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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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走吗？"母亲紧握着李敏英的手，眼里含着泪光。夜色已深，窗外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照进这间简陋的屋子。"那边的男人，你连面都没见过..."
"妈，我已经决定了。"李敏英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这是我们全家的机会。"
母亲的手猛然松开，屋内陷入沉默。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敏英的心一沉——是来接她的人到了吗？她还没准备好，还有太多话没来得及说。这一走，又是何时才能再见？
01
李敏英十九岁那年离开朝鲜，是三月初的一个雨天。她穿着家里最体面的衣服，背着一个装满全部家当的小背包，站在家门口时，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描述。
院子里的几棵老树在风雨中摇晃，仿佛在挽留她，而她却必须迈出这一步。
"爸，我走了。"李敏英跪在父亲的床前，轻轻握住父亲粗糙的手。父亲已经病了很久，家里为他的医药费花光了所有积蓄。他虚弱地点点头，眼中满是不舍和愧疚。
"敏英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父亲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远处飘来的。
母亲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弟弟李东浩十六岁，正是懵懂的年纪，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家里，为了父亲的病，为了他们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姐，你一定要给我们写信。"李东浩握紧姐姐的手，眼眶湿润。
李敏英点点头，不敢多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九年的家，然后转身走向等在村口的黑色轿车。车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是来自广州的婚姻介绍人。
旅途很长，从朝鲜到中国，再从中国的北方到南方的广州，李敏英几乎没怎么说话。她只会几句简单的中文，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变化的风景。从雪白的山峦到翠绿的田野，从荒凉的乡村到繁华的城市，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当火车终于到达广州时，李敏英已经累得不行了。广州的三月很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与她家乡冰冷干燥的空气截然不同。站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穿着整洁的衬衫，手里拿着一束鲜花。他不断地张望，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人。
"敏英，那就是你的丈夫，周建国。"介绍人指着那个男人说。
李敏英的心跳加速，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生活。周建国看到她们，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很紧张，但眼神很温柔。
"你好，我是周建国。"他用缓慢的普通话说，显然是为了让李敏英能够听懂。
李敏英低着头，用生涩的中文回答："你好，我是李敏英。"
周建国接过李敏英的行李，小心翼翼地将花束递给她。这是李敏英第一次收到花，她不知所措地接过来，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介绍人在一旁笑着说了些什么，但李敏英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跟着周建国上了一辆出租车，向着未知的未来驶去。
周建国的家在广州郊区的一个小区里，是一栋老式的公寓楼，但很整洁。他们住在五楼，没有电梯，李敏英提着行李，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周建国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她，似乎想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李敏英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站在客厅中央。她表情严肃，上下打量着李敏英。
"妈，这就是李敏英。"周建国介绍道。
"嗯，太瘦了，看起来干不了什么活。"老妇人用广东话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虽然李敏英听不懂广东话，但从对方的表情和语气中，她猜到这不是什么好话。
周建国皱了皱眉头，用普通话对李敏英说："别介意，我妈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先去休息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李敏英的房间很小，但很干净，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书桌。窗外可以看到小区里的树木和远处的高楼。周建国将行李放下，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你饿吗？我妈做了晚饭。"他问。
李敏英摇摇头，她现在没有胃口，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周建国似乎理解她的心情，点点头，轻轻地关上了门。
躺在陌生的床上，李敏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想家，想妈妈做的朝鲜冷面，想爸爸的笑容，想弟弟的玩笑。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但她别无选择。家里需要钱，而这是唯一的出路。带着满心的不安和一丝希望，李敏英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李敏英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看见陌生的房间，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起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出房间。
客厅里，周建国和他母亲已经在吃早餐了。看到李敏英，周建国立刻站起来，拉开一张椅子。
"来，吃点东西。"他说，语气中带着关心。
餐桌上是广式早茶，有虾饺、肠粉和一些李敏英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不知道该怎么用筷子夹这些食物。周建国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困惑，耐心地教她怎么吃。
"这个叫虾饺，很好吃的。"他夹起一个放在李敏英的碗里。
李敏英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但和家乡的食物完全不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建国的母亲，对方依然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似乎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吃完早餐，周建国告诉李敏英，他需要去工作，但晚上会早点回来。他是一个小工厂的技术员，工作很稳定，虽然收入不高，但足够维持生活。
"我妈会在家，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她说。"周建国说，然后又补充道，"她虽然看起来很严厉，但其实人很好的。"
李敏英点点头，心里却充满了不安。她不会说广东话，周建国的母亲也不会说普通话，她们之间几乎无法交流。
周建国离开后，李敏英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周建国的母亲看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厨房里的碗筷。李敏英立刻明白了，快步走过去开始洗碗。
