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小姨

天还没亮，小姨就摸黑起了床。她轻手轻脚地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生怕吵醒了睡在炕头的婆婆。

灶房里黑漆漆的，小姨摸索着找到火柴，"嚓"的一声划亮，昏黄的火苗跳动着，映出她布满皱纹的脸。她往灶膛里塞了几把麦秸，又添了两根劈好的柴火，火苗"噼啪"作响，渐渐旺了起来。

小姨把铁锅架在灶上，舀了两瓢水倒进去。趁着烧水的工夫，她从面缸里舀出一碗玉米面，和着温水揉成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起泡来，她把玉米面团揪成小块，一个个下到锅里。

"啊......"里屋传来婆婆虚弱的呼唤。

"哎，娘，我这就来。"小姨应了一声，麻利地盛了一碗玉米糊糊，又夹了一筷子咸菜，端着进了里屋。

婆婆瘫在床上已经三年了，小姨每天都要给她擦身子、喂饭、端屎端尿。她扶着婆婆坐起来，一勺一勺地喂着玉米糊糊。婆婆的牙掉光了，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

"你吃了吗？"婆婆含混不清地问。

"吃了吃了，娘您别操心。"小姨笑着说，其实她还没来得及吃一口。

喂完婆婆，小姨正要收拾碗筷，忽然听见隔壁王婶家传来孩子的哭声，还有王婶焦急的喊声："快来啊！"

小姨赶紧放下碗，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王婶家的小孙子铁蛋发起了高烧，小脸通红，浑身滚烫。

"这可咋办啊，他爹娘都在县城打工......"王婶急得直抹眼泪。

小姨摸了摸铁蛋的额头，烫得吓人。她转身跑回家，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平时采的草药。她抓了一把金银花和薄荷叶，又拿了一块生姜。

"王婶，你去烧点热水，我给铁蛋擦擦身子。"小姨一边说，一边把草药放进锅里煮。

她用温水给铁蛋擦身子，又喂他喝了几口草药汤。铁蛋的烧渐渐退了，安静地睡着了。王婶拉着小姨的手，眼泪汪汪地说："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姨摆摆手："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啥。你先照看着铁蛋，我回去给婆婆喂药。"

回到家，小姨发现婆婆又尿床了。她赶紧给婆婆换了干净的褥子，又端来热水给她擦洗。婆婆像个孩子似的，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娘，没事的，我这就给您换干净的。"小姨轻声安慰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收拾完婆婆，小姨这才有空坐下来吃口饭。玉米糊糊已经凉了，她也不在意，就着咸菜大口吃起来。刚吃了几口，又听见院子里有人喊："我家猪跑了，能帮我找找不？"

小姨放下碗，抹了抹嘴："来了来了！"

她跟着邻居来到村口，远远就看见一头大黑猪在麦地里乱窜。小姨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轻手轻脚地绕到猪后面，突然大喝一声。那猪受了惊吓，掉头就往回跑，正好被等在路口的邻居逮个正着。

"姐，你可真行！"邻居感激地说。

小姨摆摆手："这有啥，你快把猪赶回去吧，别让它再跑了。"

回到家，小姨又开始忙活起来。她把昨天泡好的豆子捞出来，准备磨豆腐。石磨"吱呀吱呀"地转着，乳白的豆浆顺着磨盘流进木桶里。

"我来帮你吧。"隔壁的李大娘走了进来。

"不用不用，您坐着歇会儿。"小姨笑着说，"等会儿豆腐做好了，给您端一块去。"

李大娘坐在门槛上，看着小姨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整天忙里忙外的，也不嫌累。"

小姨擦了擦额头的汗："累啥呀，习惯了。再说，大家不都这样嘛。"

豆腐做好后，小姨切了一大块给李大娘送去。回来的路上，她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围了一群人。

"快来！"有人招呼她。

原来是一个外乡人晕倒在路边。小姨蹲下身，摸了摸那人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脸色。

"这是饿的。"小姨说，"去我家端碗粥来。"

很快，有人端来了热粥。小姨扶着那人，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下去。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谢谢......"

"别说话，先歇着。"小姨轻声说，"等会儿我让我家小子送你到镇上。"

安顿好外乡人，小姨回到家，发现婆婆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娘，您饿了吧？"小姨赶紧去热饭。

婆婆摇摇头："我不饿，就是看你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心疼......"

小姨笑了："娘，您别操心。我年轻，多干点活没啥。"

晚上，小姨坐在油灯下补衣服。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想起白天的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婆婆在里屋叫她。

"哎，来了。"小姨放下针线，快步走了进去。

婆婆拉着她的手，轻声说："你是个好孩子......"

小姨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帮婆婆掖了掖被角，柔声说："娘，您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您。"

夜深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小姨坐在婆婆床边，听着老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明天天不亮又要起床，又要开始忙碌的一天。但她不觉得苦，因为这就是她的生活，她热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