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赌

作者：来秋

老刘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他脑瓜灵活，喜欢摆弄机械，而且不论什么样的机械，到了老刘手里，很快就会被他琢磨的一清二楚，因此，他会开车，会使用油锯，修车之类的活更不在话下。

艺多不压身，老刘虽然是农村人，但他凭着一身的技术活，竟成了附近林场的香饽饽，他可以在林场承包伐木，集材，或者清理的工作，而且他干活不用雇助手。老婆继芳能跑能跳，两口子一起干活，一个操纵机械，一个打下手。在林场职工一个月才开二三百块钱工资的时候，老刘两口子一个月就能挣到一千多块钱，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成就啊。

老刘因为能干，所以在村里创造了许多第一，第一个盖起了三间新房，第一个买了四轮拖拉机，第一个存款达到四位数，老刘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那时老刘没有不良嗜好，虽然抽烟喝酒，但对于一个大把挣钱的男人，这些只能算正常人的标配，有时老婆继芳甚至鼓励老刘抽烟喝酒：“干活那么累，抽点烟，喝点酒，就当解乏了。”

谁也没想到，老刘有一天竟然好上了赌博。

那是临近年根儿，老刘两口子起早贪黑又完成了林场的一个林班的伐木任务，揣着厚厚的一沓血汗钱，高高兴兴地回家准备年货，孩子也大了，老刘大方的甩给儿子五百块钱，“去买身像样的衣服，领对象去潇洒潇洒，别让人家瞧不起咱。”

啊，那时的老刘，是好丈夫，好父亲，也许还是个好公公。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老刘闲着没事，便和老婆继续商量：“也没啥事了，我去后院小卖店走走，顺便买包烟。”

“去吧，去吧，累了一年了，没冬没夏的，趁过年好好歇歇，吃饭的时候记住早点回来就行。啊！”继芳忙着收拾屋子，她对老刘一万个好。

农村的小卖店永远是闲人的天下，特别是冬天，农村人讲究猫冬，生活条件好了，小卖店就是最好的猫冬场所。

老刘走进小卖店的时候，正是小卖店烟火旺盛的时候，地上两桌打麻将的，炕上两桌打扑克的，满屋烟气缭绕，麻将声与吵闹声不绝于耳，老刘买了烟，并没有急着回家，他站在麻将桌旁看起了热闹。

老刘也会打麻将，但从来没玩过钱，这回他眼前的四个人在玩五十一百的麻将，随着小小麻将的翻动声，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雪片一样飞来飞去，很快老刘就被迷住了，“这玩意好啊，只要码码牌，出出牌，一会几百块钱就到手了，比抱着油锯满山放大树轻巧多了。”

老刘越看越着迷，老婆继芳做好了午饭，左等右等不见老刘回来，就到小卖店来找人，一看老刘站在麻将桌旁，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忘了吃饭时间了。老刘被老婆拉回家，人回来了，可心还在麻将桌上，他匆忙吃完午饭，撂下碗筷，转身又来到小卖店，这回他直接上桌了。

赌桌就是个迷人的漩涡，一旦陷入其中，想出来可就难了。

第一次赌博，老刘的运气不错，一个下午赢了六百多块钱，当他拿着钱回到家中，还向老婆孩子炫耀，“看，老子玩牌也这么厉害，早知道这样，还起早贪黑去出大力干啥。”

继芳听了觉得不对劲，连忙劝老刘：“这东西偶尔玩一次就行了，可别当成过日子的营生，你看那个靠赌博发家的，明天不许去了。”

可是，这时候的老刘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好言好语了，他已经认准赌博这条路了。

但好运气并没有一直眷顾他，赢了几次钱后，老刘的手气越来越坏，眼瞅着兜里的钞票一张张地进入别人的腰包，老刘不服气，一定要赢回来，他开始动存款，卖家底，可是每一次都是揣着钱出去，空着手回来，老婆继芳不干了，她和老刘吵，和老刘闹，不给他做饭，但什么也阻挡不了老刘翻本的决心。

过了年，林场又来找老刘上山伐木，可是老刘的心被麻将牢牢地栓住了，他推掉了所有工作，一心要在麻将桌上发财。

老婆劝不了他，儿子一气之下自己跑出去打工了，老刘依然我行我素。

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很快就成了赌桌上的泡沫，老刘开始向赌友借债，然而借来的钱也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赌友赢干净老刘的钱包，转过脸就开始向老刘要赌债，这些赌徒深谙要债的手段，他们软磨硬泡，帮老刘出主意，让他去向亲戚朋友借钱。

同村的人都知道老刘沾染了赌博恶习，没人借给他钱。于是他的赌友又怂恿老刘向外地的朋友借钱，就这样，老刘以各种理由借遍朋友亲戚，但赌债却像永远也填不满的黑窟窿。

老刘深陷赌桌，最难过的还是他老婆继芳，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曾经深爱着的男人会变成恶魔一样的赌鬼，现在他整天混在赌桌上，回家除了撒谎就是找钱，继芳一次次哭着劝老刘离开赌桌，”刘泉，别赌了，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和我，你就离开赌桌吧，咱们还像以前一样，你有技术，到哪都有活干，为啥非要赌啊！”继芳声泪俱下，可是老刘却毫不醒悟。

又是一个难过的夜晚，继芳白天在参地打了一天工，回到家，一个人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她把饭菜热在锅里，连衣服也没脱便躺在炕头睡下了。

半夜，输光了钱的老刘回到家中，家里的灯还亮着，他从锅里端出饭菜，一边吃一边看躺在炕头的继芳，他知道继芳这几天在参地打工，兜里一定有钱，赌徒对钱是敏感的，他吃完饭，来到继芳身边，小声说：“继芳，继芳，再给我拿点钱吧！”

继芳根本没睡，自从老刘一回家她就半睁着眼睛，她恨他，恨这个被赌博迷住了心窍的男人，现在他又厚然无耻地要钱，继芳忽然坐起来，拿起炕上的笤帚劈头盖脸的向老刘打过去，“要钱，要钱，你现在除了要钱还会干什么，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个赌鬼啊！”继芳一边打一边骂，打完骂完，转身趴在炕上痛哭起来。

而老刘好像早就知道继芳会有这一举动一样，他抱着头，也不躲闪，请等着继芳打。

继芳打累了，也哭累了，渐渐地睡着了。

看继芳睡着了，老刘轻手轻脚地翻开继芳的衣兜，把继芳这几天在参地挣的三百块钱偷了出去。

第二天，老刘正在麻将桌上鏖战，今天，老刘的手气格外的好，用从继芳哪偷来的钱不断地翻本，几圈牌下来，他已经赢了一千多块钱，他红着眼睛，不停的向赌友喊：“下，下，今天老子要把输的钱都赢回来，哈哈……”

临近中午，老刘家的邻居王二嫂急三火四地跑到小卖店喊老刘，“哎呀，你还赌啊，快回家吧，你家继芳喝农药了……”

赌博能把人变成鬼，赌博让原本家庭和美的老刘家破人亡。发送完老婆继芳，老刘在继芳的坟前剁掉一根小手指，他发誓再也不赌了，可是继芳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