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3413
皮皮三年级时,他的班主任李老师曾找我商量:期末考试能不能让皮皮在家里答卷,她害怕皮皮的成绩会拖整个班级的后腿。
李老师的语气很是为难,我却一口答应下来,“这应该的呀。”
于是,皮皮带着试卷回到家里,在家教老师的提示下,先答完了自己会做的,语文数学大概都是30多分,英语是一窍不通,然后又在家教老师的“帮助”下,各科能达到80多分,第二天又把试卷带回学校。
这是弄虚作假吗?看上去很像,可我们不会挤占其他同学的任何名次和荣誉,我甚至在想,三年后的“小升初”考试,还要不要皮皮参加。
对谱系家长来说,孩子的学业到了三年级之后,基本只能听天由命。这个时候,我们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尽可能跟同龄孩子一起多待几年,学会一些基本的社交规则。事实上,这也是不少谱系孩子最后一段“正常人生”了。
在跟同学们分道扬镳,去特校或某家爱心烘焙店之前,我们跟学校尤其班主任老师的沟通至关重要。有的家长相信,只要给老师多送礼,搞好关系,孩子就会得到更好地对待。我不太赞成这个。
从我的经历来看,对老师足够尊重、信任,并尽可能帮助到老师,比逢年过节送几张购物卡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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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家长,老师也会焦虑
2019年暑假,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皮皮在延迟一年入学之后,这一年实在不能再拖了,而他还是坐不住、听不懂、无对视。
我费尽周折,找了央媒的朋友,为皮皮在这个城市的一家定点小学争取到了一个面试的机会。他一进资源教室,就喊那位40岁左右的老师叫“奶奶”,十五分钟之后,“奶奶”告诉我,这里不能收他,他只能去特校。
接下来,我带他上了一个半月的学前衔接班。在入学面试那天,我和他妈妈在学校门口搜集了所有面试题,教他强行记下来,算是蒙混过关了。
然而,开学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被喊了两次家长。班主任告诉我,其实面试的时候,老师们都觉得他有点特殊,没想到正式上课以后,他的问题更加严重。
这位班主任,在全省都是数得着的名师,遇到一个皮皮这样的学生,我想她也会很焦虑。如果皮皮成绩太差,甚至每天影响课堂秩序,无疑会影响到老师们的绩效和职业荣誉。
于是,我就坦诚相告:皮皮有轻微的自闭症,尽管在机构干预时,是表现最好的那个孩子,但进入小学后,肯定有一个适应期。不过,他虽然注意力不集中,不跟陌生人说话,有时候听指令有些困难,但他从来不打同学,不发出怪声,也从不在上课时候乱跑。
听了我的解释之后,班主任的疑虑大为缓解。我又告诉他,暑假里皮皮一直上特训班,就是为了给老师们减少麻烦。接下来,如果他再出现什么新问题,我们都会高度重视,一定不会给班级添麻烦。
在几次交流之后,班主任至少信任了我。这给以后处理各种麻烦和突发问题,打好了基础。
当然,特殊需要孩子“零拒绝”入学,是国家法律保障的。但这个道理,是万不得已维权用的,而不是逃避跟老师沟通,一起解决问题的理由。
普校的老师接受的职业训练,都是针对普通孩子的。一旦接手谱系孩子,他们一定也有困惑和焦虑。这个时候,即便他们想逃避,直至想拒绝我们的孩子,都是正常的反应。
家长如果能将心比心,充分理解和信任老师,孩子的处境就会很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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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老师,家人永远爱孩子
不是每一个谱系孩子的父母,都会像新闻报道中的优秀典型一样,无条件接纳孩子,全身心为了孩子,十几年如一日地照料干预。
绝大多数人都是凡人,不是圣人和斗士。面对谱系孩子,家长难免会有软弱、逃避、抑郁和愤恨等心态。尽管谁都知道这些负面情绪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但很多时候,是情绪在控制我们,而不是我们在控制情绪。
但我认为,无论其他场合如何,在面对孩子的康复师、老师和同学家长等时,家长千万要控制消极情绪,不吝于表达我们对孩子的爱和接纳。
