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爷爷，我政审没过。”小雨的声音在电话里颤抖着。
老人握着话筒的手开始发抖，默默放下电话后，他蹒跚地走向卧室，从床底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
当他颤抖着双手取出那本发黄的退伍证时，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个秘密，埋藏了二十多年，终究还是毁了孙女的前程。
01
腊月二十八，小雨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院子里的梧桐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摆。
爷爷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迎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的宝贝孙女回来了！”老人接过行李箱，上下打量着小雨，“怎么又瘦了？”
小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眼中的疲惫瞒不过爷爷的眼睛。
父亲从厨房探出头来，围着围裙说道：“回来就好，妈妈买了你爱吃的排骨，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母亲也从里屋走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快进屋暖和暖和，外面冷得很。”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小雨却显得心事重重。
爷爷察觉到了孙女的异样，关切地问：“小雨，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
小雨放下手中的茶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爷爷，我真的受不了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每天加班到深夜，周末也要随时待命。”
“老板动不动就骂人，同事之间勾心斗角，我觉得自己快抑郁了。”
父亲皱着眉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都挺大的，慢慢适应就好了。”
小雨摇摇头：“爸，你不懂。我们公司有个同事，因为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直接被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半个小时。”
“那个女孩当场就哭了，后来直接辞职不干了。”
母亲心疼地说：“那你换个工作呗，现在工作机会多得是。”
小雨苦笑道：“妈，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哪个公司不加班？哪个老板不难伺候？”
爷爷默默听着，眼中满是心疼。
他虽然没有上过班，但看着孙女憔悴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你想怎么办？”爷爷轻声问道。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某种决心。
“我想考公务员。”
这句话一出，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父亲愣了一下：“公务员？”
母亲也有些意外：“这个想法挺突然的啊。”
小雨点点头：“我想过很久了。公务员工作稳定，福利好，最重要的是不用天天担心被炒鱿鱼。”
“而且退休后有保障，不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为生计发愁。”
爷爷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好！这个想法好！”老人拍着手说，“当公务员多光荣啊，为人民服务！”
父亲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支持女儿的决定：“考公务员竞争很激烈，你有把握吗？”
小雨坚定地说：“我愿意试试。大不了多考几年，总比在私企里受罪强。”
母亲也点头同意：“既然决定了，我们全家都支持你。”
爷爷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我孙女要当公务员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从那天起，小雨就开始筹划着辞职备考的事情。
年后，小雨正式辞掉了工作，回到家里专心备考。
爷爷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为孙女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
“备考辛苦，得吃好点。”老人总是这样说着，生怕孙女营养跟不上。
小雨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行政能力测验、申论、面试指导书籍应有尽有。
父亲默默承担起了家里的所有开支，从不在小雨面前提钱的事情。
母亲则负责照顾小雨的起居，定时送水果，提醒她休息。
“妈，你别总是打扰我，我正在背知识点呢。”小雨有时会有些不耐烦。
母亲总是笑着说：“好好好，妈不打扰，你继续学。”
爷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邻居们聊天。
“我孙女在备考公务员呢，将来要为人民服务的。”老人总是一脸自豪。
邻居王大爷羡慕地说：“你家小雨真有出息，考上了可就是铁饭碗了。”
“那是！”爷爷得意地笑着，“我孙女从小就聪明，这公务员考试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小雨听到这些话，心里既温暖又有压力。
她知道全家人都对她寄予厚望，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
每天晚上，小雨都要学习到深夜。
爷爷总是陪着她，在一旁默默地看电视，声音调得很小。
“爷爷，你去睡吧，不用陪我。”小雨心疼地说。
“不累，不累。”爷爷摆摆手，“你学习，我在这儿心里踏实。”
有时候小雨遇到不会的题目，会急得直跺脚。
爷爷虽然帮不上忙，但总是在一旁安慰：“慢慢来，不着急，一定能学会的。”
母亲则会端来一杯热牛奶：“喝点奶，对大脑好。”
父亲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但他不敢多说话，怕打扰女儿学习。
就这样，小雨在全家人的呵护下，度过了几个月的备考时光。
02
公务员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全家人都起来为小雨送行。
爷爷特意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要亲自送孙女去考场。
“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父亲拍拍女儿的肩膀。
