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上海真的那么好吗?有电视上说的那么漂亮吗?”熙珍的母亲握着她的手,眼里噙着泪水。
“妈,我也不知道,我从没去过。”熙珍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听说那个男人比你大很多,他会对你好吗?”
“中间人说他家条件很好,有自己的房子,还有车。”熙珍低着头,声音几乎听不见。
“女儿,你还小,可是家里实在没办法了。你爸的病需要钱,弟弟也要上学。”母亲的眼泪终于落下,
“如果那边不好,你就回来,知道吗?我们永远是你的家。”
熙珍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1
命运从来不会提前告诉你它的安排。
熙珍也不例外。
十八岁那年,她被卖到了中国。
当然,在官方文件上,这叫“国际婚姻”。
中间人拿走了大部分彩礼,只给家里留下了足够父亲治疗三个月的钱。
她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
落地上海时,她只会说三个中文词:“你好”、“谢谢”和“我饿了”。
接她的男人叫张煜辰,比她大十六岁。
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
但他的眼睛是温和的,递给她一件外套时,动作很轻柔。
“冷吗?”他问,然后意识到她听不懂,又比划了一个哆嗦的动作。
熙珍摇摇头,其实她冷得发抖。
上海的二月比平壤还要冷,或者说,是一种不同的冷。
是潮湿的、钻进骨缝里的冷。
但她不想在第一次见面就显得软弱。
车子驶入城市,霓虹灯闪烁的高楼让熙珍张大了嘴。
平壤也有高楼,但没有这么多,没有这么亮,没有这么......活着。
到了家,煜辰的母亲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让熙珍读不懂。
“妈,这是熙珍。”煜辰说。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熙珍,目光在她简朴的衣服和粗糙的手上停留了很久。
“太瘦了,要多吃点。”最后她只说了这一句。
熙珍猜测这是对她的某种接纳。
晚饭很丰盛,但熙珍只敢小口小口地吃。
在朝鲜,她从未见过这么多菜同时出现在餐桌上。
煜辰耐心地教她用筷子夹上海菜,每当她成功夹起一块肉,他就会微笑。
“明天带你去办证件,然后找个老师教你中文。”饭后,煜辰艰难地用翻译软件对她说。
熙珍点点头,心里打着颤。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今晚有灯,有暖气,有足够的食物。
这已经比她想象中的好很多。
第一个月,熙珍几乎没出过门。
她整天跟着一个姓李的老师学中文,学做上海菜,学怎么用洗衣机和微波炉。
这个世界太陌生了,每一天都像是在走钢丝。
煜辰工作很忙,常常早出晚归。
但每天晚上,他都会花一个小时和她聊天,用极其简单的中文和夸张的肢体语言。
他给她看上海的照片,教她认识不同的地铁线路,告诉她哪些地方有好吃的。
有时候,熙珍会想起家里的父母和弟弟,想到他们是否吃饱了,父亲的病是否好转。
但她不敢问,也没有办法问。
在她离开时,中间人说过,为了家人的安全,三年内不能联系家里。
所以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的月亮默默流泪。
“你想家了?”一天晚上,煜辰突然问她。
熙珍没想到他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也想我爸。”煜辰轻声说,“他去年走的,我还没来得及好好陪他。”
这是熙珍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在这个比她大很多的丈夫心里,也有痛苦和遗憾。
半年后,熙珍的中文进步很快。
她已经能够简单交流,甚至可以一个人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婆婆教她做上海本帮菜,虽然嘴上总是嫌弃她笨手笨脚,但每次熙珍做成功一道菜,老太太眼里都会闪过一丝欣慰。
“我家儿子眼光不错。”有一次,老太太对来串门的邻居说,“这孩子虽然是外地来的,但勤快,懂事。”
熙珍听懂了,心里暖暖的。
她开始尝试融入这个家庭,学着用上海人的方式生活。
煜辰的耐心和温柔是她最大的支持。
他从不因为她的不理解而发火,总是一遍遍解释,直到她明白。
有时候,熙珍会想,如果当初嫁给一个脾气不好的人,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一年后,熙珍已经能说流利的中文,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
煜辰开始带她出去见朋友,去上海的各个角落游玩。
他们去了外滩,看黄浦江边的万家灯火;去了城隍庙,尝遍了各种小吃;去了东方明珠,俯瞰整个上海的繁华。
每一次,熙珍都像个孩子一样兴奋不已。
这与她在朝鲜时看到的宣传片上的中国完全不同。
这里更加自由,更加多彩,人们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
2
两年后,熙珍怀孕了。
煜辰高兴得像个孩子,立刻开始准备婴儿房,买各种婴儿用品。
婆婆更是走路都带风,逢人就说要当奶奶了。
熙珍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个孩子将是她在这个国家的根,是她与煜辰家庭血脉相连的证明。
怀孕期间,熙珍开始学习烹饪和美妆视频。
她想要变得更好,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
她不想永远是那个“从朝鲜来的媳妇”,她想成为真正的上海人。
小晖出生那天,医院里挤满了煜辰的亲友。
熙珍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大家围着她的儿子欢笑,内心充满了骄傲和一丝悲伤。
如果家人在这里,该多好啊。
小晖长得像煜辰,但眼睛像熙珍,又大又亮。
他的到来让熙珍和婆婆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老太太开始教熙珍各种照顾孩子的经验,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挑剔。
“我们小晖有福气,”婆婆常说,“有个坚强的妈妈。”
熙珍知道,这是婆婆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小晖三岁那年,熙珍在煜辰朋友开的韩式餐厅找到了一份工作。
她负责传菜和简单的服务,工资不高,但让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收入。
煜辰本不想让她工作,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还是支持了她的决定。
“你想做什么都行,”他说,“我只希望你开心。”
工作让熙珍认识了更多人,也让她更了解这个城市。