就这样，李敏英开始了她在广州的生活。每天，她负责打扫房子、洗衣服和准备晚餐。虽然一开始她对中国的烹饪一窍不通，但周建国的母亲，虽然话不多，却耐心地教她如何切菜、炒菜。慢慢地，李敏英开始能够做出一些简单的中国菜肴。
周建国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带一些小礼物给李敏英，有时是一本中文教材，有时是一条漂亮的丝巾，或者是一些她家乡的食材。他从不催促她适应这里的生活，而是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晚上，周建国会教李敏英说中文。他很有耐心，即使李敏英发音不准确，也不会嘲笑她。相反，他会鼓励她，告诉她她学得很快。在周建国的帮助下，李敏英的中文进步迅速。
"你很聪明，"周建国经常这样夸奖她，"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这种夸奖让李敏英感到既高兴又有些难过。高兴的是她得到了认可，难过的是周建国之前对她的印象似乎并不高。
一个月后，周建国告诉李敏英，他们需要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虽然在法律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但周建国希望能给李敏英一个正式的仪式。
"我希望你能感受到被尊重，"他温柔地说，"不只是作为一个外来的妻子，而是作为一个被爱的人。"
李敏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爱周建国，但她确实感激他的体贴和关心。
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周建国的几个亲戚和朋友。李敏英穿着周建国给她买的红色旗袍，化了淡妆，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同的人。当她走进餐厅时，周建国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了爱意和骄傲。
周建国的母亲也换上了一套漂亮的衣服，看着李敏英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冷漠。在敬酒环节，她甚至主动举杯，对李敏英点了点头，示意她喝下这杯酒。
"我妈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周家的人了。"周建国在李敏英耳边翻译道。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李敏英内心的波澜。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李家的女儿，而是周家的媳妇。这种身份的转变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失落。
但随即，周建国握住了她的手，那温暖传递到李敏英的心里。也许，这里也可以成为她的家。
02
婚后的生活比李敏英想象的要好。周建国是个体贴的丈夫，从不对她大声说话，更不会动手打她。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还不是很流畅，但周建国总是能理解她的意思，并尽力满足她的需求。
周建国的母亲也渐渐对李敏英改变了态度。看到李敏英勤劳、能干，又对儿子很好，老人家的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她甚至开始教李敏英一些广东家常菜的做法，有时还会给李敏英讲一些周建国小时候的故事。
"建国从小就很乖，很少让我操心，"老人家用比划加简单的普通话说，"他爸爸早死，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啊。"
李敏英听着，心里对周建国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敬佩。他开始意识到，周建国选择通过"国际婚姻"来找妻子，可能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找不到本地女孩，而是因为他们家庭的条件不够好。这种认知让李敏英觉得自己和周建国之间的差距似乎并没有那么大。
半年后，李敏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消息让整个家都兴奋起来。周建国激动地抱起李敏英，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我要当爸爸了！"他大笑着说，眼里闪烁着泪光。
周建国的母亲也破天荒地笑了，她拍拍李敏英的肩膀，说了一句李敏英听得懂的话："好媳妇。"
怀孕期间，李敏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周建国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她按摩腿部，听医生说这样可以减轻水肿。他母亲则变着花样给李敏英煲汤，说是要补充营养。
李敏英躺在床上，看着隆起的肚子，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怀孕时是什么样子的。李敏英非常想念家人，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在身边给她一些指导和安慰。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让周建国担心。她知道，周建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让她感到舒适和安心。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李敏英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取名周小明。小家伙长得像极了周建国，但眼睛却像李敏英一样又大又亮。
"他将来一定很聪明，"周建国抱着儿子，骄傲地说，"像他妈妈一样聪明。"
李敏英看着丈夫和儿子，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这个孩子，是她和周建国的结晶，也是她在这个陌生国度的"根"。有了这个"根"，她才真正开始接受这里是她的新家。
小明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新的挑战。李敏英要学习如何照顾婴儿，这在任何文化中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有了周建国和他母亲的帮助，李敏英慢慢地掌握了育儿的技巧。
晚上，当小明终于睡着后，李敏英会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思念远方的家人。她开始给家里写信，虽然不知道何时能寄到，但她坚持每个月都写一封，记录下自己的生活和心情。
"亲爱的爸爸、妈妈和东浩：
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小明。他非常可爱，像爸爸小时候一样淘气。周建国对我很好，他的母亲也开始接受我了。我正在学习中文，现在已经能基本交流了。
我很想念你们，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到达你们手中，但请相信，无论身在何处，我的心始终与你们同在。
爸爸，你的病好些了吗？我已经让周建国汇了一些钱回去，希望能帮上忙。东浩，你的学习怎么样？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好工作。
我会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会尽力帮助家里。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团聚。
你们的女儿/姐姐， 敏英"
李敏英将信小心地折好，放在抽屉里。她不确定这些信是否能寄出，也不确定家人是否能收到。但写信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心灵的慰藉。
小明长得很快，眨眼间就会爬了，会站了，然后是蹒跚学步。李敏英教他说话，既教中文，也教朝鲜语。周建国对此没有异议，他认为多学一种语言对孩子有好处。
"将来他可以去朝鲜看望外公外婆，"周建国说，"知道妈妈的母语会让他更容易融入那边的生活。"
这句话让李敏英感动不已。周建国从未阻止她与家乡的联系，相反，他鼓励她保持自己的文化身份，并希望儿子也能了解母亲的文化。
随着小明的成长，李敏英也在成长。她的中文越来越流利，甚至开始学习广东话。她开始尝试外出购物，结识一些邻居，慢慢地融入当地的生活。
一天，周建国回家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朋友在一家韩国餐厅工作，他们需要一个会朝鲜语的服务员，"周建国兴奋地说，"你想去试试吗？"
李敏英惊讶地看着丈夫。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广州找到工作，尤其是一份能用到她母语的工作。
"我可以吗？"她不确定地问，"我的中文还不够好..."
