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想退小米汽车的年轻人

撰文| 胥 植

编辑| 吴先之

“如果无法退车的话，也不会提车了，2万元的购车订金就当打水漂了”。

一位订购了小米SU7 Ultra的用户龚书磊（化名）向光子星球如此表示，这也是当下众多准车主的共同心声。

一个多月前的高速事故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小米恐怕又将再次陷入新的舆论旋涡。

近日，多名小米SU7 Ultra准车主开始联合维权，争议焦点在于选装的碳纤维双风道前舱盖。小米汽车在前期宣传中称，该前舱盖完全复刻了原型车的空气动力学设计，具有两个贯穿风道，能够实现前部空气的高效导流，还能辅助刹车系统散热并产生下压力。

但经多名车主拆解和体验发现，实际的碳纤维双风道前舱盖功能与宣传不符，无法有效引导空气至刹车系统，未能产生下压力，在众多车主眼中，花费42000元选装的，“仅是一个装饰件”。

5月7日深夜，小米官方发文，针对版本更新后“排位功能”所带来的马力限制和碳纤维双风道前舱盖问题作出回应，并两度向用户致歉。

对于前一个问题，小米表示将在下个版本更新中解决。尽管小米的初衷显然是为了更好保障驾驶安全，但也反映出了小米“病急乱投医”窘境——强大的马力可以说是这款车的“灵魂”之一，没有征求意见，也没有提前沟通说明马力限制，很容易引发车主不满。

当然这并不是小米当前面临最突出的问题，前舱盖舆论还在持续发酵，在多个社交平台上，都能看到用户投诉的不满言论。粗略统计，想要退车的真实车主规模已达数百人。尽管人数绝对值不大，但从小米SU7 Ultra的订单量来看，其比例并不低。

小米在回应中称，碳纤维双风道前舱盖在满足复刻外造型的需求之外，还提供了部分气流导出和辅助前舱散热功能，但车主们的关注点更多在于前半句，他们普遍认为这基本等同于官方承认了“装饰件”的事实。

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小米汽车的官方微信文章，均未展示用户评论。

当然，针对前舱盖这一争议点，目前官方还没有公布具体结果，也没有权威测试能够充分证明其确实完全不具备功能性价值。

光子星球与多位小米SU7 Ultra车主和准车主进行了沟通，大家想要退车的核心原因，一是前舱盖性能未能达到实际用车需求，二是小米在此次事件中所体现出的态度“让人失望”。

龚书磊总结道，小米还是“在用低端客户思维做高端市场”。

低估的性能需求

王金鑫（化名）是一位资深的赛车发烧友，除了拥有迈凯伦、法拉利、兰博基尼等多辆性能跑车外，正等待交付的小米SU7 Ultra已经是他订购的第三辆小米，前两辆是普通前舱盖版本。

因此马力限制对于有国际赛照的王金鑫来说并不是问题，小米汽车马力限制解锁的条件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此次想要退订小米SU7 Ultra的原因在于“货不对板”。

王金鑫告诉光子星球，自己对于赛道的要求很高，购买小米汽车并不是为了代步。此前王金鑫看到别人评测，车辆急加速第11次制动后刹车盘开始冒火，因此前两台小米SU7 Ultra至今都没下赛道，就是怕散热不够，想等着有风道版本提车后再去赛道练练。

事实上，王金鑫在购买第三台小米SU7 Ultra前已经去看过机盖，“总感觉不太像原厂复刻的，但他们（小米销售）跟我保证说是原厂复刻”，结果真车出来以后，“心都碎透了”。

小米SU7 Ultra车主张远博（化名）也有着相同的观点，“很多人质疑哪有冲着机盖和风道才买这个车的？但实际上这个机盖对于我们来说太重要了，甚至比1500马力还要重要”。

