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快餐店老板娘，曾是夜店大姐大

楼下这家快餐店，实在过于简单了。这种简单，不仅仅表现在店名，更表现在老板娘经营店铺的态度上。

这条巷子位于虎门镇沙角村，长不过两百来米，弯弯绕绕的巷道里，星罗棋布着各式店铺。其中，尤其以餐饮店为最。虽然地处城中村，店铺装修也算不得多么豪华，但店铺不管大小，都有一个代表其标识的名字。

有些店直接以地域命名，让打工者在异地他乡，找到来自家乡的温暖慰藉。有些店则把老板的名字拿来，比如肥仔沙锅粥，比如阿丽美发屋。虽然简单，却能让人一眼就知道这店子是干什么的。

我楼下这家快餐店，直接把“快餐店”三个字，拿来当作店铺名字。起初，看到这三个字，我总觉得老板太随性了。甚至，疑心这招牌，破损了一部分，漏掉了几个字。

老板呢，也懒得处理，任之由之了。当然，在这里住久了，天天路过快餐店，慢慢地便发现，快餐店三个字，真是恰如其分。尤其是夜幕之下，小巷里亮起灯火，人来人往之间，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就在这样一条小巷子里，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相比于那些费了许多心思取的店名，这家名叫“快餐店”的快餐店，反而在一众俗气的名称中脱颖而出，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原因，快餐店收获了一众固定的食堂。我租住在此三年有余了，因一人居住，平时在公司吃食堂。到周末了，懒得开火，通常都到楼下快餐店解决。

快餐店的名字虽然简单，但店里的厨师，还是颇有些水平的。来来往往的食客中，炒的多是快餐，菜的品类也很简单，多为家常菜式。这样的家常菜，想要炒得好，其实是要花些工夫的。

可是在快餐店里，但无论从食色，还是鲜香，其炒制的成品，都是让人称赞的。不但菜好吃，而且份量足，价格还公道。由此可见，这家小小的快餐店，藏有一位功力深厚的大厨师。或者说，民间有高人，只是很多时候，我们缺少发现的眼光。

住在沙角城中村的，大多是普通打工者，是下力气干活的人，劳累一天，需要补充体力，而快餐店的份量与味道，正好满足他们所需。店里的桌椅，也不讲究时尚，相反，老板更怀旧。用了好几年的桌椅，沾了许多时光的色泽，或许用了省钱吧，老板一直没有更新。

不过，这算不得多么重要的事，毕竟，相对于优美价廉，这都是可以接受的。唯有一点，快餐店的老板娘，也显得极为简单。我在这里所说的简单，是指她不事装扮，素面朝天。

餐饮店是个累人的活，老板娘每天被日常的烟火中劳碌，不顾惜这些，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服务业讲究迎来送往，讲究喜笑颜开，而老板娘不管是面对熟人，还是新客，一律面无表情。

不明就里的人，往往会以为，这是个机器人吧。快餐店只有三四个人，除了小店厨师，鲜少露面，其他几个，全是女人。

老板娘还不到四十，仔细瞧看，隐隐显得有些动人。只是，她似乎刻意隐藏了什么。或者说，她不愿意让人看到，她不被人所知的一面。另两个女店员，年龄与老板娘不相上下，她们倒是乐呵呵的，见了来客，笑脸相迎。宾客离席，会讲句慢走。如此一番对比，愈发觉得老板娘的怪异。

不过，这怪异反倒吸引了一些人。他们从老板娘的不同侧面，拼凑出一个美丽女人的媚艳之姿。还不知从哪里，听出一些传闻，称老板娘曾是一位大姐大一样的人物。

只是时代风云变幻，曾经的风光，瞬间破碎。为了谋生，她不得不屈就于快餐店。我总觉得这样的传闻，过于江湖气了。虽然我们常讲，小人物映证大时代，普通人的人生浪花，藏着时代巨变的印迹。但是把东莞的城市传奇，转嫁到在城中村开店的女人身上，实在过于戏剧化。

