱步,时而缓慢沉重,时而又显得有些急促不安。
“强子,你……你听到了吗?”王芳第一次听到时,紧张地屏住呼吸,紧紧抓住身边李强的胳膊,小声问道。
李强也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好像……是有点声音。可能是楼上进了老鼠吧,毕竟这房子这么久没人住了。”
他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明天我买点老鼠药回来。”
起初,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太过疲劳产生的错觉,或是老房子的木质结构在夜晚因为温度变化而自然发出的“嘎吱”声响,又或者是野猫在屋顶活动。
他们互相安慰,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那些令人不安的声音。
可是,那脚步声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在一夜又一夜过去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像是女人在低声饮泣又或是男人在痛苦叹息的声音,仿佛就在他们卧室的正上方,有一个背负着沉重哀愁的灵魂,彻夜难眠,徘徊不去。
“不是老鼠……”王芳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她脸色苍白地对李强说,“那声音……那声音就在我们头顶的房间里!我听得很清楚!”
李强虽然嘴上依旧强硬地安慰着她,说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心理作用,但他自己心里也渐渐泛起了嘀咕,后背也开始阵阵发凉。
他开始在夜里刻意保持清醒,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脚步声确实存在,而且似乎总是在他们卧室的正上方那个空置的房间里响起,非常有规律。
除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屋子里的温度也开始变得极不正常。
明明是初夏时节,窗外阳光明媚,气温宜人,可只要一走进某些特定的房间,尤其是二楼那间据说是当年德国商人默克尔的主卧,就会立刻感到一股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房间里私自安装了大功率的空调,并且开到了最低档,让人从心底里感到阵阵发冷,忍不住想要打寒颤。
“这屋子怎么回事啊?突然这么冷!”王芳每次经过那个房间门口,都会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开。
李强也去感受过几次,确实如此,那种阴冷的感觉非常真实,让他也感到有些不安。
更让他们感到诡异的是,有时他们明明放在桌子上的小物件,比如一支钢笔、一个打火机、一串钥匙,会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原来的位置,甚至无缘无故地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其令人心惊。
![]()
真正让他们感到极度恐惧,并最终精神崩溃的,还是与那棵院子里的老槐树有关的一次恐怖遭遇。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样,浓密的乌云遮蔽了一切光亮。
王芳从一个可怕的噩梦中猛然惊醒,她梦到自己被无数双冰冷的手拖拽着,要将她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醒来后,她心有余悸,口干舌燥,便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当她迷迷糊糊地路过客厅,不经意间习惯性地瞥向窗外时,突然看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高高的人影。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院子里堆放的杂物形成的错觉。
但她定睛仔细看去,那人影依旧静静地矗立在槐树浓密的阴影之下,一动不动,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她慌忙转身跑回卧室,用颤抖的声音推醒了身边的李强。
“强子!强子!快醒醒!院子里……院子里有个人!”
李强被她摇醒,睡眼朦胧,听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描述了窗外的情景,起初还有些不耐烦,以为她又在胡思乱想。
“芳芳,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别自己吓自己。”
但当他看到王芳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以及她那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时,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睡意全无。
两人壮着胆子,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的窗前,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这一看,两人都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只见那棵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的老槐树,在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下,枝叶摇曳,投下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宛如一个择人而噬的恐怖怪物。
而在槐树最粗壮的一根向一旁横向生长的枝干之上,赫然悬挂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身影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陈旧长袍,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的面目,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双脚悬空,随着微风在半空中轻轻地、有规律地晃动,像一个被遗忘在时光中的诡异秋千。
虽然看不真切,但那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模样,与传说中当年在这棵槐树下上吊自尽的绸缎庄老板辛鸿儒,何其相似!
