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叹气”中的美食记忆

□王阿丽

对我们兄妹仨来说，悬挂在屋梁上的竹篮，是始终无法忘怀的童年记忆。

在我家堂屋的第二根屋梁上，吊着几根麻绳，麻绳垂下的一端各系着一个铁钩，竹篮就挂在铁钩上。竹篮有方形的，有圆形的，大多数没有盖子。其中一个特别精致的带盖的竹篮，可谓竹篮中的上品，有一个非常形象生动的名字，叫做“猫叹气”。长大后才明白，这是因为竹篮口小肚大，猫儿想吃里面的食物，但是吃不到，只能一声声“叹气”了。

竹篮里存放的都是食品，有普通的，也有“珍贵”的。

夏天，母亲把剩饭剩菜装入碗中，放进竹篮里，这样能通风，剩饭剩菜不容易馊，还可以防蚂蚁。当然我们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精致的“猫叹气”，因为里面存放的是“稀有”食品，有时是桃酥，有时是饼干，有时是苹果。

每年父亲的朋友都会送一些苹果来，母亲把苹果放进“猫叹气”中，挂在屋梁上。那时，吃苹果对我们来说可谓吃的是金苹果，全家七口人，每周吃两次苹果，每次把一个苹果切成七块平分给各人。我都是连皮一起吃，最后吃到果核时，种子在嘴里恨不得翻上七十二个跟头，才舍得吐掉。

每当大人外出的时候，我们兄妹仨就开始实施“竹篮偷吃”行动。我们搬来板凳，大哥个儿高，力气也大些，托举的活非他莫属。我和二哥一人压住板凳的一端，生怕板凳翘头。大哥用力托住“猫叹气”的底部，可那柄儿和铁钩之间好像缠着胶带一样，无论如何也脱不了钩。于是，我们三人又连拖带搬，把方桌移到了“猫叹气”下方，大哥踩着板凳爬上方桌，轻松地取下了“猫叹气”。

我们一人拿着一个苹果，左闻右嗅，那苹果的芳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大哥说，妈妈放苹果时都是数好了的，我们偷吃，妈妈肯定会知道，到时候挨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我忍不住用舌头舔起了苹果，大哥见状，赶紧从我手里夺回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放回“猫叹气”里，重新挂好。

看着“猫叹气”，我们只能回味着苹果的芳香，去偷吃旁边竹篮里的桃酥。

竹篮里的食物，也是老鼠偷吃的目标。老鼠顺着绳子往下爬行，这时，母亲做的挂在绳子中间的硬纸板成功挡住了老鼠的去路。老鼠爬到了硬纸板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只能在纸板的边缘快速蹿动，纸板受到冲击，像巨浪一样翻动。我用棍子在下面捅硬纸板，不知是老鼠受到惊吓，还是硬纸板失衡，老鼠“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随即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有时候也会有意外的惊喜，但往往是在生病的时候。有一次，二哥病了，妈妈破例从竹篮里拿出两个苹果，分给我们吃。

大哥对我说：“二小（二哥的小名）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不如我们两人合吃一块苹果，把另一块给他吃吧。”

我咽了咽口水，把两块中较大的一块苹果拿给了二哥。

屋梁上悬挂的竹篮，吊着儿时的食欲，是物资匮乏日子里我们的快乐所在。多年后，每当回想起吊在竹篮里的美食，似有香甜漫过嘴角，一家人分享美味的喜悦、兄妹之间的谦让，都是幸福的滋味。

（本文作者供职于国网江苏省电力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