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3日,被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判为无期徒刑的于英生,在服刑17年后被提前释放。不但被提前释放,他还被提了正科级,成为蚌埠市民政局某科室的主任科员,此外,他还获得了一百多万人民币的补偿!
于英生
一出狱就是正科级?蹲监狱还能拿百万工资?国家为何对曾经的“罪犯”如此照顾?
此事,还要从1996年的一桩陈年旧案说起!
漂亮娇妻被杀害
1996年12月2日,此时的江淮大地已经是天寒地冻万木凋零的冬季了。于英生的家就在蚌埠市南山路的一栋公寓楼里,面积不是很大,却也干净明亮井井有条。
天气越来越冷,他漂亮的老婆韩露也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每天窝在被窝里不愿意早起。他们昨天刚吵过架,此刻看着妻子安静的睡颜,他忽然觉得两个人的吵吵闹闹,就像白墙壁上的泼墨画,起初的杂乱不堪,也慢慢开始氤氲出形状,要成为一幅和乐图了。
于英生自嘲地笑了一下,开始着手去做早饭,随后喊7岁的儿子起床,为他穿衣洗漱,将儿子送到学校,他又慌里慌张地赶着去上班。
美好的每一天总是相似的,卷轴画一样的日子,却在这一天戛然而止,泾渭分明地换了另一幅画面。
嫌学校伙食不好,中午的时候,低年级的小学生有些会被家长接走回家去吃饭。因为上班比较忙碌,中午接送孩子的事儿于英生没有管过。
这天中午,有些日子没见过自家闺女的韩露爸爸韩玉书早早去接了自己的外孙,一路上爷孙俩有说有笑,姥爷还买了许多女儿和外孙爱吃的食物,准备中午带他俩好好解解馋。冬季寒冷,他还带了女儿爱吃的麻辣毛肚,心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于英生
爷孙俩有说有笑地回到家,却看到半掩的房门内一片狼藉杂乱不堪,韩玉书还是很谨慎的,怕家里是遭了贼,担心女儿又放不下外孙,情急之下他将孩子安置在邻居家,自己则拿着根棍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家里。
满地狼藉的屋子里,浓浓的煤气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透不过气。担心女儿已经煤气中毒了,韩玉书吓得赶紧跑到厨房去关煤气。90年代,大部分的单元房里还没有安装天然气管道,人们用的,都是煤气罐。但是厨房里,竟然没有了煤气罐的踪影。
找不到煤气罐,韩玉书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便大步往卧室而去,女儿肯定已经煤气中毒了,他要赶紧带她离开这个屋子。韩玉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卧室,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痛彻心扉永生难忘!
只见他的宝贝女儿韩露,此刻正躺在床上,床单已经被鲜血浸透,头和身子几乎就要分离,脖子上的刀口,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黄梅未落青梅落,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无以言表的悲痛排山倒海般袭来。韩玉书悲痛地又抬起头想再看女儿一眼,却发现在厨房消失不见的煤气罐,此刻正放在床头处,旁边的角落里,还有一根正在点燃的蜡烛!
当煤气泄漏达到一定比例时,遇到明火就会发生爆炸!是谁如此惨无人道,竟想到以这种办法毁尸灭迹?来不及后怕,韩玉书立刻吹灭了蜡烛,而后又关闭煤气罐打开门窗通气,做完这一切,他像被抽完了所有力气一般颤巍巍地走出房门,去打电话报警。
于英生
很快,110赶到了现场,20分钟后,蚌埠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民警也赶到了现场,开始保护现场调查取证!
一场入室杀人大案很快在蚌埠传播开来,人们茶余饭后议论不休,究竟谁,是杀害韩露的凶手?
丈夫成了杀人犯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凶杀案!警方要做的,是根据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来寻找证据,让证据指控罪犯!
蚌埠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找到的证据,大概有这么几条:
一是房屋内门窗完好没有破坏痕迹,室内其它物品也没有明显的破坏痕迹,没有大件财物丢失,因此初步判定不是入室盗窃案。
二是卧室里有打斗痕迹,死者脖颈上有很明显的几处刀伤,根据现场的血迹可以判定是第一案发现场。煤气罐阀门被人刻意打开过,并且还点燃了蜡烛。门窗没坏,卧室是第一现场,警方猜测是熟人作案!