“啊——鬼啊!真的是鬼!”王芳再也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恐惧,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双腿一软,两眼一翻,当场便吓得昏厥了过去。
![]()
李强也是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阵阵发麻,手脚冰凉,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手忙脚乱地抱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王芳,也顾不上穿鞋,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卧室,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抵住房门,仿佛门外有无数的恶鬼正在追赶。
那一夜,他抱着昏迷的王芳,一夜未敢合眼,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晨曦的光芒,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王芳的精神状态便急转直下,彻底垮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呆滞,常常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有时她会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指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别过来……我看到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她还说,她经常看到那个穿长袍吊死的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甚至还说那个被杀的德国商人浑身是血地站在她的床边,用冰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她。
李强也被吓得够呛,他白天精神恍惚,无心工作,夜里则不敢关灯睡觉,生怕再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想过立刻搬走,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但想到已经支付的那些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的租金和押金,以及重新找房子的麻烦,心中又充满了不甘和犹豫。
然而,鬼楼的恐怖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恐惧和犹豫而停止。
一天夜里,李强被一阵压抑而绝望的哭泣声惊醒。
那哭声如泣如诉,充满了无尽的悲伤、痛苦与浓浓的怨恨,仿佛是从九幽地狱的深处传来,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他循着声音,壮着胆子走出卧室,却惊恐地发现,那令人心悸的哭声竟然是从王芳的口中发出的!
王芳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脸上满是纵横的泪水,口中不断发出那种不似人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
李强怎么叫也叫不醒她,直到天快亮时,王芳才因为筋疲力尽而停止了哭泣,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但人也彻底不成人形了。
![]()
03
鬼楼接二连三发生的恐怖事件,以及“死的死,疯的疯”的骇人传闻,如同插上了无形的翅膀,迅速在坊间不胫而走,甚至通过飞速发展的互联网进行传播,吸引了不少追求刺激的猎奇者和胆大包天的探险爱好者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一位在当时的网络直播平台上小有名气的灵异主播,网名叫“鬼眼探秘阿杰”。
阿杰本名张杰,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并不出众,甚至有些普通,但胜在能说会道,口才极佳,而且胆子也确实比一般人大上不少。
他专门做户外探险类型的直播,尤其喜欢去那些传说中有各种灵异事件发生的废弃工厂、荒山古墓、凶宅鬼屋等场所进行所谓的“实地探秘”。
为了博取更高的网络关注度和源源不断的流量打赏,阿杰总是在不停地寻找更新鲜、更刺激、也更危险的直播目标。
当青岛这座拥有百年历史和诸多恐怖传说的“鬼楼”传入他的耳中时,他立刻敏锐地嗅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爆款”潜力。
他通过各种渠道查阅了关于这座小洋楼的背景资料和相关传说,越看越觉得这座房子充满了引人入胜的故事性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元素,正是他进行下一场重磅直播的绝佳素材。
“兄弟们,这次阿杰要玩就玩个大的!”他在自己的粉丝群里高调宣布,“目标——青岛第一鬼楼!据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囫囵出来的!够不够劲爆?”
粉丝们立刻沸腾了,纷纷表示期待。
于是,他当即决定,要亲自前往这座传说中的鬼楼,进行一场通宵达旦的直播探险,誓要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在一个阴沉压抑的周末夜晚,夜幕早早地便降临了,将整个青岛城笼罩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氛围之中。
阿杰带着他的简易摄影团队——其实也就是一个负责扛着沉重摄像机和笨拙打光设备、身材有些肥胖的朋友,外号胖虎——以及一些他自认为“专业”的探险设备,如高清夜视摄像机、大功率强光手电、高保真收音麦克风和一台用于现场直播的笔记本电脑,信心满满地来到了那座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鬼楼之外。
他的直播间早已提前开启,屏幕上密密麻麻地涌动着各种弹幕,数万名观众怀着既紧张又好奇、既期待又有些害怕的心情,等待着这场注定不平凡的探险之旅开始。
阿杰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挤出一个自认为帅气而又充满自信的笑容,开始了他一贯的、略带浮夸的开场白:
“哈喽,哈喽!屏幕前所有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最勇敢、最帅气、最喜欢探寻未知的灵异主播——鬼眼探秘阿杰!”
![]()
“今天,阿杰将带领大家来到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传说中的,有着‘青岛第一鬼楼’之称的——福山路凶宅!”
“据说啊,这里在很多年前发生过极其惨烈的灭门惨案,还有人在院子里的槐树上吊死!从那以后,这座房子就怪事不断,之后住进来的人,不是疯了就是离奇死了!那么,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呢?它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恐怖呢?就让我们一起,跟随阿杰的镜头,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吧!喜欢阿杰的,给阿杰点点关注,刷刷小礼物哦!”