母亲在一旁收拾着考试用品：“铅笔、橡皮、身份证、准考证，都带齐了吗？”
小雨点点头，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爷爷，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行。”小雨不想让老人跑远路。
“不行！”爷爷坚持道，“这么重要的日子，爷爷必须送你去。”
考场外，聚集了许多考生和家长。
爷爷远远地看着孙女走进考场，心里默默祈祷着。
考试结束后，小雨走出考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感觉怎么样？”爷爷急切地问。
“还不错，大部分题目都会做。”小雨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全家人都围着小雨问长问短。
“行测难不难？”
“申论写完了吗？”
“时间够用吗？”
小雨一一回答着家人的问题，心情轻松了很多。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每天，小雨都要上网查好几遍，看成绩有没有公布。
爷爷也是，每天都要问好几遍：“成绩出来了吗？”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成绩公布了。
小雨颤抖着手点开成绩查询页面。
“138分！”她激动地喊了出来。
这个分数远超最低分数线，稳稳地进入了面试名单。
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人都沸腾了。
爷爷高兴得直拍手：“我就说我孙女厉害！138分！太棒了！”
父亲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下面试有希望了。”
母亲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女儿真争气！”
爷爷立刻就要出门，去告诉邻居们这个好消息。
“王大爷！李婶！我孙女笔试过了！138分！”
邻居们都过来祝贺，院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小雨看着家人们开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面试中也取得好成绩，不辜负家人的期望。
笔试通过后，小雨开始全力准备面试。
她买了很多面试辅导资料，每天对着镜子练习答题。
爷爷看在眼里，主动要求当面试官。
“来，爷爷考考你。”老人正襟危坐，模仿着面试官的样子。
“请谈谈你对为人民服务的理解。”爷爷严肃地问道。
小雨认真地回答着，爷爷在一旁频频点头。
虽然爷爷不懂面试的技巧，但他的认真态度给了小雨很大的鼓励。
“答得好！答得好！”爷爷总是这样夸奖，“面试官一听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母亲则帮小雨挑选面试的服装。
“这套太正式了，那套颜色太鲜艳了。”母亲比小雨还要紧张。
最终，她们选定了一套简洁大方的深蓝色套装。
父亲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会在小雨练习时认真地听着。
“声音再大一点，要有自信。”父亲偶尔会给出建议。
面试前一天晚上，小雨紧张得睡不着。
爷爷坐在她床边，轻声安慰着。
“别怕，你这么优秀，面试官一定会喜欢你的。”
“万一我答不好怎么办？”小雨担心地问。
“不会的。”爷爷握着她的手，“你从小就聪明，现在又准备得这么充分，一定没问题的。”
“爷爷年轻的时候也面试过，虽然那时候叫考核，但道理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诚实，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就行了。”
听了爷爷的话，小雨心里踏实了许多。
03
面试当天，全家人又是一早就起床送小雨。
这次连母亲都要一起去，说是要给女儿加油鼓劲。
“我们在外面等你。”爷爷拍拍小雨的手，“不用担心，好好表现就行。”
面试在市政府大楼进行，庄严肃穆的建筑让人心生敬畏。
小雨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了考场。
面试官一共有五个人，都是中年人，表情严肃。
“请自我介绍一下。”主考官开口说道。
小雨镇定地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情况，声音清晰，表达流畅。
接下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有挑战性。
“如果让你负责一个项目，但团队成员不配合，你会怎么办？”
“谈谈你对当前反腐倡廉工作的看法。”
“假如群众对政府工作有意见，你作为工作人员该如何处理？”
小雨认真思考着每一个问题，尽力给出最好的回答。
她想起了爷爷的话，保持诚实，把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面试结束后，小雨走出考场，腿都有些发软。
家人们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爷爷紧张地问。
“感觉还可以，面试官没有为难我。”小雨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在一旁连连点头。
回家的路上，一家人都在讨论着面试的情况。
爷爷信心满满地说：“我孙女这么优秀，面试肯定没问题。”
几天后，面试结果公布了。
小雨再次通过了！
她的面试成绩是84分，在所有考生中排名第二。
这个消息传来时，全家人激动得跳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爷爷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
“现在就剩政审了，政审过了就能正式上班了。”父亲也是满脸喜色。
母亲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女儿要当公务员了！我女儿要当公务员了！”
爷爷立刻就要出门宣布这个好消息。
“邻居们！我孙女面试也过了！马上就要当公务员了！”
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都过来恭喜。
“你家小雨真有出息啊！”
“以后可就是吃国家饭的人了！”
“老张，你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爷爷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孙女的好。
小雨看着这一切，心里既高兴又感动。
她感觉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了。
面试通过后，就进入了政审阶段。
政审是公务员录用的最后一个环节，主要审查考生的政治思想、道德品质、现实表现以及家庭情况。
工作人员给小雨发了一份详细的表格，需要填写个人和家庭成员的各种信息。
小雨拿着表格回到家，开始认真填写。
“爷爷，你的出生年月是几号来着？”小雨问道。
“1945年3月15日。”爷爷不假思索地回答。
“职业写什么？”
“退伍军人，务农。”
小雨一项一项地填着，遇到不确定的地方就问家人。
当她问到父亲的相关信息时，父亲的反应有些不自然。
“爸，你以前有没有受过什么处分？”小雨按照表格上的问题问道。
