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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江淮)
景福元年,公元892年,杨行密受封淮南节度使,正式开始割据淮南。
扬州,宣州,润州,甚至说淮河往南长江往东的各州都被杨行密拿下,老杨的势力那是越来越大,俨然已经成为晚唐军事舞台的新星。
《左传》有云: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
由于这个杨行密势头太猛,有时候他都不必动用武力,敌人主动就投降了,比如升州刺史冯弘铎,他就是被杨行密招降的。
离得近的投降杨行密或许是迫于形势,但是离得远的也投奔杨行密,那就能说明杨行密当时的确是口碑不错,很得人心。
比如,兖州的军阀朱瑾和朱温一直不对付,朱温兴兵收拾朱瑾,朱瑾打不过,转头就投奔了杨行密。
我们知道,杨行密虽然割据了淮南,但是他军队中大部分都是江淮兵士,是本地人,而当时江淮兵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强,本地兵士擅长水战,缺乏集团化的平原冲锋作战经验,朱瑾的投奔正好填补了这一块短板,因此杨行密实力更加强大。
杨行密割据淮南,最头痛的,要属河南的朱温,原因无它,这个杨行密,总是和自己作对,从自己手里跑掉的那些军阀,或者被自己击败走投无路的一些割据势力,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投奔杨行密。
(朱温)
自己辛辛苦苦取得的胜利,自己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捞着,反而全让杨行密给捡漏了。
朱温是又气又恼,立刻举兵讨伐杨行密。
这一回,朱温派出的是他手下的两员悍将,一个叫做庞师古,一个叫做葛从周。
这俩人,是朱温创业前期经常频繁使用到的两员武将,战斗力不能说天下决顶,但是久经战阵,经验肯定是有的。
俩人领军,攻打杨行密的寿州,也就是今天的安徽淮南市,没想到却中了杨行密的埋伏,庞师古当场战死,葛从周反应还算比较快,收兵逃跑,结果又被杨行密给追上胖揍一顿,最终不过侥幸逃脱。
此战的失败,主要责任要归结于战死的庞师古。
这个庞师古啊,是朱温的近臣兼心腹,对朱温是相当之忠诚,他长期在朱温的身边生活,耳濡目染,甚至到了模仿朱温,崇拜朱温,惟朱温之命是从的地步。
征讨杨行密的时候,庞师古和葛从周是分兵出发,各领一支军队,这个庞师古指挥军队行军,无论进军,退兵,安营,布防,都要听朱温的指示,上头的命令没下来,他就绝对不擅动。
我们说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这是没错的,但是兵者诡道也,战场上的情况复杂多变,作为临场指挥官,有些时候你也需要自己做决定,不能说事事都等上司的命令,何况那个时候也没有无线电,更打不了电话,消息传递有一定时间的延误,战机稍纵即逝,你稍微迟疑一会儿,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水攻)
庞师古呢,他就不懂这个道理,攻打杨行密的时候,随行的军士建议庞师古把营帐扎在高处,因为搞不好杨行密就会挖开河道来个水淹七军,把将士们冲个七荤八素,但是庞师古不同意这个想法,因为他认为朱温没有对他下达过这个指令,所以他十分抵触这个想法,老老实实的把营帐扎在了平原地带,后来杨行密果然决堤放水,庞师古结结实实的喝了个水饱,惨败而死。
而至于葛从周,则更像是被庞师古拖累的,这就像玩moba游戏一样,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会排上几个坑队友。
在某种角度看来,庞师古的确是足够忠诚,也值得人信任,这个世界上没有君主不喜欢这样的臣下,因为实在是太放心了,他把自己卖了也不会对付你。
可是,政治是政治,军事是军事,有时候一定要分得开,人生在世,若不能听命于自己,就要受制于他人,庞师古以为自己这个受制于他人,是受制于朱温,其实,他反倒是受制于杨行密。
再说杨行密,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朱温的身上,他是两线作战,打完朱温之后立刻又对军阀钱镠用兵,钱镠,即吴越钱镠。
在杨行密看来,要在淮南,以及江南站稳脚跟,光有扬州是不够的,还要拿下重要城市苏州和杭州,因此杨行密几度和钱镠争夺苏杭之地,两方则互有胜负。
两人之间最典型的战役,当属于爆发在杭州的一场,杨行密派大将李福神出征,而钱镠则派名将顾全武抵挡。
这俩人,可以说都是淮南地区一等一的优秀军事指挥官。
首先说李福神,他这个人有儒将风范,爱惜士卒,不扰百姓,威望非常好,而顾全武更是常胜将军,出道以来一场败仗都没打过。
(李福神)
俩人这一仗,是针尖对麦芒,是高手中的高手较量。
李福神来势汹汹,兵锋直指杭州,顾全武也不是很慌,他在杭州城外建立了八座营寨,然后围绕营寨修筑工事,积极防御,李福神攻势虽猛,但一时半会还真就打不进来。