"但你的朝鲜语是母语啊，"周建国说，"而且那家餐厅的顾客大多是韩国人和朝鲜人，你会很适应的。"
经过一番考虑，李敏英决定去尝试。周建国的母亲同意帮忙照顾小明，这让李敏英感到放心。
餐厅的面试很顺利。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韩国人，他对李敏英的朝鲜语非常满意，也不在意她的中文水平。就这样，李敏英开始了她在广州的第一份工作。
工作给李敏英带来了新的视角和经历。她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不仅有来自韩国和朝鲜的顾客，还有当地的广州人和其他外国人。她的语言能力得到了锻炼，社交技巧也有了提高。
更重要的是，李敏英开始有了自己的收入。虽然不多，但这让她感到一种独立和自信。她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周建国买了一件新衬衫，给婆婆买了一条漂亮的围巾，还给小明买了几本绘本。
周建国拿着衬衫，感动地说："你不用给我们买东西的，你的钱应该留着自己用，或者寄回家里。"
李敏英摇摇头："这是我的心意。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这一刻，李敏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家的温暖。她不再只是一个被接纳的外来者，而是这个家的一部分，一个有贡献的成员。
餐厅的工作也让李敏英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包括几个像她一样嫁到广州的朝鲜女孩。她们会在休息时间聚在一起，用母语聊天，分享各自的经历和感受。
"我丈夫的家人对我很苛刻，"一个叫金美丽的女孩说，"他们总是觉得我做什么都不对，连饭都不让我好好吃。"
另一个叫朴善花的女孩则说："我丈夫经常喝酒，喝醉了就打我。我想逃走，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听着这些故事，李敏英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周建国虽然条件不是很好，但人品却是上乘的。他尊重她，关心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
"你们可以向当地的妇联求助，"李敏英建议道，"或者来找我，我可以帮你们翻译，周建国也会帮忙的。"
这些朋友给了李敏英一种社区感，一种归属感。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异乡人，而是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时间飞逝，转眼间，李敏英来到广州已经七年了。小明已经上小学，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李敏英的中文已经非常流利，甚至连广东话也说得不错。她在餐厅工作得很好，已经升为主管，负责培训新员工。
周建国也有了进步，他从普通技术员升为了小组长，收入也有所增加。他们搬出了老房子，在距离市区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小公寓。生活条件好了很多，但李敏英仍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每个月都会存一些钱，准备将来寄回家乡。
唯一的遗憾是，这么多年来，李敏英一直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她寄出去的信和钱也不知道是否送达。这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悲伤。
有时，李敏英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哭泣。她思念家人，担心父亲的病情，想知道弟弟是否已经长大成人。这种思念和牵挂，像一根细线，始终连接着她和远方的家乡。
周建国知道妻子的心事，他经常安慰她，说总有一天会有消息的。他甚至帮李敏英打听有没有可能去朝鲜旅游，但得到的答案总是否定的。对于普通中国公民来说，去朝鲜旅游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李敏英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改变了一切。
那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李敏英像往常一样在餐厅忙碌。这时，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餐厅，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李敏英走上前去，用朝鲜语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男人听到朝鲜语，眼睛一亮："你是李敏英吗？"
李敏英惊讶地点点头："是的，我是。请问您是...？"
"我叫金正哲，是从朝鲜来的商人，"男人说，"你弟弟李东浩托我给你带一封信。"
李敏英的心跳加速，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封已经有些皱的信。她请了短暂的休息，躲在餐厅后面的小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信是弟弟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但李敏英还是能认出来。
"亲爱的姐姐：
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到达你手中，但我必须一试。爸爸的病情最近急剧恶化，医生说他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他一直念叨着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知道你来中国已经很多年了，可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但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回来看看爸爸。他真的很想你。
妈妈也很想你，她经常坐在门口，望着通往村外的路，希望能看到你的身影。
我已经工作了，在一家工厂做技术工人。收入不高，但足够维持基本生活。你不用担心我们。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请尽快回复。金先生说他会在广州待一周，他可以帮我们传递消息。
你永远的弟弟， 东浩"
读完信，李敏英泪如雨下。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家里的消息。她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终于联系上了家人，悲伤的是父亲病重，可能即将离世。
李敏英急切地想回家，但她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朝鲜的入境政策非常严格，而且费用高昂。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周建国会怎么想。
下班后，李敏英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周建国已经下班回来，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看到妻子脸色不对，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李敏英将信的内容告诉了周建国，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回去看看爸爸...如果可能的话。"
周建国没有立即回答，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是你的家人，你当然应该回去看看。但是怎么回去呢？朝鲜不好进啊。"
李敏英说："金先生说他可以帮忙，因为他经常往返于中国和朝鲜之间。但需要一笔钱..."