说完,他向身后的胖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自己则一马当先,深吸一口气,装作毫无畏惧的样子,伸手推开了那扇因为年久失修而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破败院门,率先踏入了这片据说被死亡气息和无尽怨念所笼罩的禁忌土地。
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得有半人多高,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棵传说中吊死过人的百年老槐树,在朦胧的夜色中更显得狰狞可怖,虬结弯曲的枝干如同无数只鬼爪般伸向漆黑的天空,令人望而生畏。
阿杰故作轻松地对着镜头调侃了几句,活跃了一下气氛,然后再次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推开了洋楼那扇同样破败不堪、布满灰尘的大门。
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厚厚尘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淡淡腥气的阴冷空气,立刻从门内扑面而来,让毫无防备的阿杰和紧随其后的胖虎都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直播间里的气氛也随之瞬间紧张了起来,各种弹幕如同雪片般飞快地滚动着:
“卧槽!主播小心啊!隔着屏幕都感觉到阴气好重!”
“666!阿杰牛逼!就喜欢看这种真刀真枪的刺激探险!”
“前面的别怕,依我看,多半还是剧本,主播肯定提前请了演员藏在里面吓唬人。”
“感觉不像剧本啊,那院子里的槐树看着就特别邪门,瘆得慌!”
阿杰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打开大功率的强光手电,开始在漆黑的楼内四处探索。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行走,一边绘声绘色地向直播间的观众们讲述着他从各处搜集来的、关于这座鬼楼的血腥历史和各种恐怖传说,时不时还故意压低声音,或者突然提高声调,试图营造出一种紧张刺激的恐怖气氛。
一楼的客厅还大致保留着当年的格局,只是里面的家具早已被搬空,只剩下一些破损腐朽的木料和满地的碎石瓦砾与生活垃圾。
![]()
墙壁上的墙纸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卷曲,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粗糙砖墙,上面似乎还有一些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可疑斑点。
阿杰用手电筒特意照着那些斑点,神秘兮兮地暗示那可能就是当年凶案现场留下的血迹,立刻引得直播间里的观众一阵惊呼和猜测。
随后,他踩着那因为年代久远而发出“吱呀、吱呀”刺耳声响的柚木楼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同样漆黑一片的二楼。
二楼的房间更多,也因为光线更加不足而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他一间一间地推开那些虚掩着的房门,手中的强光手电在布满厚厚灰尘和层层叠叠蜘蛛网的房间里来回扫过,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灵异”迹象。
当他走到其中一间据说是当年德国商人默克尔的主卧室,也是后来那对年轻情侣主要活动区域的房间时,异变陡生。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骤降了好几度,阿杰呼出的气都清晰可见地变成了白色的雾气,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格外明显。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对着镜头,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惊讶与不安:“我的天,家人们,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温度突然之间变冷了好多!这绝对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太……太邪门了!”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像是女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男人在痛苦叹息的阴森笑声,突兀地从阿杰的身后幽幽传来。
那笑声很轻,却异常清晰,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怨毒与浓浓的嘲讽意味。
阿杰浑身猛地一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了起来。
他惊恐地猛然转过身,同时大喊一声:“谁?!谁在那里?!”
然而,他的身后空空如也,除了举着摄像机、同样一脸惊骇与茫然的胖虎之外,什么也没有。
“杰…杰哥,你……你也听到了吗?”胖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脸色也变得煞白。
“废话!当然听到了!”阿杰的声音也有些变调,但他仍然试图保持作为一名专业主播的职业素养,对着镜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家人们,看来……看来我们今晚真的要撞大彩了!这地方……绝对有料!”
话音刚落,胖虎手中一直稳定拍摄的摄像设备突然开始出现严重的故障,直播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布满了刺眼的雪花点,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还夹杂着令人烦躁的刺耳电流声。
“搞什么名堂?胖虎,你的机子怎么回事?快弄好啊!”阿杰见状,焦急地催促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杰哥!它……它突然就这样了!怎么调都没反应!”胖虎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昂贵的摄像机,但似乎无济于事。
阿杰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下意识地掏出自己备用的手机,想用手机继续进行直播,却惊恐地发现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无论他怎么按开机键,都根本无法开机,仿佛彻底坏掉了一样。
他开始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恐惧,不再是之前那种为了直播效果而刻意表演出来的惊慌。
![]()
“我们…我们还是先下去吧,胖虎。”阿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这地方……太不对劲了,非常不对劲!”