别的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是不相信的。我想，老板娘必定不愿意听到这些谣言的。然而，偏偏呢，老板娘还默认了。别的不讲，光是这一点，我是极佩服的。不管怎么样，她敢于直面这段历史，总是值得点赞的。

也因此，再去就餐时，不免像别的客人一样，目光不时往她身上瞟。甚至，会想象她当年的妖艳与荣光。看多了几次，便发现，她像这样年龄的女人，还能保持这样的身材，真是不容易。

大约半个月后，我在房东的朋友圈里，发现了一个九宫格。其中，就有一张快餐店老板娘的照片。当然，不是她现在容貌，而是二十年前的。图片上的女人，青春靓丽，满面春风。

虽然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从细微处，仍可判定出，照片上的人，的确是老板娘。这张照片，有了很久的年代感，但她的衣着打扮，显得时尚可人。我不知房东从哪里找来的照片，但这似乎从某种程度，印证了众人对老板娘的传闻。

确实是的，无风不起浪，若老板娘的过去，一干二净，断然无法虚构出这样的故事来。可是，为何老板娘要轻易承认呢？我甚至担心，因为这事，这家开了许久的店铺，会面临关门大吉的风险。

实际上，我想多了，快餐店非但没有倒闭，反而愈发热闹了。那些新来的客人，想一睹这位前大姐大的风采。老客人则贪恋与老板娘多些接触。了解些东莞的风云历史也好，想多与她讲几句话也罢。

总之，店里人愈多，就会产生更多影响，带动更多顾客上门。更何况，快餐店的饮食，在味道上，本就有独特之处。就好像，一个女人想留住男人的心，就一定要想方设计，抓住他的胃。

快餐店老板娘显得深谙此道，而且更加高级，她用故意简单的店名，一个有些神秘色彩的过往，以及堪称大厨的厨师，营造出了一家别具一格的快餐店，赚钱也在情理之中了。

十月末的一天，快餐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她是来找老公。她老公不是别人，正百快餐店那个隐身幕后的厨师。妇人找老公，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厨师不愿跟她回家。她一气之下，透露了一个秘密。

老板娘与快餐店的厨师，保持着秘密情人的关系，已经好几年了。这家店子表面看来，是老板娘的，其实，当初出钱的，都是男厨师。为了能长相厮守，他想出了这个法子。但他深知，开快餐店非长久之计，所以，想趁还年轻时，多挣几年钱，然而再谋后事。

谁知，事业正红火着，但离赚到足够多退隐江湖的钱，还有差距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这位女人的现身，把他的计划全打破了。而且，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与老板娘大吵一场，把她身上的光华，全毁掉了。

这位妇人，性格极凶悍，但重要的是，她家中是有些背景的。为了找这家快餐店，她费了很多心思。终于如愿时，她必定会闹得鸡犬不宁。也因此，厨师不免有些忌惮。

为了不让老板娘受到伤害，一番吵闹之下，厨师答应跟老婆回家。厨师一走，无异于釜底抽薪。老板娘关门一周后，请来一位新厨师，为了赢得客人，老板娘甚至一改往日的淡然，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脸。

开始，她的笑脸还招来一些生意，留住了一些客人。只是，胃是有记忆的，而笑容无法替代胃的记忆。久而久之，快餐店的来客愈见稀少。终于有一天，店子打出了转让的启事。

半个月后，有人接手了快餐店。一番改头换面，快餐店已经彻底从小巷消失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路过这家新店面时，还会回望原来的招牌所在处，想象一下过往的日子。

不过，异乡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快餐店和经营快餐店的老板娘，他们的故事很快消失在风中。就好像，新人代替了旧人。而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只是，我偶尔仍会想起快餐店，想起老板娘。

她经历了一个风风火火的时代，留下了印记，却又终于归于寂灭。也许，这就是人生，谁也无法一直辉煌，也没有人会一直落魄。至于，东莞的大小街巷，各种情爱故事，仍会四处流传。（图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