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退休后搬到我家,整整二十年没掏过一分钱,吃喝拉撒全靠我们,甚至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她都从不插手。每次家里紧张到为了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时,我都忍不住怀疑:她是真的没钱,还是只是不愿意出?
这样的疑问在我心里藏了很多年。直到她去世,我打开她留给我的那个信封时,才发现自己竟然错得离谱。
二十年前,母亲刚退休没多久,弟弟和弟媳开始闹着不想让她住他们家了。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家里房子太小,孩子又多,母亲过去住不方便。母亲没办法,带着行李住进了我家。
我和丈夫陈强刚结婚两年,还在为房贷发愁,每天过得紧巴巴。母亲来之前,我和丈夫商量了好久,虽然心里有些为难,但想着她一辈子都为家付出了很多,晚年总不能让她没个住的地方。
“咱们再难,妈也是妈,该养还是要养的。”陈强这么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有些愧疚,便点头答应了。可我心里还是希望,母亲能贴补我们一点,至少每个月给点生活费,减轻我们一点负担。
但很快我发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母亲住进来后,什么都不管,吃喝用度全靠我和陈强。她每个月退休金虽然不高,但我知道她有一份存款,可她从不提钱的事。
有一次,我试探着跟她说:“妈,咱们家最近有点紧张,您看能不能……”
她直接打断了我:“你们的日子是你们的,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再说了,我没钱。”
那一瞬间,我心里五味杂陈。她是我妈,我能说什么?
母亲住进来的第一个五年,我们勉强维持着生活。她每天最大的事就是看电视、做点简单的饭。每次家里有什么需要花大钱的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都不看我一眼。
孩子上小学那年,我们的经济变得更加拮据。陈强的公司效益不好,工资一压再压,而孩子需要交一笔补习费。当时我实在没办法,又厚着脸皮找母亲开口:“妈,这次实在是没办法,能不能借我点钱?等以后有了再还给您。”
她看了我一眼,拿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我真的没钱。你们想办法吧。”
那一刻,我彻底死心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开口提过钱的事。反正她不愿意管,我就当她没这份能力。
后来,弟弟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他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意越做越大。我心里有点不平衡:明明他日子比我好,为什么母亲却只住我家,所有的负担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有一次全家聚会,我借着机会说了句:“妈在我家住这么多年,弟弟你是不是也该接回去住一段时间?大家分担一下。”
弟弟摆摆手:“姐,你家条件比我好,妈住你家我也放心。再说了,我家孩子多,妈过去住也不方便。”
母亲在一旁听着,沉默不语,连一句表态都没有。
那天回家路上,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对陈强说:“你看到了吧?弟弟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妈却赖在我们家不走。难道我不是她女儿,他就不是她儿子?”
陈强叹了口气:“行了,你别计较了,妈年纪大了,住哪儿不都一样?”
我没再说话,但那口气始终压在心里,越来越重。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需要长期吃药。每个月的医疗费,都由我和陈强来掏。我心里不是没怨气,但日子就这么熬着。
直到三个月前,母亲因为心脏病住院,那次病得很重。我知道,她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病床上,她拉着我的手,声音很微弱:“清清,妈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妈走了以后,你别怪我。”
我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妈,您别说这些,您会好起来的。”
她摇了摇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信封:“等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这个。”
我接过信封,眼泪模糊了视线,根本没细看。
几天后,母亲还是走了。那天,我看着她安静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二十年来的委屈和不满,似乎都化成了深深的疲惫。
回到家,我想起了那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存折上的金额让我愣住了——整整三十万。
信里的字有些歪歪扭扭,明显是她颤抖着写下的:
“清清,妈知道这些年让你们受了很多苦。妈不是不愿意帮你们,而是想留着这些钱,等我走了以后留给你。你弟弟日子过得好,我用不着操心,可你不一样,你家房贷、孩子,样样都需要钱。妈怕自己有一天真走了,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才攒了这些钱。清清,你别怪妈自私,妈一辈子欠你太多,只能用这些来补偿了……”
看完信,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边抱着信封发呆,心里五味杂陈。二十年来,我一直觉得母亲冷漠自私,不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一分钱。可我从没想到,她其实早就把我们放在了心上,只是用了一种我根本不理解的方式。
陈强安慰我:“你妈心里始终是记挂你的,她只是表达方式有点特殊。咱们得感谢她。”
我点点头,心里的遗憾却怎么都抹不掉。如果我早点明白这些,或许这些年,我对她的态度会好很多吧。
母亲走后,我把那三十万存了起来,留作孩子的教育基金。每次看到存折,我都会想起她躺在病床上对我说的那句话:“别怪我。”
可我怎么会怪她呢?她用二十年的沉默,替我们扛下了太多的重担。她不说,也不解释,可她的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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