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我的雇主？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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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定要把安全带系紧喽！”2024年12月底的一天，林飞正指导两名新入职的空调安装工安装空调。突然，他听见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他的储蓄账户到账210000元。

赔偿款到账了！林飞反复确认那一长串数字，确定无误后，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自从意外发生几年来，这是他紧绷的神经第一次得到真正地放松。抬头看着天空，他觉得天空是那样的蓝，白云是那么的美。

法官视频回访当事人林飞。左晟摄

最需要救助时，他却被三方回绝

2021 年 5 月11日，从事空调安装工作18年的林飞像往常一样接到某空调经销商通知，到江苏省涟水县某小区进行安装作业。

没想到意外却骤然降临，林飞在安装空调室外机时，脚踩的支架突然松动，整个人失去平衡，径直从三楼坠落，造成颅脑损伤、双腿粉碎性骨折，腿部落下了八级伤残。

林飞是家中的顶梁柱，几乎一人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他受伤后，经济来源瞬间断绝，医疗费用、后续康复费用以及日常生活开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幸林飞曾在安装服务部购买了雇主责任险，待安装服务部将林飞住院材料拍给保险公司后，保险公司直接将近8万元医疗费理赔款打到林飞卡上。

可到2022年初，林飞逐渐无法负担医疗与生活支出，打算与保险公司联系后续赔偿事宜。此时，保险公司却表示：雇主责任险需要雇主申请，预赔时审核不严，现在需要提供雇佣协议证明安装服务部为雇主，才可以继续申请理赔。

当林飞联系安装服务部时，安装服务部的向经理却不复曾经的热情，一口回绝林飞的请求，拒绝作为雇主向保险公司申请赔偿。

“究竟谁是我的雇主？”林飞联系安装服务部、空调经销商以及空调公司，三方却都表示自己与林飞没签过劳动合同，不存在任何劳动关系。

“平时我是召之即来，来之能干，怎么到关键时刻，你们都翻脸不认人？”林飞越想越生气，2023年9月，他一纸诉状，将安装服务部与保险公司告上法庭，但因证据收集不足，林飞撤诉了。

谁是雇主?法官拨开案情迷团

2024年初，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搜集好证据的林飞拄着拐杖再次来到涟水县人民法院，又一次将安装服务部与保险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安装服务部与保险公司承担赔偿责任。

很快迎来第一次开庭，庭上，安装服务部明确表示自己与林飞不构成雇佣关系，空调经销商才是林飞真正的雇主；保险公司则表示只有认定安装服务部为林飞雇主，保险公司才需根据雇主责任险进行赔偿。因为雇主责任险的投保人和被保险人均为安装服务部。

查明谁是雇主，是该案审理的关键！

于是承办法官薛巧玲根据林飞与安装服务部的陈述，依职权将空调经销商与空调公司追加为被告。

很快案件便第二次开庭了，这次辩论更为激烈。

林飞刚提出：自己经过安装服务部培训、考核合格后，在安装服务部办理入职，并购买雇主责任险。

安装服务部的负责人则反驳：空调不是我卖的，也不是我安排林飞安装的。安装完成后，安装费也是根据林飞在空调公司开发的APP上填写的客户信息，由空调公司直接打到林飞的账户上，所以，我不是雇主。

空调经销商也赶忙撇清责任：我只管卖空调，安装是售后的事情，而且谁发工资谁是雇主，我不是雇主。

见几方各执一词，薛巧玲再次研究空调公司提供的服务承包协议、三方协议、APP用户服务协议等合同文件。

根据这些文件资料，薛巧玲研究了林飞安装一台空调的费用构成，再结合庭上各方陈述，梳理出了林飞在安装服务部登记入职、在空调经销商处接单安装的雇佣关系，薛巧玲最终认为，安装服务部是林飞名义雇主，空调经销商是林飞实际雇主。

法官实地走访某空调经销商。张曙光摄

从山重水复到柳暗花明

本以为厘清了林飞与雇主之间的法律关系，案件可以尽快裁判。但当薛巧玲开始计算林飞的损失数额时，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林飞，你还需要再依据《人体损伤致残程度分级》标准做一次伤残鉴定。”薛巧玲将林飞约到了法院的谈话室。

“之前按照保单要求，已经做过工伤鉴定，为什么还要鉴定？”林飞不解。

“你之前向保险公司申请雇主责任险的理赔，确实需要做工伤鉴定。但你现在起诉到法院，法院需要先判决雇主应承担的赔偿责任。”

“我现在不需要雇主的赔偿，我只要保险公司按照雇主责任险进行赔偿。”薛巧玲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飞激动地打断。

“我知道你的想法，即使你现在不需要雇主承担责任，但因为雇主责任险的投保人和被保险人都是雇主，法院无法直接判决保险公司向你赔偿，只有先就雇主应当承担的赔偿责任作出判决，你才能依据判决结果起诉保险公司。”

“那也没必要再做一次鉴定啊，我已经做过工伤鉴定了。”

“工伤鉴定一般适用于劳动争议，而你与雇主之间是劳务关系，需要适用《人体损伤致残程度分级》标准进行鉴定，才能确定赔偿数额。”

“上次鉴定我等了一个多月，这次又要多久？为了拿到赔偿款我已经等了两年。”

感受到林飞低落的情绪，为了能让林飞尽快拿到赔偿款，薛巧玲决定想办法调解。为此，她多次与空调经销商、安装服务部沟通。

“其实我们很同情他，可他现在说不追究雇主责任，以后若是反悔，我们该怎么办？”两家公司的负责人向薛巧玲袒露了心声。

通过充分地交流，再次开庭时，林飞便明确表示其仅要求保险公司在雇主责任险范围内赔偿，后续不会再要求安装服务部和空调经销商承担其他赔偿责任。

顾虑被打消，两家公司的负责人当场表示，如果法院认定他们是雇主，他们也同意由林飞直接向保险公司主张雇主责任险的理赔款。

眼看迎来调解的希望，但保险公司仍坚持要法院先通过判决认定安装服务部为林飞的雇主，他们才应该承担赔偿责任。

怎么办？

薛巧玲又将厚厚的卷宗来回翻阅了数遍，终于在林飞与保险公司签订的保险合同中找到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载明被保险人的分销商也可以成为保单的共同被保险人。

案件又一次开庭并组织调解，薛巧玲就上述条款进行调查，各方一致确认，该案中空调经销商的法律地位属于保险合同约定的分销商角色。

此时，保险公司也明白了无论法院判决谁是林飞的雇主，他们都要支付赔偿款，拒绝调解也只是在拖延时间，便同意了调解方案，案件得以顺利解决。

“薛法官，我的赔偿款到账了！”林飞收到短信后，立刻将赔偿款到账的好消息告诉了薛巧玲，薛巧玲为他高兴的同时还嘱咐他：“以后工作中千万要注意安全呀！”

（文中当事人为化名）

来源：人民法院新闻传媒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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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莫小雪 郑卫平| 通讯员：张曙光 王毛毛

编辑：莫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