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芳,请到3号诊室。”护士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坐在候诊椅上的李秀芳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如果梦儿在这里,该多好。”她默默想着,推开了诊室的门。
医生背对着她,当听到她的名字时,那双手突然颤抖起来。
“您好,我是......”话音未落,医生转过身,缓缓摘下口罩。
“妈,是我......”
01
李秀芳今年五十八岁,是一名退休教师,住在市区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
她的丈夫李国强十二年前因肺癌离世,留下她和当时二十岁的女儿李梦相依为命。
每天清晨,她都会准时起床,仿佛还要赶去学校上课。
习惯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会在失去生活目标后,成为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支柱。
她会煮两个鸡蛋,一个吃掉,一个放在餐桌上,仿佛女儿随时会推门而入。
楼下的张奶奶经常邀请她下楼打牌,被她婉言谢绝。
“秀芳啊,一个人在家闷着多没意思,下来热闹热闹。”张奶奶总是这样劝她。
李秀芳只是笑笑:“谢谢您,我还有试卷要批改。”
退休三年了,她还是习惯性地说着这个借口。
实际上,她怕的是下楼遇到那些热情的邻居,问起她女儿的近况。
女儿李梦,八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
李秀芳的卧室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那是李国强生前最后一次全家旅行时拍的。
照片中,李国强搂着妻子和女儿,三人站在黄山迎客松前,笑得灿烂。
每天睡前,李秀芳都会对着照片说一句:“国强,梦儿今天还是没有消息。”
女儿的房间保持着八年前的样子,书桌上的课本整齐摆放,墙上贴着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李秀芳每周都会进去打扫一次,不让一丝灰尘有机会落脚。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粉色的小熊玩偶,那是李梦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
李秀芳每晚睡前都会给手机充电,尽管从未收到过女儿的短信或电话。
“也许今天她会打来呢?”这个想法支撑着她一天天活下去。
每逢春节或是女儿的生日,李秀芳都会做一桌丰盛的饭菜。
餐桌上摆着三副碗筷,一副放在她面前,一副放在已故丈夫的位置,还有一副,放在女儿曾经坐的地方。
饭菜热气腾腾,屋子里却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李秀芳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翻看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消遣。
李国强生前是一名中学物理老师,为人温和,最疼爱的就是女儿李梦。
“我们梦儿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
每当李梦考试拿到好成绩,李国强总会骄傲地向同事们炫耀。
李梦从小就喜欢玩医生游戏,小熊娃娃和洋娃娃都是她的“病人”。
“爸爸,我以后要当医生,给生病的人看病。”六岁的李梦曾这样信誓旦旦地说。
李国强摸着女儿的头,笑着说:“爸爸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医生。”
李梦十六岁那年,李国强被诊断出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那段日子,李梦几乎住在医院里,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从不叫苦。
李国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和女儿今后的生活。
“梦儿,你要好好读书,别让妈妈一个人太孤单。”病床上的李国强握着女儿的手说。
李梦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爸爸,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
李国强走后,母女俩相依为命,李梦更加努力学习,立志成为一名医生。
高考那年,李梦以优异的成绩被市里最好的医学院录取。
李秀芳省吃俭用,把教师不高的工资大部分都用来支持女儿的学业。
“妈,等我毕业工作了,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李梦常这样承诺。
李秀芳总是笑着摇头:“妈什么都不求,只要你平安健康就好。”
大学期间,李梦表现出色,专业课成绩名列前茅,还获得过校级奖学金。
李秀芳把女儿的每一张奖状都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邻居们来做客,她总是骄傲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女儿,医学院的高材生。”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直到李梦大学第三年遇见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人——张教授。
02
张教授是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四十岁出头,才华横溢,在心外科领域颇有建树。
他首次出现在李梦的生活中,是在一次学术讲座上。
“同学们,医学不仅是一门科学,更是一门艺术。”张教授的开场白让李梦印象深刻。
讲座结束后,李梦大着胆子上前请教问题,张教授耐心解答,还鼓励她多参与科研。
在张教授的推荐下,李梦成为了他科研小组的一员,开始接触最前沿的心脏手术技术。
起初,李梦回家时总是兴奋地向母亲讲述实验室的见闻。
“妈,张教授说我有天分,建议我以后专攻心外科!”李梦眼中闪烁着光芒。
李秀芳为女儿高兴,却不知道危机正悄然临近。
半年后,李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也变得简短。
“在实验室太忙了,可能要熬夜。”这成了她的标准回复。
直到有一天,李秀芳在女儿的笔记本上发现了一张照片,是李梦和一个中年男子在实验室的合影。
照片背后写着:“与张教授在新技术攻关后的纪念,永远感谢您的指导。”
李秀芳本没多想,直到她从女儿的同学口中得知,学校里已经有传言说李梦与张教授关系不一般。
“阿姨,您别担心,可能只是谣言。”那个女孩安慰道,眼神却闪烁不定。
李秀芳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开始留意女儿的一举一动,发现她时常收到鲜花和礼物,手机也总是设置成静音。
终于有一天,李秀芳在女儿包里发现了一张餐厅的账单,两个人的晚餐,价格昂贵。
当晚,李秀芳直接问女儿:“梦儿,你和张教授是什么关系?”
李梦先是震惊,随后沉默,最后抬起头,眼中带着倔强:“妈,我爱他。”
“他有妻子和孩子,你知道吗?”李秀芳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李梦点头:“我知道,但他说他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李秀芳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吗?他比你大多少?他的孩子都多大了?”
