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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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高粱地，红色的穗子摇晃着，像是一片血海。
李大柱推着自行车，张巧云跟在后面，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六月的天气还要闷热。
“大柱，你说咱家这是怎么了？”巧云的声音忽然响起，脸上晒得通红。
大柱没回头，只顾往前走。“大柱，你停下！”
巧云猛地拉住他的衣角，眼里含着泪水，“有些话，我憋了好久了……”
高粱地的风停了，只有蝉鸣声清晰可闻...
01
1987年的夏天，河北的农村热得冒烟。
李大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停地扇着。他已经三十岁了，村里像他这样年纪还没娶媳妇的男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大柱，吃饭了！”李母从厨房里喊道。
大柱放下扇子，走进屋里。饭桌上只有他、父母和弟媳张巧云。
“大山那边怎么样了？”李父问道，筷子夹起一块咸菜。
巧云低着头，声音很小：“医生说还得再住两天院。”
李大山和张巧云结婚已经三年了，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上个月，大山在地里干活时不小心伤了腰，送到县医院已经躺了二十多天。
“哎，这日子啊。”李母叹了口气，看了看巧云，欲言又止。
村里人都在传，大山这次伤得不轻，怕是要留下病根。更可怕的是，有人说大山从小体弱，可能那方面不行，所以巧云才一直没怀上。
吃完饭，李父把大柱叫到院子里。
“大柱啊，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大柱低着头抽烟，没说话。
“你二叔家的闺女给你说了个镇上的姑娘，听说条件不错。”
“爸，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李父叹了口气：“你哥和巧云这事，你也看到了。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族里的老爷子前两天又来说了，说咱们李家这一支怕是要断根了。”
大柱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那您想怎么办？”
“巧云是个好姑娘，受了不少委屈。你哥这次伤得重，以后的日子更难了。”李父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得多帮帮他们。”
大柱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夜里，大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就是巧云的房间，他能听到她偶尔的叹息声。
自从大山住院后，照顾巧云的活儿就落在了大柱身上。早上挑水，晚上护送她去看大山，有时还要帮她干些重活。村里人见了，免不了要指指点点。
“看看，这一对儿，大山还没死呢，就勾搭上了。”村东头的王婶子最爱嚼舌根。
“别瞎说，大柱是个实诚人。”二狗他娘反驳道。
“实诚？那你怎么解释他们两个天天黑灯瞎火地一起回来？”
“那是去医院看大山啊！”
“谁知道去没去医院呢？”王婶子冷笑一声，“我看啊，李家这一辈是完了，三年都没动静，八成是大山不行。”
这样的闲话，大柱听过不少。每次，他都强忍着没发作。巧云比他更难，她常常偷偷哭，但在人前却总是笑着。
02
院子里，大柱正在劈柴。
巧云端着一盆衣服从屋里出来，放在石槽上开始搓洗。她的手搓得通红，指头上全是茧子。
“大柱，中午想吃什么？”巧云问道，头也不抬。
大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便，有什么吃什么。”
“那就炒个土豆丝吧，院子后面那块地的土豆该挖了。”
大柱应了一声，继续劈柴。
自从大山住院后，两人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简短而生硬。明明是一家人，却像是陌生人一样小心翼翼。
“大柱啊，”李母从堂屋走出来，“明天是赶集的日子，你陪巧云去趟镇上吧。大山那边需要换洗的衣服，还得买些药。”
“我自己去就行。”巧云急忙说道。
“哪行啊，你一个女人家。再说，镇上那么远，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办？”李母不由分说，“就这么定了，大柱，明天你骑车带巧云去。”
大柱没说什么，只是闷头劈柴，力道比刚才更大了。
晚上，李母把巧云叫到自己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巧云出来时，眼圈有些红。
大柱站在院子里抽烟，看到巧云走出来，想问又没问。
“大柱，”巧云突然开口，“你说咱家这是什么命啊？”
大柱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嫁到李家三年了，天天盼着能怀上，可是……”巧云的声音哽咽了，“村里人怎么说我，我不在乎。可是咱们李家没有后人，我心里过不去。”
“别想那么多，”大柱掐灭了烟，“有些事强求不来。”
“大山他……”巧云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明天麻烦你陪我去镇上。”
巧云转身回屋，背影有些单薄。大柱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柱就把自行车推出来擦了擦。
“大柱，吃了再走！”李母端出一碗稀粥和几个咸菜。
巧云已经收拾好了，戴着一顶草帽，提着个布袋，站在院子里。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旧衫子，看上去比平时精神些。
吃完粥，大柱骑上自行车，巧云坐在后座上，两人出发了。
出了村子，是一条土路，两边是绿油油的玉米地。大柱骑得很稳，但还是能感觉到巧云紧张地抓着车后座。
“抓紧点，路不好走。”大柱头也不回地说。
巧云犹豫了一下，轻轻抓住了大柱的衣角。
“听说镇上新开了家百货店，很热闹。”巧云试着找话题。
“嗯。”大柱简短地回应。
“大山让我给他买双布鞋，他说医院里穿皮鞋不舒服。”
“嗯。”
巧云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坐着。风吹过她的草帽，发出沙沙的声音。
03
镇上的集市比往常还要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街道。
大柱推着车，巧云跟在后面，两人挤过人群，来到了百货店前。
“你去买东西吧，我在外面等你。”大柱说着，找了个树荫停好车。
巧云点点头，走进了百货店。
大柱靠在树下抽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他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
“你看那个戴草帽的女人，就是刚才进百货店那个，听说嫁人三年了还没怀上呢。”
“是吗？那她男人肯定有问题吧？”
“谁知道呢，可怜见的。这年头，没个娃娃，在婆家哪有地位？”
大柱脸色一沉，正要上前理论，巧云已经从店里出来了。
“买好了？”大柱问道，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巧云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大柱知道，她一定听到了那些闲话。
“走，去医院看大山。”大柱推着车，巧云跟在后面，两人一声不吭地往医院方向走去。
