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日,思南文学之家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跨界讨论会,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陈蔚镇教授与读者分享了近作《上海漂移:都市废墟中的漫游者与创生者》。城市研究的各个领域的嘉宾参与了讨论:有来自城市地理学界的华东师范大学地理学宁越敏教授;来自城市文化方向的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文化创新研究院院长徐锦江研究员和上海交大城市文化传播中心首席专家王国伟教授;来自城市社会学方向的同济大学社会学研究所张俊副教授;来自城市经济学方向的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和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S)吴建峰副教授;以及来自城市规划学界的英国社会科学院院士、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总规划师朱介鸣教授。
陈蔚镇谈到这本有一些越轨的城市笔记写作,缘起于她和工作室硕博士生日常的都市观察中一次张园废墟中的偶遇经历。而短短一年多后张园重修后开放他们再次探访时,张园已经成为人潮汹涌的露天街道的博物馆。这一改变让他们意识到"已逝的历史并非储存在博物馆中,恰恰凝聚在无人光顾的废墟中"。废墟对一座城市意味着什么,能唤起怎样的情感?西川写作的北京和帕穆克写作的伊斯坦布尔是两个废墟之城——时间之城的例证,正如建筑师王澍曾说过,在中国这样高速发展中的城市中只能在废墟中找寻时间。而在《上海漂移》中,以人类学、社会学视角观察城市的接近4万人的佛跳墙豆瓣群组,则传递出他们在上海的城市剧变中对"地方空间"流逝的惋惜之情,以及他们以个体的表达将城市里不甚相关的隐秘角落联系起来,去构建起某些脆弱零散意义的努力。
陈蔚镇以上世纪美国现实主义的画家爱德华霍珀的一副画作《夜鹰》阐明一座大城市的孤独:一家灯火通明的餐厅/一条荒凉、没有灯光的街道拐角处/餐厅里没有门,只有一扇巨大的窗。而明亮干净的餐厅成为个体抵御孤独的精神避难所。而这样的"空景"和废墟中的"墟感"恰恰都是一直在物质丰裕社会下情感匮乏的表达。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卡尔维诺描述的一座悬挂在空中的城市——它的建筑由紧绷交错的细绳悬结连接,就像一只蜘蛛吐出的蛛网上的城市,又与美国插画家Amy Casey所画的关于《世界尽头的梦》中的表达有着关联。当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当城市崩解为无数的碎片,对每个人来说去编织城市空间同知觉、记忆、情感的网络是一种表达存在意义的方式。因此,从19世纪末世界之都巴黎寓言中的"游荡者""漫游者",到1950年代末开始的情境主义者以及1980年代东京路上观察者,众多的城市探索者都试图在消费社会之外寻求批判的立场。这一细致的步行主义实践历程的梳理,为我们清晰的阐明了理解city walk的深层意涵。
她表明,废墟写作并不是对那些已近生命尾声的历史空间的惋惜或怀旧,废墟作为后工业时代都市意象是一种必然,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中,进步与遗忘是一种必然。但值得反思的是,城市究竟需要怎样的时间意象?是静止的枯萎的建筑躯壳,还是真实的我们内部意识世界的各种真相的象征?我们怎样在这个巨变的时代获得我们存在于"时光"以外的个人经验?什么可以为我们带来独立于年华流转之外的真实?
《上海漂移:都市废墟中的漫游者与创生者》
陈蔚镇 著,上海三联书店出版
徐锦江从写作者、文本及城市步行主义三个方面展开他的回应。他非常欣赏《上海漂移》的人文主义写作方式,尽管书中的理论片段比较多,但实质上每一个理论片段都是一个酵母,每一个酵母发酵都可以发出很大的一块面来。所以看上去是一本小书,但如果发酵后就是一本很深厚的巨著,值得深读细读。漂移是我们对格式化城市的一种诗意的否定方式,用一种意识化的个体情境构件反抗商品化空间,表达自我情感。
朱介鸣讲到《上海漂移》一书的文学性比较强,从人的维度思考,这很重要。比如他之前就住在思南公馆的对面。那些房子还在、街区都在,就像思南公馆的空间也在。但是他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人都变了,老邻居不在,新的邻居不认识。人变了,环境还在,这个感知很不一样,他觉得很失落。尽管这个空间环境是很熟悉的,但是人不熟悉。所以作为使用城市空间的对象——人,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城市记忆。
吴建峰从城市经济学的角度谈了对城市的变革看法。他还分享了"空间的宜居性"等概念,指出个人的力量很难改变社区的整体面貌,的确需要开发商或者政府的力量进行整体改造。
宁越敏谈到几个值得深思的观点:"我看了陈教授这本书很吃惊,这本书跨越了规划专业,这种探讨在国外比较偏向于思想类、文学类的著作。她的切入点是废墟,在一个大的时代变化、城市更新的角度从废墟角度追寻记忆。上海的变化和国外1950年代以后变化有很类似的地方。二战后,欧洲大陆的城市也包括英国,受到严重破坏,所以1950年代的重点是重建,赶紧提供居民的住房。然后欧洲从城市重建发展到了城市更新,1960年代以后欧洲有一些城市产业结构转型,后老工业开始衰落,开始涉及到城市更新的理念。到了1990年代以后,欧洲更加注重于人文思想,进入城市复兴的阶段,有相对应的英文的名词(the Urban Renaissance)。上海的情况很类似,1979年社科院学者沈峻坡写了一篇文章《上海十个第一和十个倒数第一》,上海生活设施和基础设施方面已经滞后了30年。我参与了上海自改革开放之初到现在整个变化发展战略的讨论。上海在1980年代改革开放时如何突破理论上的桎梏,利用级差上的地租进行城市改造。因此,上海1990年代的大变化,当时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而发展到今天,更多对于城市的记忆被挖掘出来,这本书恰逢其时,正好是城市人本主义的思想在上海慢慢复苏的时点。这种复苏在当下很有必要。因为我们的发展从过去大量拆除棚户区、二级旧里,最老式的石库门,一直到一级旧里。今天是不是还要保护城市的历史,而这个城市的历史在更新中如何具备一些人文思想?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很多,在新的时代关注更多的人文思考非常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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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袁琭璐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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