原因很简单,我们要在他人面前,为孩子争得一份尊重。如果连家长都厌恶孩子,避之唯恐不及,遇到问题就非打即骂,别人是不可能尊重我们的孩子的。即使遇到一两个特别好的老师或同伴,也是杯水车薪,他必然会在大集体中遭到排挤和霸凌。
从皮皮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我被叫家长不下二十次,对一个社恐来说,每一次都如坐针毡,好几次都想关掉手机,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但最终每一次,我都会去奔赴案发现场,替他擦屁股,表达家里对他的支持,并请求其他人的帮助。
这些帮助,是出自人家的善意还是怜悯,我已经不在乎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谱系家庭要是激发不了周围人足够的同理心,孩子的未来会更加艰难。
而激发同理心的关键,就是让大家明白,我们的孩子跟他们的孩子一样,都是大人的心头肉。
无论是否谱系,对孩子们来说,世界如何对待他们,往往取决于父母对待他们的方式。
替孩子发声,我们没有那么糟糕
二年级时,皮皮有一阵子很喜欢逗弄同学,拽一下人家的衣角,摸一下人家的书包,用肩膀蹭人家一下……
一时间,好几个同学向班主任投诉他,还有同学找他讨说法。因为他几乎不跟同学们说话,大家都觉得他越来越怪。
听到班主任的反馈之后,我赶忙解释说:这是他熟悉了学校的环境后,放松了心态,想跟大家交往而不会使用恰当的交际语言,并不是故意要挑衅大家。大家可以置之不理,或者问他需要什么帮助,他一定会收敛的。
同时,我搜集了他在课堂外学习、唱歌和运动的短视频,做成了一个短片,发给班主任,在班会的时候放给同学们看。这时候,大家突然发现,原来皮皮不是一个“哑巴”呀,他还会和他们一样唱“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谱系孩子等残障儿童难以融入集体,除了自身的能力不足外,其他集体成员对他们的妖魔化和非人化的想象则是主因。尽管学校老师不是小学生,但他们对于谱系孩子也难免有一些不太符合科学和人道的观感。
换句话说,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中,我们孩子的能力水平,其实是远远低于孩子的实际能力的。所以,我们必须将来自家庭生活中更乐观的信息传导给学校,这就会最大可能消除误会、疑惑和排斥。
尤其是老师,会对我们孩子有更全面更温情的了解,非但他们的焦虑会减少,也会在日常对我们的孩子更多倾注为人师者的朴素情感。
这种情感,比教孩子多学会一个数学算式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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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师做朋友
我不太建议谱系家长为了孩子能够被善待,频繁给老师们送礼物。法律和伦理上的风险之外,通过财物收买而来的关系,并不能牢靠地合作。
或者可以说,在谱系孩子上学这件事上,不能靠贿赂来换取尊重和接纳。
我没有给皮皮老师“表示”过,而是送给班主任和老师们一些自闭症和教育学的书籍,特别是教育学的,我会跟班主任稍微探讨一下读后感,要知道,教育是老师的知识主场,这个时候,只要我们认真读过这些书,能言之成理,就会得到对方的认可。
我想让老师们知道,我和他们一样,也在为了帮助孩子而不断学习。在某个层面,我们更像是同事。
这种建立在共同的认知和责任上的友谊,无疑会比“意思意思”强得多。
在日常生活中,如果我们的能力和人脉能帮助到老师和学校的,也不要怕麻烦。遇到老师征集家长志愿者为全班同学服务的,能报名就尽量报名,跟老师和其他活跃家长混个脸熟。
孩子因为社交障碍导致的问题,我们家长通过社交去消解这些障碍,这再正常不过了。家长都不敢去社交,孩子更不可能走出去。
我喜欢买书,上个学期就给皮皮班里买了几套很好的百科类丛书。我知道,这些书可能皮皮一辈子都不会感兴趣,但跟他一般大的同学能从中汲取知识,我就很开心了。
我想,老师和同学们也一定会收获这份开心。他们把我当朋友,就是皮皮一时成不了他们的朋友,也不会沦为他们眼中的异类。
就这样慢慢来吧。随着皮皮进入青春期,他的问题行为会越来越多,我并不是太害怕,照目前我在学校给他打下的底子,他“混”到小学毕业,应该问题不大。
最后,我很想感谢他的老师和同学。他们估计都看不到这篇文章,可是没有他们对皮皮帮助,我是写不出这篇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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