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青原惟信禅师,上堂开示:“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大众这三般见解,是同是别?有人缁素得出,许汝亲见老僧。”
或解为“有我”“无我”“忘我”之境,欲窥觑禅家修行次第,亦不免刻舟求剑。禅家事,本非语言可揣度方物,即《指月录》亦为循指觅月,切毋以指为月,舛以为得意也。
近读唐杜、李、王三家诗,恍然觉其写月诗句皆有禅意,再三揣摩,尤堪玩味。因戏录之,非为较高下,仅增禅趣耳。
杜甫诗可入第一重境界,看月是月。如:《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爱憎分明,真我之情也;又如《旅夜书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景象宏张,气势夺人,仍不脱写实之境也。
李白诗似入二重境界:看月非月。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拟故人,可图一醉也;又如《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神魂飞越,随意现身也;“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也。
王维诗直入三重境界,看月只是月。如《酬张少府》:“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物我两忘,寂然自在也;如《鸟鸣涧》更上层楼,“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自然明了,悉无染著也;至《山居秋暝》更圆融无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中流。”清净圆满,如如不动,毕竟得了休歇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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