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先是自媒体“人设”崩塌，后是工作导致的意外流产，紧跟着就是离婚大战……
《小夫妻》看到第30集，开篇时担心出现的都市生活剧套路，还是在后半程“开会”了。
并不是说跌宕起伏的极致情节不好。只是对《小夫妻》这样一部表现IT男回归家庭当“全职爸爸”的具有题材实验意义的家庭剧，我有更高的期待。
01
这个审美预期，与原著作者毛利有关。
虽然在市场定位上，她被划归为家庭育儿博主，但在所有同类自媒体中，她大概是最能统一已婚和未婚女性审美的。
她的核心竞争力，不在于传授育儿经和家庭经营之道，而在于敢做家庭生活方式“实验”。
比如，和老公互换位置，自己当养家糊口的那一个，让丈夫小陈当全职爸爸；再比如，在疫情之后挑战旅居育儿，拖家带口来到新加坡当起了热带一家人……
她的文字里有家庭生活的细碎幸福，也有低调的冒险和反叛。前者主要服务已婚女性，后者对口未婚群体。她呈现的婚姻和家庭生活不是模范的样貌，而是充满想象力、不乏失控感。
《小夫妻》既然改编自毛利的代表作《全职爸爸》，那观众自然期待它对婚姻生活的呈现，有点想象力。
不说，彻底颠覆男人一居家就自卑、内耗兼心理扭曲的刻板印象，起码不要陷入开头秀恩爱、中后段必然闹离婚的窠臼。
不说，写出自媒体创业的搏杀和秘辛，起码不要把职场线写成副CP的爱情线兼主CP的家庭破坏线。
但在20集之后，中产家庭剧好用但也陈旧的套路，在《小夫妻》中都出现了。
02
对《小夫妻》的高期待，还因为它前20集中不时闪现的妙趣。
在《小夫妻》的前半部中，我看到了最有默契感的中年夫妻，最有意思的姑婿关系，最站定再生家庭的妻子和丈夫，以及“一物降一物”的三代同堂关系。
中产家庭剧中虎妈猫爸多，但《小夫妻》的开篇却是猫妈、猫爸、虎外婆。殷桃饰演的车莉以一个温柔有加的全职妈妈形象出场，郭京飞饰演的周全则延续厚脸皮暖男的经典人设。
家中最有话语权的，反而是许娣饰演的外婆——毕竟是她承担了带外孙的重任，劳苦功高。
这样在家庭剧中并不常见的人物关系，让一家四口的相处有了妙趣。
比如，人到中年还有少年气残留的周全，不仅擅长跟妻子示弱卖萌，还敢在跟丈母娘的相处中撅嘴耍赖，在跟儿子的斗智斗勇中也乐此不疲。
如果能让他始终保持情绪稳定、心态平和，不要进入“怨夫”赛道，《小夫妻》的观感可能会更治愈。
再比如，爱美、爱玩、想得开的外婆，也是难得的成长型老年角色。一手把外孙带大的她，有溺爱的习惯。但在女儿和女婿的育儿实验中，她学会了放手，也逐渐悟出了后退一步，让小家庭自己解决内部矛盾的道理。
车莉这个角色的成长弧光和职场人物关系，也有超出预期的部分。
在亲密关系中，有这么一个与性别赋权有关的理论。大概意思是说，在既定的社会性别框架下，当女性被赋予了超出社会性别规范的权力，或是男性被剥夺了社会赋予他的性别权力，都会变得不知所措。
《小夫妻》里因为自媒体一夜爆火而成为家中顶梁柱的车莉，就经历了这种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牺牲陪伴孩子成长的时间来创业是否是正确选择，也不知道让丈夫居家当全职爸爸对方是不是真的不委屈，更不知道当她无法权衡家庭和工作时，应该如何抒解情绪、释放压力……
所以，每当创业和家庭生活遇到挫折时，她都会陷入很深的自我怀疑。对车莉这一内心层面的触及，《小夫妻》是超出原著的。
《小夫妻》中对车莉和创业伙伴孟非（齐溪 饰）之间关系的刻画，也是近两年都市剧中值得拿出一说的。
她们的联手创业，并不是危难之中的“女性帮助女性”，而是互相成就彼此的野心。她们之间不只是“你好我也好”的闺蜜情，还有一些竞争张力和理念之争。
毕竟，家庭对情感博主车莉来说既是生意也是生活，但对孟非来说就是生意。
尽管《小夫妻》对这点只是点到为止，但能在都市家庭剧里触碰到“女性情谊”的复杂性，已是不容易。
03
但《小夫妻》确实没能达到预期。
不仅是没达到书粉的预期，数据表现也不算突出。爱奇艺站内热度始终未能突破8000大关；作为央视八套黄金档的剧集，CVB的收视率也低于平均水平。
从阵容、主创和IP上看，《小夫妻》已经算是都市生活剧的顶配了，但为什么还是没法像早几年的《小离别》《小欢喜》，或是《三十而已》《都挺好》这样主打中产、女性受众的剧一样，成为全民爆款？
从作品自身来看，《小夫妻》确实存在家庭戏不聚焦、职场戏卡通化的短板。
如果真的要讲男主内女主外的角色互换家庭实验，那么专注这个小家庭就好。
不要一时切换到老年频道，讲远在山东的周家妈妈（岳红 饰）的觉醒、出走，和离婚自救；
一时又切换到都市爱情频道，讲两个不婚主义者的对峙、陷落和相互臣服；
时不时地又切换到创业剧赛道，讲自媒体创业的流量逻辑和道德守则……
《小夫妻》目前最好看的一段戏，是一家四口遭遇高薪傲娇保姆的戏。
那段戏里，小夫妻俩被保姆PUA后“有理说不清”的喜感，儿子艾文（陈宇喆 饰）被保姆“管教”后的神奇反馈，以及外婆因此对“全职爸爸”的观念转变，都很生动。
一家四口面对一个闯入者的不同反馈，扭在一起就足够好看。
从原著来看，其实《全职爸爸》更适合改成一部情景喜剧，而不是一部要求极致情节和人物弧光的都市生活剧。这也是导致《小夫妻》与原著气质不甚相同的重要原因。
《全职爸爸》是一部“周报”性质的非虚构文集，讲的是小陈回归家庭当上月薪两万的“全职爸爸”后一年内的育儿经历，其中的主线任务是帮助儿子艾文“幼升小”弯道超车。
《全职爸爸》每周的“周报”都围绕一个主题展开。比如，去冲绳十天的旅行；比如，小陈徒劳无功的减肥记；再比如，“盖章制”定量奖惩手段的引进……
每周都会发生点新鲜事，每件事都少不了些喜感，但最终又会在“周报”的最后复归平衡，这不就是情景喜剧教科书式的定义嘛！
从更宏观层面看，《小夫妻》之所以难成爆款，与当下国内所谓“中产家庭”的普遍失落情绪有关。
看《小夫妻》中周全失业那段戏时，我时不时联想到正在上映的电影《逆行人生》。
同样是程序员，同样是中年失业，徐峥饰演的高志垒再就业只能去送外卖。相比较下，周全有个突然爆火的作家老婆，还有机会回家当“全职爸爸”，已经是大环境下的“幸存者”了。
更多曾经的中产家庭，在遭遇时代震荡后，有的只是晕头转向，想的是只要活下去就好。
观众看着《小夫妻》中“天堂”里的烦恼，逗趣的地方可以哈哈一笑。但想要激发共情、成为爆款，就很难了。
【文/卞芸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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