可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准备带着胖虎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吹来一阵冰冷刺骨、仿佛能穿透骨髓的阴风。
紧接着,一双如同钢铁般坚硬冰冷、带着腐朽气息的手,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背后猛地伸出,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掐住了他脆弱的脖子!
“呃——!嗬……嗬……”阿杰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瞳孔也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窒息而急剧收缩。
他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声痛苦而绝望的嗬嗬声。
他拼命地用双手去抓、去掰那双掐住他脖子的恐怖之手,想要摆脱这股致命的力量,可那双手却如同焊死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般,纹丝不动,反而越掐越紧,让他感到无边的窒息、痛苦和濒临死亡的绝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冰冷、僵硬、枯瘦,指甲似乎还很长很尖,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脖颈的皮肉之中,带来了阵阵剧痛。
站在一旁的胖虎,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这令人永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他吓得魂飞天外,手中的摄像机“哐当”一声掉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他看到阿杰的身体在半空中徒劳地胡乱蹬踢着双腿,脸因为缺氧而憋得青紫发黑,眼球暴突,舌头也无力地伸了出来。
而那双掐住阿杰脖子的手,似乎是从一团模糊不清的、不断蠕动的黑影中伸出来的,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形态,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鬼啊——!真的有鬼杀人啦——!”胖虎终于从极度的惊恐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凄厉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房间,不顾一切地冲下了楼梯,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座被诅咒的恐怖鬼楼,从此再也不敢提及那晚的经历。
直播间的数万名观众们,只能通过那掉落在地上、镜头恰好朝上的摄像机,看到画面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隐约传来阿杰最后几声微弱而绝望的挣扎声,随后,画面便彻底陷入了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直播信号也就此永远中断。
第二天清晨,接到惊魂未定的胖虎报警的警察,在鬼楼二楼那间阴冷潮湿的卧室里,发现了灵异主播阿杰早已冰冷的尸体。
![]()
04
鬼楼接二连三发生的恐怖事件——年轻情侣一人失心疯,一人变得痴痴傻傻;小有名气的灵异主播在直播过程中离奇惨死——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在原本就对鬼神之说颇为关注的青岛市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和耸人听闻的猜测,如同瘟疫般在市民中迅速蔓延开来,将这座本就声名狼藉的西洋小楼,更是描绘成了一个不断吞噬鲜活生命的恐怖魔窟,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
警方虽然迅速介入调查,但除了在现场找到阿杰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以及一些散落的直播设备外,并未发现任何凶手行凶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任何合理的科学解释。
最终,在缺乏足够证据的情况下,这起备受关注的案件也只能以“意外死亡”草草结案,这无疑更增添了整个事件的神秘与诡异色彩。
这些扑朔迷离、令人匪夷所思的离奇案件,引起了一位在省内乃至全国都颇有名气的私家侦探——高远——的注意。
高远年约四十岁上下,身材中等,相貌儒雅,总是戴着一副细框的金丝眼镜,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静沉着、睿智果敢的气质。
他向来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无法解释的鬼怪作祟之说,坚信所有看似离奇诡异的超自然事件背后,一定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可以被揭开的人为因素。
他凭借着自己严谨的逻辑思维、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刑侦经验,曾经成功经手过不少棘手的案件,也破解过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复杂谜团。
对于这座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青岛第一鬼楼”,以及其中发生的种种惨剧,他抱有浓厚的职业兴趣,决心要亲自走一趟,揭开它那层层叠叠的神秘面纱,找出隐藏在恐怖传说之下的真正答案。
“世界上本没有鬼,”高远在出发前,对自己的助手小李平静地说道,“所谓的鬼事,背后一定有人为的因素在作祟,或者是一些我们尚未理解的自然现象,再或者,就是深藏在人心底的恐惧在作怪。我要去看看,这座楼里到底藏着什么。”
小李有些担心:“高先生,那地方太邪门了,警方都束手无策,您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
高远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才更值得去探究。放心,我会小心的。”
在一个秋日略显萧瑟的午后,高远谢绝了当地警方出于安全考虑提出的陪同建议,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了这座早已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楼之外。
他将车停在稍远一些的路边,然后缓步走到院门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栋饱经百年风霜、充满了不祥气息的西洋建筑。
鹅黄色的墙面因为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而变得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粗糙砖石,屋顶上那些鲜红色的瓦片也已残缺不全,在瑟瑟秋风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瑟与破败。