"多少钱？"周建国问。
"大约一万元人民币，"李敏英低声说，"包括往返交通费和在那边的食宿费用。"
一万元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几乎是他们半年的积蓄。李敏英没敢抬头看周建国的表情，她害怕看到丈夫为难或拒绝的样子。
但周建国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钱不是问题，我们有存款。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那个金先生靠得住吗？"
李敏英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丈夫："你同意我回去？"
"当然，"周建国的眼神温和而坚定，"那是你的家人，你的根。我怎么能阻止你呢？"
李敏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丈夫，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周建国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
"别担心钱的事，"他说，"我明天去银行取钱。你去安排行程吧，记得多带些衣服，朝鲜比广州冷多了。"
第二天，李敏英请了假，去找金正哲商量回朝鲜的事情。金正哲告诉她，最简单的方法是以商业考察团的名义进入朝鲜，他可以安排她加入下个月出发的一个团队。
"你需要准备好所有证件，"金正哲说，"我会帮你处理其他手续。一个月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这一个月的等待对李敏英来说既漫长又短暂。她每天都在忙着准备，一方面是各种证件和手续，一方面是给家人准备的礼物。她买了药品、衣物、食品和一些小玩具，希望能给家人带去一点广州的温暖。
周建国和小明也在帮忙。周建国负责联系银行和处理一些复杂的文件，小明则帮妈妈整理行李，虽然他经常会把东西弄乱。
"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小明在一次帮忙时突然说，"我会想你的。"
李敏英蹲下来，抱住儿子："妈妈只去两周，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听爸爸和奶奶的话，好好上学，知道吗？"
小明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李敏英心里也不好受，这是她第一次要离开儿子这么久。
终于，出发的日子到了。周建国开车送李敏英去机场，小明和奶奶也一起来送行。在安检口前，一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注意安全，"周建国叮嘱道，"有任何情况立刻联系我们。"
李敏英点点头，最后亲吻了丈夫和儿子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向安检口。她没有回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飞机先飞到北京，然后再换乘飞往平壤的航班。整个旅程中，李敏英的心情始终复杂而紧张。七年了，她终于要回家了，不知道家里的一切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飞机降落在平壤时，李敏英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虽然她从未来过平壤，但空气中的气息，天空的颜色，甚至人们说话的腔调，都让她想起了家乡。
考察团的其他成员都是中国商人，对这个神秘的国家充满好奇。李敏英被安排担任翻译，这给了她更多自由活动的空间。
在平壤停留一天后，李敏英告诉团长，她需要去看望生病的亲戚。团长同意了，给了她三天的时间。李敏英立刻乘坐当地的班车，前往自己的家乡。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从城市变为乡村，李敏英的心跳越来越快。当车停在离家最近的车站时，她几乎是跳下车的。
家乡的空气是那么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七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李敏英沿着熟悉的小路，一步步向家走去。
村子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似乎更加破旧了一些。路上遇到的村民不认识她了，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穿着体面的陌生女人。
终于，李敏英看到了自己的家。那是一座低矮的平房，灰色的砖墙，红色的屋顶，院子里还是那几棵老树，只是树干似乎更粗了，树冠更浓密了。
李敏英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03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瘦弱的妇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她疑惑地看着李敏英，眼神中带着警惕和不解。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妇人用朝鲜语问道。
李敏英愣住了，面前的妇人是她的母亲，但七年的时间却像是过了二十年那样，在母亲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妈...是我，敏英。"李敏英颤抖着说。
妇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李敏英看了好几秒钟，然后突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敏英！我的敏英！真的是你吗？"母亲哭喊着，声音哽咽，"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