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大多是在上海的外国人或者外地人。
他们互相分享异乡生活的酸甜苦辣,互相支持,互相鼓励。
有时候,熙珍会和一个越南来的女孩偷偷说起家乡的事。
那些记忆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又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你有联系过家里吗?”越南女孩问她。
熙珍摇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电话,”越南女孩说,“虽然很贵,但听到妈妈的声音,一切都值得。”
熙珍羡慕地看着她,但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朝鲜和越南不一样,她不能冒这个险。
五年过去了,熙珍已经完全适应了上海的生活。
她的中文几乎没有口音,穿着打扮也跟上了时尚的步伐。
如果不说,没人会想到她是从朝鲜来的。
煜辰的事业蒸蒸日上,家里换了更大的房子,还买了新车。
小晖上了幼儿园,聪明伶俐,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表面上看,熙珍的生活圆满而幸福。
但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想起家乡的山,想起母亲的笑容,想起父亲的咳嗽声,想起弟弟顽皮的样子。
那是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无论她在上海生活得多么好。
有时候,她会梦见自己回到了平壤郊外的小村庄,梦见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分享着简单的晚餐。
醒来时,枕头总是湿的。
七年后的一天,一个自称是中朝边境做生意的人找到了熙珍。
“你是金熙珍吧?”那人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熙珍警惕地点点头。
“你弟弟托我给你带个信。”那人四处看了看,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到熙珍手里。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姐姐,爸爸病重,想见你最后一面。如果收到信,请想办法回来。弟弟珉浩。”
熙珍的手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
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家里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几乎击垮了她。
3
当晚,熙珍把纸条给煜辰看了。
她以为他会生气,会说这可能是骗局,会告诉她不能回去。
但煜辰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们想办法让你回去看看。”
“真的可以吗?”熙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容易,但我会尽力,”煜辰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这七年你有多想家。”
接下来的日子,煜辰开始四处联系关系,打探可能的渠道。
熙珍则忐忑不安地等待,每天都在想象与家人重逢的场景,又担心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
当煜辰终于告诉她,通过商业考察团的名义,她可以回朝鲜探亲两周时,熙珍哭得像个孩子。
“谢谢你,”她抱着煜辰,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煜辰轻抚她的头发,说:“带上这个。”
他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两万元人民币。
“一部分给你家人改善生活,一部分留着以防万一,”他说。
熙珍惊讶地看着他。
出发前一晚,熙珍辗转难眠。
十年了,她离开家乡整整十年了。
当初那个懵懂的十八岁少女,如今已是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还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
她会认出家人吗?家人会认出她吗?
家乡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吗?
这些问题像跑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既期待又恐惧。
“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出差,”熙珍蹲下来,对小晖说,“两周后就回来,乖乖听爸爸和奶奶的话,好吗?”
小晖懂事地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我会照顾爸爸和奶奶的。”
熙珍紧紧抱住儿子,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突然有些不舍。
十年前,她含泪离开家乡;十年后,她又含泪踏上归途。
飞机降落在平壤机场时,熙珍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随着考察团办完各种手续,然后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由一名当地向导带她去见家人。
车子驶出平壤市区,沿着崎岖的乡间小路向北行驶。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那些低矮的房屋,那些干涸的河床,那些劳作的人们。
一切都和她记忆中一样,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或许是她的眼光变了。
在上海生活了十年,熙珍几乎忘记了贫穷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那种记忆正随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回归。
当车子停在一座低矮的砖房前时,熙珍感到一阵眩晕。
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她的家。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小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
那是她的母亲,曾经健壮的农村妇女,如今满头白发,佝偻着背。
“熙珍?”母亲的声音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