院子里的杂草几乎要将整座房子完全淹没,长得比半人还高,那棵传说中吊死过辛老板的歪脖子老槐树,依旧阴森森地矗立在院子中央,虬结的枝干如同鬼爪般张牙舞爪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怨念与悲凉。
高远注意到,从最初的德国商人默克尔在此丧命算起,到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有余。
这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任何深仇大恨深深地植根于此,也足以让某些被刻意遗忘的秘密彻底尘封。
高远推开那扇早已虚掩、锈迹斑斑的院门,缓步走了进去,脚下踩着枯枝败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他并没有急于进入阴森的楼内,而是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仔细勘察起来。
他注意到老槐树下方的泥土,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泥土要显得更加松软一些,周围还有一些若隐若现、早已被杂草部分掩盖的踩踏痕迹,但痕迹很旧,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绕着楼房走了一圈,仔细检查了所有的门窗。
大部分窗户的玻璃都已破碎不堪,只剩下空洞洞的窗框,像是骷髅头骨上黑洞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每一个企图闯入的生灵。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伸手推开了那扇同样沉重而破旧的橡木大门,迈步走进了楼内。
一股比室外更加阴冷潮湿、令人窒息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厚厚的尘土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稀疏的阳光透过那些破损的窗户,在布满灰尘和垃圾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惨淡而扭曲的光柱,光柱中,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漫无目的地上下飞舞,给这死寂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生机”。
高远在一楼的各个房间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着重要线索的角落。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寸墙壁、地板和天花板。
“这房子虽然整体看起来年久失修,一片破败,”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中默默分析,或者偶尔会低声自言自语,“但有些地方,比如这个客厅壁炉的炉膛里,虽然积满了厚厚的灰烬,却没有发现任何蜘蛛网的痕迹,而且这些灰烬的表面,似乎有被人小心拨弄过的痕迹。”
“还有那边墙角的灰尘,也明显比房间中央的要薄一些,仿佛有人在不久前刚刚打扫过,或者经常在这些特定的地方活动。”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细节发现,让高远更加坚信,这里发生的一切,并非简单的所谓鬼怪作祟那么简单,背后很可能还隐藏着更为复杂的人为因素。
在查看位于楼梯下方那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时,他发现门上的旧锁虽然早已锈迹斑斑,但锁芯里却有一些非常细微的、崭新的划痕,显然是近期有人使用过特殊工具试图撬开或者已经撬开过这把锁。
“哦?看来有人在我之前来过,而且对这个地下室很感兴趣。”高远眼神一凝。
他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些小巧的专业工具,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打开了那扇通往未知地下室的沉重木门。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不适的霉味和带着潮气的土腥气,立刻从门后扑鼻而来。
他打开大功率的强光手电,小心翼翼地顺着狭窄陡峭、布满青苔的石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地下室比他想象的还要阴暗潮湿,空气几乎完全凝滞,让人感到胸闷气短。
手电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粗糙的石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斑驳的水渍,一些角落里还堆放着早已腐朽不堪的杂物。
在地下室最深处的一个隐蔽角落里,高远发现了一些用暗红色的、不知名颜料在墙壁上涂画的奇怪符号。
这些符号的线条扭曲而诡异,看起来既不像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也不像是孩童随意的涂鸦,反而更像是一些在古老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与某种神秘祭祀仪式相关的诡异图案。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高远立刻用手机将这些神秘的符号仔细地从不同角度拍摄下来,准备回去后查找相关的历史资料或请教专业人士。
“是默克尔当年留下的?还是后来某个闯入者画上去的?它们和这座房子的‘诅咒’又有什么关联?”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研究这些令人费解的符号,并试图分析其可能的含义时,他头顶上那盏唯一的、不知已经悬挂了多少年月的旧式白炽灯泡,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啦啦”的、令人牙酸的电流声,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将整个地下室都吞噬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整个地下室的气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状,而随之变得更加压抑、紧张和诡异。
高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受到了这该死灯光闪烁频率的影响,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夜幕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将整座鬼楼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高远并没有在勘察完地下室后就立刻离开鬼楼的打算,他决定在这里亲自体验一夜,看看是否能遇到那些传说中的“不寻常”现象。