对于小米所提供的两万积分补偿，张远博直言不讳，“大家是冲着这个配置来的，给积分有什么意义呢？完全就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张远博提到，小米积分补偿制度从智能手机时代就已开始，但买车和买手机差异甚大，“一被喷就给你点补偿，这是在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高端车主信任按在地上摩擦”。

据小米财报中披露的小米SU7 Ultra消费者画像，首批车主年龄段30-35岁为主，BBA、保时捷、法拉利等传统豪车增换购用户占比80-90%。有调研机构数据显示，这部分群体对“家用属性”需求极低，他们往往将SU7 Ultra作为第3-4辆车，用于赛道体验或科技尝鲜，约30%车主参与过专业赛道活动。

简单来说，无论是市场还是小米，可能都远远低估了SU7 Ultra车主对于性能细节方面的需求，如同张远博所说，“雷总在直播中说这个机盖原本是有的，在内部调研时被砍掉了，那我只能说（小米）内部调研的路径有很大问题，把一个车的灵魂件砍掉了”。

或许正是这种低估，造成了小米和车主之间的矛盾和“错位”——无论是两万的补偿积分，还是可选择换回普通铝制机盖的方案，都不是众多车主的根本诉求。

被忽略的情绪价值

当然，并非所有的维权车主，都如同王金鑫一样有着极高的赛道需求。一位小米SU7 Ultra准车主认为，除了包围套件，SU7 Ultra的外观和SU7基本没有太大区别，辨识度非常低，自己花两倍甚至三倍SU7的价格，图的就是一个“不一样”。

张远博也表示，雷总在直播中不推荐大家购买机盖的原因，在于内部结构改变了，比较复杂，又贵排期又长，自己当时心里非常爽，觉得这个机盖含金量“巨高”：原来大几百万车的配置，现在在50多万的车上出现，情绪价值真的足到不能再足了。

换句话说，花费4.2万元选装碳纤维机盖，对不少车主来说一方面是性能的提升，另一方面也是与小米SU7或者SU7 Ultra普通版的一个重要区分手段。

如今蜂拥而来的舆论，反倒让机盖成为了一个“烫手山芋”。龚书磊表示，只是“装饰件”就算了，现在自己在社交平台上还会遭到其他用户的嘲笑，说花这么点钱就要想要风道，纯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包括现在小米汽车风评变差，出门还可能被指指点点，也非常影响情绪。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也来自于小米近期的沉默，雷军和小米集团的发声太少，缺乏正面声量对冲，自然很容易造成负面舆论一边倒的局面。

曾经小米汽车保值率较高也是不少车主选择购买的原因之一，不可否认有相当部分的用户将小米汽车视作“大玩具”，在玩腻之后再以不错的价格转出去。这一点和几年前不少苹果手机用户如出一辙：手机只用一年就卖出去，然后添点钱买最新款，保证“一直走在最前线”。

一位已提车2个月左右的小米SU7 Ultra车主赵家豪（化名）就表示，“亏麻了”。尽管该车自己只开了4000公里，但如今只希望能用51万元出掉。

算上选配和保险上牌等费用，赵家豪购车落地接近60万，近期他也看了不少二手车平台，虽然同类型产品价格普遍挂在51-55万，但是有价无市，有不少咨询者表示只愿意出40多万。

有朋友劝他，如果遇到能出价50万的就果断出了，“反正已经享受过了，机盖挖孔版大量交付后，你这车还得继续掉价”。但赵家豪还是想尽量少亏点，“就咽不下这口气”，即使有人还价50.5万他也没答应。

一位正在维权的准车主林雷（化名）告诉光子星球，这一波失望点在于没有在小米处感受到高端车主应有的尊重，一句“产品表述不清楚”就把问题一笔带过，最后让用户自己买单，尤其是两万积分的补偿，“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占小便宜的人”。

客观来说，曾经凭借性价比大杀四方的小米，是时候重新审视自己的用户服务了——愿意购买50万以上汽车的消费者，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主力手机用户群体。在产品之外，他们对于情绪价值等溢价属性更为看重，如果小米还是一成不变地进行对待，未来的隐患还将进一步加大。