三是尸检结果,经过法医鉴定,虽然韩露脖子处的伤口很是可怖,主大动脉也破裂引起了大出血,但韩露却不是因为这些外伤致死的,她是由于窒息而死亡。除此之外,在韩露的身体内,还检测到了残余的精液。
熟人入室强奸杀人?这个熟人是谁?当地警方很快成立专案组开始调查此案。
既然怀疑是熟人作案,警方首先就是从死者的朋友圈里展开调查,韩露虽然年轻漂亮,但是并没有什么相熟的男性朋友,也没有听说有哪个男人对她穷追猛打骚扰过,调查很快就陷入了瓶颈。
于英生
毫无头绪的案情,在警方一次被害人居民走访中,获得了重大线索,那就是:被害人韩露和丈夫于英生的夫妻感情非常不好,他们俩经常吵架,有时甚至还会打起来,他们家里经常传出来吵架声和孩子的哭声。
死者父亲韩玉书也证实了这件事。韩玉书说,昨天他们才刚刚吵完架,听女儿说是因为钱的事儿,女儿花了一笔钱数目较多,被于英生知道以后便起了疑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使他痛下杀手的。
熟人作案,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死者丈夫于英生:只有他与死者的矛盾纠纷最大,他的作案动机也最大!
12月2日发生血案,12月12日,于英生被蚌埠公安局刑拘。痛失爱妻又被警方抓起来当了犯罪嫌疑人,于英生肯定是要为自己辩解的,基于自己对案情的了解,于英生提出来几条疑问:
首先,自己没有作案时间。那天他早上起床做了饭,随后吃饭、喂孩子吃饭、送孩子上学、又赶回单位上班,这一点是有单位同事可以证明的,而且家里餐桌上还有自己给韩露留的饭。
而韩父发现现场的时候是上午将近12点的时候,从早上7点到11点多,四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自己要做饭、吃饭、喂饭、送孩子上学、去上班、再拐回来杀人,杀完人又拐回去上班,这个时间根本都不够用。
其次,韩露的体内发现有精液,为什么不直接化验精液DNA呢?精液不是我的,凶手自然也不是我。
于英生
第三,凶手打开煤气罐阀门又点燃了蜡烛,想要毁尸灭迹,这一点别人能做我怎么能做?一旦发生大爆炸,我的房子就毁了,只有一套房子,毁了房子以后,我住在哪里?
于英生说的每一点都是案情的关键破绽,但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最合理的犯罪嫌疑人,蚌埠警方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只有他是凶手,这件案子才好结案,对关心案子的广大群众才有交待,案子有破绽,他们有剧本,针对于英生的辩解,蚌埠警方也逐一进行了驳斥:
第一:关于作案时间,没有单位同事能够证明于英生一上午都呆在单位里,因此,于英生有可能在上午上班时又折回了家里,实施杀人犯罪。
第二:韩露体内的精液DNA确实化验了不是于英生的,但是,于英生也可以在别处用安全套拿了别人的精液放在韩露体内,从而混淆视听,洗清自己。
于英生
第三:自己的房子不舍得炸毁?舍不得孩子还套不着狼呢!再说于英生父母都是领导,他自己也工作顺遂,他极有可能想以此蒙蔽警方,做好了再买一套房的打算,他也买得起!
警方铁了心要按照这套剧本走,于英生还是被抓了起来,不知道蚌埠公安使了什么手段,一直大呼冤枉的于英生,在被抓捕10天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蚌埠公安也随即宣布了案件告破。
于英生认罪之后,蚌埠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于英生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于英生
本来已经认罪的于英生,在判决下来之后很快又提起了上诉,上诉之后,安徽省高院二审裁定维持原判。
于英生从此身陷囹圄,监狱一蹲就是17年。既然一审定罪二审又维持原判,板上订钉的案子,又是如何有了转机?