李福神打了一个多月,顾全武就守了一个多月,您想想顾全武身后就是杭州城,他有兵源有粮草有补给,可李福神却是长途作战,消耗比顾全武大得多,杭州城一个多月拿不下来,李福神也不犹豫,直接退兵了。
只是,李福神的这个退兵方式,和一般人退兵有些不同。
退兵嘛,那还讲什么,什么攻城部队,袭扰部队,后勤部队全都撤下来,没有追兵那就慢点走,还能保持点纪律性,如果有追兵,那可能大家也不太怎么听指挥了,都是慌不择路夺路而逃,可李福神不一样,李福神的退兵活动,明显是精心设计过的,他让老弱残兵和非主力部队在前边走,他则带领主力部队跟在后边,因此他这支队伍退的很慢。
顾全武本来是极为善战的名将,纵横两淮几无敌手,只是他素来不敢轻敌,因此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才一直在防守,防守那就是被动挨打,要忍得住脾气,耐得住寂寞,因此这一个多月给顾全武憋得啊,他是相当难受。
高手过招,最忌讳心浮气躁。
李福达想来就来,来了一顿打,打不过想走就走?那是不可能的,顾全武决计不肯轻饶他,于是立刻打开城门,集合兵力追击李福达。
李福达在前头慢悠悠的撤退,顾全武则带兵在后头追,而就在这个时候,杨行密麾下的另外一名将领吕师造已经偷偷从顾全武的后方发起了偷袭。
(顾全武)
吕师造在后方偷袭的同时,李福达也立刻调转方向,开始迎击顾全武,说白了李福达压根就不是撤了,而是故意勾引顾全武出来,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把主力部队放在后头,放在后头的原因就是因为只要顾全武出来追,他都不用调换方向和次序,直接一转头就能迎敌。
这么一来,顾全武被前后夹击,很快落败,本人还被俘虏了。
兵书有云: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断其援应,陷之死地。
诱惑敌人主动涉险,然后将其一举拿下,兵书中还教人要阻敌增援,又何况顾全武根本就没有增援。
再老练的将领,也容易贪功冒进,再有经验的名将,也很容易抵挡不住诱惑,所以,能准确判断战争上的形势很重要,但能掌握人性,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发动战争的从来不是天意,而是人。
顾全武虽然落败,但侥幸没死,而且还被杨行密送还给了钱镠,杨行密自然不是大发善心,他的条件是,以人换人,因为在之前的一些战斗中,吴越钱镠也把杨行密的部将秦斐给捉走了,杨行密放顾全武回去,目的是为了把秦斐给换回来。
看得出来,杨行密是个重情义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拿地方将领换回己方将领。
我们说乱世之际,为人仗义而仁义,这难能可贵,但是其实这种仁义往往是高风险的,比如杨行密曾经仁义的对待降将冯弘铎,可冯弘铎趁着他和钱镠打仗吃紧,竟然在宣州作乱,背叛了杨行密。
冯弘铎是从中原地区流窜而来的军阀,前半生人生顺遂,打过不少胜仗,兴许是他错估了自己的实力,竟敢趁机作乱,很快被杨行密所击败。
(逃亡海上)
这成王败寇,不想死,就得逃走,冯弘铎是一顿逃啊,到最后无处可逃,逼得他没办法,打算乘船出海,往国外跑。
茫茫海边,宁静而壮阔,海面宛如一面广阔无垠的镜子,轻轻铺展在蓝天之下。
阳光温柔地洒在上面,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细小的钻石在轻轻跳跃,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远处,海平线与天空相接,淡雅而深远,让人心旷神怡,感受到大自然那份不加雕饰的和谐与美丽。
海的宁静,海的力量。
如果沉醉于这样的画面之中,你不会想到,人们正处在残酷的乱世开端。
冯弘铎乘上一叶小舟,打算仓皇逃走,杨行密带着兵马赶到,和冯弘铎隔水相望,他没咒骂冯弘铎,也没有威胁冯弘铎,而是面对滔滔海水,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我一生中也打过不少败仗,落到过比你还艰难的境地,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你又何苦远洋海外,到什么无名小岛上去过如野人一般的日子呢?我杨行密现在拥有的城池土地虽然不大,但总是有你一块容身之地的。
这话说的,非常非常之诚恳,冯弘铎当场挥泪,感动哭了,也不跑了,再度归顺杨行密,而杨行密也既往不咎,仍旧让冯弘铎掌兵。
日月八方为江湖,枭雄聪睿又糊涂,生死场上风浪起,赢到头来却是输。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使人折服的,绝对不是暴力和武器,而是宽容和爱心。
淮南地区军阀林立,前者很多军阀都具有,但同时具有前者和后者的,也就只有杨行密了。
而这,就是他成就功业的“秘密武器”。
参考资料:
《九国志·卷一》
《十国春秋·卷八十四》
《资治通鉴·卷二五五》
《新五代史·卷六十一》
《新唐书·卷第一百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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