产品的“锅”，这一次该公关来背

尽管车主不满情绪高涨，但据我们观察，对于小米的产品力，部分车主依然保持着较高的美誉度和理性。王金鑫就表示，通过和自己其他跑车对比，小米汽车各方面确实不错，尽管想退掉这台SU7 Ultra，但不影响自己继续支持小米，后续如果出了两门版还是会下单。

对于此前的高速事故，也有车主称，“人的因素远远大过产品因素”，但大家在意的点在于，小米不像之前想象中那么开诚布公了。例如直到事故后，大家才知道SU7低配版电池包没有电芯倒置技术，不是宁德时代的电池，比亚迪也仅提供了电芯。

龚书磊同样表示，自己愤怒的点在于小米的态度，“如果一开始就说了是装饰件，我还是会花4万2买，但现在的性质完全就是欺骗”。

龚书磊和林雷早期都折服于雷军的个人魅力，对于其技术情怀和营销能力、性价比观念很是钦佩，但如今因为机盖事件，连带着对于雷总的信任也消失了。

米粉对小米的看法正在逐渐转变，林雷表示，自己和维权群众多车主都是小米生态的忠实支持者，但“未来不太可能选择小米的产品了，也会呼吁身边的人谨慎选择小米的产品”。

经历高速事件后，雷军沉默已久，他在5月10日发文，称“过去一个多月是创办小米以来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从目前的局面来看，恐怕雷总已经不能再“闭关”了，紧迫的现实需要他再一次站出来。林雷所在的小米车主维权群目前已经接近400人，从几天前就开始以视频等方式向小米官方发出各种联合声明，但至今仍未得到官方专员对接。

林雷在5月12日晚告诉光子星球，目前群内不少车主收到了小米销售或客服的回复，称订单不会继续生产，但退订金事宜，还要等到60天之后“再做协商”。对此车主们并不买账，认为只是小米的“缓兵之计”。

“还会继续维权，不打算提车，最终会考虑集体起诉小米”，林雷称，目前维权群内一位律师车主已经搜集好证据材料，准备正式对小米提起诉讼。在其看来，挖孔机盖事件是典型的虚假宣传，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应该对准车主们“退一赔三”，即退还订金后，按照机盖的价格赔偿三倍。

这位律师称，受多位车主委托，自己五六天前就已向小米发送律师函，希望协商解决，“但这么久了，没人理我们，小米没有任何人跟我们联系”。

与此同时，竞争对手们也迅速加入，生动展示了一场小米曾经擅长的“借势营销”。5月8日，莲花汽车发布视频，称“真风道，真下压力，玩风，欢迎讨教”，疑似内涵小米汽车；长安马自达也发布海报，称“真·9风道空气动力学设计，每一道气流都为驾驭而生”。

需要注意的是，亦有不少“米黑”趁乱加入这场狂欢，从目前网络上大量的退订的风潮来看，不排除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可能。一位小米车主告诉我们，购车订单截图有很多渠道可以获取，例如闲鱼上仅需5元即可买到各种形式、各种需求的实时订单截图。

为避免被人“当枪使”，林雷表示想要加入他们的维权群，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车主认证，目前群里暂时不会再新加人了，“害怕有一些其他变数”，有新消息或进展的话，群友会帮忙去扩散。而该群群主也表示“最近压力很大，一直被质疑是友商黑子，想挣钱的”。

不管怎么说，车主的信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被消耗，而如同高速事故一样，小米这一次的反应同样不够快。或许企业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几万元的套装问题，而是对于车主诉求的准确理解和尊重问题。

或许是在造车领域成功太快，小米显然还没有完全做好站在聚光灯下的准备，近期的种种危机或许能让其开始意识到，想要真正做好高端品牌，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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