县医院里，病人和家属挤满了走廊。大柱和巧云找到大山的病房，里面还有两个病人，都有家属陪护。
大山看到两人来了，艰难地坐起来：“你们来了。”
巧云急忙上前扶他：“别动，别动，医生说你得多躺着。”
大柱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山，脸色苍白，比上个月又瘦了不少。
“大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照顾家里，还要陪巧云来看我。”大山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大柱摇摇头：“应该的。”
巧云从布袋里拿出买来的东西：布鞋、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水果。
“医生怎么说？”巧云小声问道。
大山叹了口气：“说是伤到了神经，得慢慢养。”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旁边病床家属的小声交谈。
大山忽然招手让大柱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大柱的表情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巧云，你去给大山倒杯水吧。”大柱说道。
巧云点点头，拿着杯子出去了。
大山拉住大柱的手：“大柱，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为难了。村里人嘴上没把门的，肯定说了不少闲话。”
大柱摇摇头：“别理他们。”
“大柱，有些事，我得跟你说清楚。”大山的声音更低了，“我和巧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大柱一愣：“别胡说，你好好养伤，等出院了……”
“不是因为伤。”大山打断他，“我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发高烧，后来医生就说了，可能会影响生育。这事我一直瞒着家里，只有巧云知道。”
大柱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巧云端着水回来了，大山立刻换了话题，问起家里的农活。
探望的时间很快过去，护士来赶人了。
“你们先回去吧，别担心我。”大山说道，眼神复杂地看了大柱一眼。
出了医院，天色已经不早了。夏天的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照得人睁不开眼。
“走吧，得赶在天黑前回去。”大柱说道，推着车往回走。
巧云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04
回村的路上，太阳渐渐西斜。
“走老路太远了，”大柱停下车，看了看天色，“咱们从高粱地那边抄近道吧。”
巧云点点头，两人调转方向，往高粱地走去。
六月的高粱已经长到半人高，红色的穗子在风中摇曳。小路很窄，只够一个人走，大柱推着车走在前面，巧云跟在后面。
路越走越窄，两旁的高粱几乎要碰到脸上。大柱不得不停下来，把车子扛在肩上前进。
“大柱，你累不累？要不我来帮你？”巧云问道。
大柱摇摇头：“没事，你跟紧点，别走丢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忽然，大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巧云急忙扶住他，两人一时间靠得很近。
“没事吧？”巧云问道，声音有些慌乱。
大柱摇摇头，迅速站直了身体：“路滑，小心点。”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巧云突然开口：“大柱，你说大山会好起来吗？”
大柱停下脚步：“会的，医生不都说了吗，好好养着就行。”
“我不是说他的伤。”巧云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风声盖过去。
大柱没接话，继续往前走。
“大柱，你有没有想过娶媳妇？”巧云忽然问道。
大柱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问问。村里像你这样年纪的，早就娶媳妇生娃了。你怎么一直不着急？”
大柱沉默了一会儿：“没遇到合适的。”
“是吗？我听村里人说，你之前相过好几个姑娘，都是你不愿意。”
“那是他们瞎说。”大柱的语气有些硬。
巧云不再说话，两人继续在狭窄的小路上前行。
忽然，自行车链条断了，发出“咔嚓”一声响。
“怎么了？”巧云问道。
大柱蹲下来看了看：“链子断了，得修一下。”
“能修好吗？”
“一时半会修不好，得找工具。”大柱直起身，“看来只能推着走了。”
天色越来越暗，风也大了起来，吹得高粱哗哗作响。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融进了高粱的阴影里。
“大柱，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巧云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
大柱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把车子靠在高粱上，两人坐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巧云突然问道：“大柱，你恨我吗？”
大柱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自从我嫁到李家，就没给你们添过什么喜事。嫁过来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现在大山又伤了，家里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
“别胡思乱想，这不怪你。”
巧云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村里人怎么说我，我都知道。说我不会生，说我命硬，克夫。大山这次伤得那么重，他们又要说闲话了。”
大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沉默地坐着。
“大柱，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巧云擦了擦眼泪，声音变得坚定，“大山他其实……”
“我知道了。”大柱打断她，“他在医院告诉我了。”
巧云愣住了，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都告诉你了？”
大柱点点头：“嗯，说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可能影响生育。”
“他还说了什么？”巧云追问道。
大柱摇摇头：“没说别的。”
巧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下什么决心。高粱地里的风忽然停了，天空变得更暗了。
05
两人肩并肩坐着，风吹过高粱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快黑了，咱们得赶紧走了。”大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巧云突然转身抓住大柱的手，直视着他说：“咱家香火不能断啊！”
大柱愣住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来，却被巧云紧紧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