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去三婶家借油空手而归，昨天回娘家，三婶在巷口喊住了我

那是我还小的时候，家里日子紧巴巴的，尤其是临近年关，油盐酱醋都要精打细算。

记得有一次，母亲急匆匆地从厨房出来，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家里油不够了，这菜炒不下去，得去三婶家借点儿。”

我当时看着母亲慌乱地拿着一个小瓷碗，匆匆忙忙就出了门。

三婶家离我们不远，就隔着两条巷子。

母亲平时话不多，但为人热心，村里的人都知道她性格好。可那一次，她去了三婶家，却是空手而归。

我记得母亲回来时，手里的小瓷碗依旧干干净净，脸上的神情却透着一股失落。

她坐在灶台旁，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三婶家也没啥油了。”

虽然母亲的语气平静，但我从她微微垂下的眼角看出了几分不甘。

那时年纪小，不懂其中的滋味，只觉得母亲为家里操心真是不容易。再后来，家里的日子慢慢好了些，也没再听母亲提过这件事。只是每次经过三婶家时，我总会忍不住想起那次母亲空着手回来的场景。

昨天，我回娘家走亲戚。刚进村口，迎面就碰见了三婶，她正和几个村里的婶子们在巷口聊天。

见到我，三婶眼睛一亮，赶紧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笑着冲我招手：“哎，孩子，回来了呀？”

“嗯，三婶，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吧？”我笑着回应，心里有点意外，毕竟平时回娘家，和三婶的接触不多，没想到这次她会主动叫住我。

三婶走近我，笑得一脸和气：“你妈还好吧？这么多年了，咱们两家可都没啥来往了。”

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递给我，仿佛我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我有点尴尬，接过糖果，笑了笑：“我妈挺好的，三婶，您找我有事吗？”

三婶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其实啊，孩子，有件事儿，我憋在心里好多年了，今天正好碰见你，就跟你说说。”

我心里一紧，猜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

“三十年前那事儿，你还记得不？你妈来我家借油，最后空手走了。唉，我知道你们家那会儿难，这事儿一直在我心里。”三婶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透着些许愧疚。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母亲当年从三婶家借油不成的情景仿佛一下子又浮现在眼前。

我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天哪，你三叔刚拿了一点油回来，可正好有人上门说要用，我也没多想，就跟你妈说家里没油了。后来想想，真是对不住你们家……”三婶说着，眼圈有点发红，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

“唉，三婶，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您别放在心上了，我妈早就没提这事儿了。”我赶紧安慰她，虽然自己心里对这件事也一直记着，但看到三婶这样，反倒觉得不忍心责怪她了。

三婶听我这么一说，抹了抹眼角，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孩子，你不知道，那会儿你们家日子紧，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妈是个要强的人，平时话不多，可我知道她心里肯定难受。那天她走的时候，背影看着真是让我愧疚。”

她说着，停顿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回忆：“我那时候也傻，偏偏那天家里有客人，我一时顾不上。虽然嘴上说家里没油了，可其实是怕麻烦。你妈那么好面子，我知道她没再回来，可我心里一直憋着这事，想着怎么开口道歉，怎么把这事儿补回来。可你也知道，话说出口容易，真到道歉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听着她的叙述，心里不由得有些复杂。

母亲从来没在我面前抱怨过三婶，只是那天她空手而归的失落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三婶主动提起，显然她也深感愧疚，而那份未曾言明的歉意竟拖了这么多年。

“唉，我这老太太老了，也没啥心思操劳了。这事儿压在我心里好多年，前段时间我自己都忍不住回想，你妈为家里操心，吃了那么多苦，我当时真是没做好。现在看到你了，我心里憋的那些话总算能说出口了。”三婶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眼睛湿润了，她擦了擦脸，尽力保持镇定。

“别想太多了，三婶。过去的事，谁还没个难处呢？我妈早就不计较了，她从来没提过这事儿。”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虽然自己心里曾经也为母亲不平，但此刻看到三婶这样，心里的那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三婶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稍微稳了些：“我就怕你妈心里有疙瘩。毕竟，当年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你们家那会儿日子比我们家还难……你替我回去跟你妈说一声，我这心里话算是放下了，不再背着这个包袱了。”

她说完，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仿佛这些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我点了点头，郑重地答应：“三婶，您放心，我一定会转告我妈。不过，您也别太自责了，真没必要，我妈她早就放下了。”

那天回家后，我趁着母亲做饭的空档，故意聊起了三婶的事，提到了她在巷口拦住我说的那些话。母亲放下手里的锅铲，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妈，三婶说她当年借油的事一直心里有愧，她让我告诉你，真心跟你道个歉。”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反应。

母亲轻轻笑了一下，擦了擦手：“她道歉做什么，那事儿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她。咱家那会儿日子难过，她家日子也不富裕，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来也没啥意思。”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知道母亲其实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那件事在她心里或许也曾是一根刺，只是母亲从来不把这类琐事挂在嘴边。

第二天，我回去村里，再次碰见三婶时，特意停下脚步，冲她笑了笑：“三婶，我跟我妈说了，您放心，我妈真的没放在心上，她让我也告诉您，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别再为这事儿惦记了。”

三婶听了，顿时露出一脸轻松的神情，笑得有些宽慰：“那就好，那就好啊。真是多亏你这孩子，不然我这心里的话都憋着。”

那天后，三婶和我家的来往渐渐恢复了正常，母亲也不像过去那样刻意避开。

两家的关系，似乎比从前更加亲近了。

其实，有些事放下了，大家的日子反而过得轻松。很多时候，一句简单的道歉和理解，能消解许多年累积的误解和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