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些简单的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作为今天的晚餐。
他选择在二楼一间相对还算干净、窗户也基本完好的小房间里,作为自己今晚临时的休息和观察点。
他仔细地检查了房间的门窗,确认没有被人从外部轻易打开的可能,并在门后用一把椅子进行了简单的加固。
然后,他将一把锋利的多功能军刀放在自己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脱掉外套,合衣躺在一张他从其他废弃房间里拖来的、虽然破旧但勉强还能使用的旧长沙发上,双眼睁着,警惕地注视着房间内外的一切动静。
秋夜的凉风,夹杂着草木的腐朽气息,从窗户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吹进来,带着一丝令人不太舒服的寒意。
楼外,风吹过院子里那些茂密的杂草和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呜呜”的声响,偶尔还会从远处传来几声野猫凄厉而悠长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晚听来,更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恐怖氛围。
高远强迫自己保持高度的冷静和绝对的清醒,但白天在鬼楼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这座老房子本身所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还是让他的神经不自觉地紧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几十分钟,就在高远因为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而感到有些疲惫,意识也开始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流水声,突兀地传入了他的耳中,打破了周围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声音很轻,若有若无,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和突兀。
“嗯?是……水流的声音?”高远猛地睁开原本有些迷糊的眼睛,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他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没错,确实是水流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似乎是从不远处走廊尽头的那个独立浴室里传出来的。
他立刻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拿起放在枕边的强光手电和多功能军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悄无声息地朝着浴室的方向摸索过去。
二楼的独立浴室,就在走廊的最里端,紧邻着当年德国商人默克尔的主卧室,也是之前那个灵异主播阿杰被发现尸体的地方。
越是靠近浴室,那诡异的水流声就越大,也越清晰。
当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浴室门口时,发现浴室的木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里面没有透出丝毫的灯光,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深邃的漆黑。
他轻轻地、试探性地推开那扇同样破旧的浴室门,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类似铁锈的腥味,混杂着阴冷潮湿的空气,立刻从门缝里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将强光手电往门内一照,赫然发现,盥洗台上那个老式的铜质水龙头,不知何时竟然被人打开了,而且开得很大,水正哗啦啦地源源不断地从水龙头里汹涌流出,重重地溅落在下方那个早已布满污垢的白色陶瓷水池里,然后又因为水池的排水口似乎被堵塞了,而迅速地溢出到地面上,形成了一小片不断扩大的浑浊水洼。
高远见状,心中不禁疑惑:“难道是白天检查的时候太过疏忽,没有发现并关紧这个水龙头?”
“还是说,这座老房子的供水管道因为严重老化失修,在水压的作用下,自己松动打开了?”
他一边在心中快速地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一边迈步走到水龙头前,伸出手,准备先将它关上,止住这不正常的流水。
![]()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水龙头开关的那一刻,他突然如同触电般愣住了,瞳孔也随之在瞬间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
因为他借着手中强光手电雪亮的光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从那个老旧水龙头里不断涌流出来的“水”,竟然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透明液体,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色!
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刚刚从活物血管里流出的新鲜血液一般,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令人几欲作呕的浓烈血腥味!
高远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彻骨的寒意如同电流般从他的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强忍着内心翻涌的巨大恐惧与生理上的强烈恶心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然后迅速伸手按下了墙壁上浴室电灯的开关。
老旧的灯泡在接触不良的电流刺激下,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噼啪”的轻响,然后才终于亮起了昏黄而暗淡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整个不大的浴室。
他仔细地观察着从水龙头里不断涌出的那些诡异“血水”,以及早已被染红了大半的陶瓷水池,心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盥洗台上方的镜子。
那面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镜面上,不知何时,竟然诡异地浮现出了一串用同样鲜红如血的液体书写而成的、歪歪扭扭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