“他只比我大十五岁,他儿子今年十岁。”李梦平静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李秀芳无法接受女儿的选择:“你爸爸若是知道了,会多伤心!”
“爸爸会理解我的,他总说要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李梦固执地说。
“这不是幸福,这是错误!”李秀芳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那天晚上,母女俩争吵到很晚,邻居都被惊动了。
“你这段感情没有未来!他不会为你放弃家庭的!”李秀芳斩钉截铁地说。
“您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李梦红着眼睛回击。
李秀芳最后搬出了杀手锏:“如果你执迷不悟,就别认我这个妈!”
李梦沉默了,转身回了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第二天清晨,李秀芳起床时发现女儿的房间门开着,人却不见了。
床上整齐地叠着一封信:“妈,我必须走自己的路,别再找我。”
03
李秀芳拿着女儿的照片,走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
她甚至站在医学院的校门口,拦住每一个可能认识李梦的学生。
张教授的办公室锁着门,同事们说他请了长假。
李秀芳找到了张教授的家,在门口站了一整天,却只见到一个疲惫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您找谁?”那个女人警惕地问。
“我找张教授,我是他学生的母亲。”李秀芳硬着头皮说。
“他出国参加学术会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女人敷衍地回答,眼神中满是戒备。
李秀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恳请对方转告张教授,让李梦给家里打个电话。
一个月过去了,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李秀芳去了公安局报案,警察告诉她,成年人离家出走不属于失踪案件。
她联系了李梦的所有同学和朋友,得到的回复大多是“不知道”或“没联系”。
有人说看到李梦和张教授一起出现在机场,似乎是要出国。
也有人说张教授回来了,但李梦没有,可能去了国外的医学院。
更多的是各种猜测和流言,没有一条确切的消息。
李秀芳的心一天天沉下去,眼睛却一天天望穿。
一年后,医学院有人告诉她,张教授已经回国,但辞去了教职,据说去了南方的一家私立医院。
李秀芳立刻南下寻找,却扑了个空。
私立医院的人事部说,确实有这个人来应聘过,但最后没有成行。
李梦的同学们陆续毕业,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人能提供线索。
亲戚们劝她放弃:“也许孩子过得很好,只是不想联系你。”
朋友们宽慰她:“等梦儿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
只有李秀芳知道,女儿的离去在她心上剜了一个洞,永远也填不上。
她开始用各种方式怀念和等待:在女儿的生日那天做一桌丰盛的菜肴,独自庆祝。
把女儿从小到大的奖状和照片整理成册,经常翻看。
每年都会买两件新衣服,一件自己穿,一件挂在女儿的衣柜里,期待她有一天回来能穿上。
春节的时候,她会贴上两幅对联,包两份大小一样的红包,仿佛女儿从未离开。
李秀芳的同事们都陆续有了孙子孙女,她却连女儿在哪里都不知道。
“秀芳,别太想不开,保重身体要紧。”同事们这样劝她。
她只是笑笑:“我很好,就是有时候想她。”
实际上,每个夜晚,她都会对着女儿的照片轻声说:“梦儿,妈妈很想你,你在哪里?”
八年间,李秀芳的头发从黑色变成了花白,脸上的皱纹也一道道地增加。
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她从不去医院,怕花钱,更怕被诊断出什么大病,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
04
这一天,李秀芳在洗澡时无意中摸到右侧乳房有一个小肿块。
她没太在意,以为是最近睡眠不好,身体有些浮肿。
几周后,肿块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大了,并且时不时地传来刺痛感。
李秀芳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她选择了沉默和忍耐。
“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一个人久了,总是习惯把痛苦往肚子里咽。
肿块继续增大,疼痛也越来越频繁,甚至影响了她的睡眠。
李秀芳开始在药店买些止痛药,勉强维持日常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在超市遇到了退休前的同事王丽华。
“秀芳,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生病了?”王丽华关切地问。
李秀芳勉强笑笑:“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王丽华是个细心的人,注意到李秀芳接东西时,右手总是不自觉地护着胸部。
“秀芳,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王丽华严肃地问。
在老同事的一再追问下,李秀芳终于道出了实情。
王丽华听完大惊:“这么严重怎么不去医院?明天我陪你去检查!”
李秀芳摇头:“算了吧,麻烦你不说,我一个人去医院也怪孤单的。”
“胡说什么呢!这种事哪能拖!”王丽华坚决地说,“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
第二天一早,王丽华准时出现在李秀芳家门口。
两人来到市中心医院,挂了一个新来的专家号——据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年轻医生。
候诊室里人很多,李秀芳和王丽华找了个角落坐下。
“别紧张,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肯定没事。”王丽华握着李秀芳的手说。
李秀芳点点头,但与此同时,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迅速用手帕擦去,不想让王丽华看到自己的软弱。
“李秀芳,请到3号诊室。”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要我陪你进去吗?”王丽华问。
李秀芳摇摇头:“我自己去就行,谢谢你能陪我来。”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朝着3号诊室走去。
推开诊室的门,李秀芳看到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正背对着门口,在电脑前翻看着什么。
“请坐。”医生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意外地清脆。
李秀芳在诊桌对面坐下,有些局促不安。
“您好,我是李秀芳,最近右侧乳房有个肿块,而且......”她开始描述自己的症状。
医生在电脑上输入着什么,突然,手指停在了键盘上。
而接下来的举动,顿时令刘秀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