父亲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没有。”
“那有没有违法犯罪记录？”
父亲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说：“没有。”
小雨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样，继续填写着其他项目。
母亲在一旁帮忙核对信息，确保没有填错的地方。
“这些都要仔细填，不能有一点差错。”母亲叮嘱道。
爷爷也在一旁关注着，虽然不识几个字，但看着孙女认真填表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
表格填好后，小雨又仔细检查了几遍才提交。
接下来就是等待政审工作人员的调查。
几天后，政审人员果然来到了小雨家。
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很有礼貌，详细了解了小雨的家庭情况和个人表现。
“小雨平时在家表现怎么样？”工作人员问爷爷。
“好得很！我孙女从小就懂事，孝顺长辈，邻里关系也好。”爷爷滔滔不绝地夸奖着。
工作人员又问了小雨的学习经历、工作经历等等。
家人们都如实回答，态度诚恳。
“家里有没有人有过违法犯罪行为？”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爷爷立刻回答，“我们是守法的良民。”
父亲在一旁默不作声，低着头不敢看工作人员的眼睛。
工作人员记录着相关信息，然后又到邻居家了解情况。
邻居们都对小雨赞不绝口，说她是个好孩子。
调查结束后，工作人员礼貌地告辞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小雨问道。
“一般两周左右。”工作人员回答。
送走了政审人员，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挺顺利的。”母亲说道。
“肯定没问题，我们家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爷爷信心满满。
只有父亲显得心事重重，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烟。
小雨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常，她满心期待着政审结果。
在她看来，政审只是一个程序，不会有什么问题。
04
两周后的一个下午，小雨接到了人事部门的电话。
“请问是张小雨吗？”电话里传来公事公办的声音。
“是的，我是。”小雨心跳开始加速。
“关于你的政审结果，很抱歉通知你，你没有通过政审。”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小雨瞬间愣住了。
“什么？没通过？为什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根据相关规定，直系亲属有犯罪记录的，不符合公务员录用条件。”
小雨感觉天都塌了。
“犯罪记录？我们家谁有犯罪记录？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请你核实一下家庭成员的相关情况，如有异议可以申请复核。”
电话挂断后，小雨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公务员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家人们听到动静都过来了。
“小雨，怎么了？”母亲关切地问。
小雨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我政审没过。”
“什么？”爷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他们说我们家有人有犯罪记录。”小雨的声音哽咽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把全家人都炸懵了。
母亲首先反应过来：“犯罪记录？我们家谁有犯罪记录？”
爷爷也是一脸茫然：“不可能啊，我们家都是老实人。”
小雨看向父亲，希望他能解释清楚。
但父亲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爸，你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雨急切地问。
父亲依然沉默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母亲也察觉到了异常：“老张，你倒是说句话啊！”
整个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小雨的眼泪开始往下流，她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家里居然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有犯罪记录？”小雨声嘶力竭地问道。
但没有人回答她。
父亲依然低着头，母亲也是一脸困惑，爷爷更是茫然无措。
就在这时，爷爷突然站了起来。
他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卧室，背影显得异常沉重。
小雨和母亲都没有注意到爷爷的举动，她们还在追问着父亲。
但父亲始终不肯开口，只是在那里默默地承受着家人的质问。
爷爷走进卧室后，关上了门。
他蹒跚地走到床边，弯下腰来，艰难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老旧的木箱子。
这个箱子已经陪伴了他几十年，里面装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爷爷颤抖着手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些发黄的照片，几封信件，还有一本红色的证书。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证书，封面上写着“退伍证”三个大字。
证书已经发黄了，边角都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爷爷打开证书，看着里面年轻时的照片。
那时候的他，穿着军装，目光坚毅，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证书上盖着鲜红的印章，记录着他在部队服役的光荣历史。
“张国强同志，在部队服役期间表现优秀，特发此证。”
爷爷的手指轻抚着这些字，仿佛在回忆着那段峥嵘岁月。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梦想，想起了为国家服务的热血青春。
当年他怀着满腔热忱参军入伍，在部队里兢兢业业，获得了多次嘉奖。
退伍后，他本想继续为国家做贡献，但命运却让他回到了农村。
他把对国家的热爱转移到了对家庭的责任上，默默地耕耘着土地，养育着儿女。
如今，他最疼爱的孙女终于有机会实现他当年未完成的梦想。
可是，这个梦想却因为儿子年轻时的一个错误而破灭了。
爷爷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