常年申诉终获转机
不断喊冤的于英生被下了狱。三十多年来的骨肉亲情,凄厉绝望的申冤呐喊,都让他的父兄坚信他是清白的。
从此以后,于英生的父亲于道欣、哥哥于宁生等亲人开始了多年的四处奔走,而身在囹圄的于英生也没有彻底放弃自己,他让人帮自己购买了很多法律方面的书籍,一有空闲便苦心钻研。
于英生
拥有了法律知识的于英生,一旦找到任何案件破绽,便会给法院、检察院写信申诉,想要自证清白。因为刻苦钻研法律,于英生还在05年拿到了司法部的征文大赛三等奖,被委任为监狱宣传员,在监狱里宣传讲解法律法规。
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在1998年9月14日,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安徽高级法院认为于英生案证据不足,应重新审判。
但是微弱的希望之光,很快又熄灭了,此后的数年里,于英生及他的家人又多次上诉,却没有了下文。
于英生
在重新审判与一次次上诉的过程中,于英生及家人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日在案发现场,蚌埠公安是在卧室发现了两枚陌生指纹的,但是这两枚指纹却被刻意隐瞒了下来!
为什么?有精液DNA和陌生指纹这些关键证据,却根本不被采纳,于英生感觉无形中有一双大手盖在自己的头顶,堵死了他所有求生的路。
冤屈得不到洗刷,所有的努力看上去都是徒劳无功,未来出狱后的生活也是可想而知,在经历一次次的希望和绝望之后,于英生抑郁了,活着不能放弃申诉,那便放弃生命吧!
于英生
于英生精神上的异常,很快被父亲于道欣发现,父亲特地来监狱探望他,对他痛心疾首的劝解:
“如果你死了,你便永远是杀人凶手戴罪之身!你的孩子一生都会活在父母相杀的阴影里,而害惨你们一家的凶手也会永远逍遥法外-----你必须像勇士一样去战斗才行,爸爸妈妈也都会永远支持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英生像一个受伤倒地的角斗士,他拿起自己的盾牌和武器,又一次站了起来!哪怕有一双大手压在他的头顶,只要蛰伏等机会,也有可能将这双大手戳出窟窿!
虽然一等就是17年,但是机会还是被他等到了。
2013年,中央政法委颁布《关于切实防止冤假错案的指导意见》,其中指出法官、检察官、警察对所办案件要终身负责,且建立冤假错案的责任追究制。
得知中央颁布的这一指示之后,于英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的到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将这些年所找到的证据和案件破绽仔细梳理,果然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于英生
2013年6月的一天,正在琢磨一条司法条例的于英生被监狱里的一个领导叫了过去,在领导办公室,他见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对方称自己是北京最高检察院的,听说他的案子有疑点,要来了解一下。
于英生强压着内心澎湃的激动之情,将自己早已梳理过的案情与证据,又竹筒倒豆般重新讲解了一遍,对方问了他许多与案情相关的问题,又核实了他给出的证据,只告诉他要耐心等待,便离去了。
虽然对方也没有向自己保证什么,但于英生心里还是莫名地感觉到了踏实与希望,这也是入狱这么多年来,他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2013年8月13日,苦苦等待了两个多月的于英生,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案件被重新审理的一天。
这一天,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公开审判于英生杀妻案。由于案发现场两枚陌生指纹及死者体内精液DNA等新证据的提交采纳,法庭上,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于英生杀人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原审判决,改判于英生无罪,并当庭释放!
听到自己无罪释放的那一刻,已经年过五旬的于英生当庭泪如雨下!
凶犯真的另有其人
于英生无罪被当庭释放,死者的冤情亦不能被就此掩盖,很快,追查真凶的工作随即展开。
时隔17年,案件又一次回到了蚌埠市公安局手里,这一次蚌埠市公安局启动了专案组,多位刑侦专家及40多名干警加入,曾经的草草冤案如今被大肆彻查。
当年不被采纳的指纹信息及精液DNA,如今也成了破案的关键,专案组调取了曾在韩露身上提取到的DNA图谱,根据图谱线索紧密排查。
除此之外,专案组还利用现在的科技手段,根据当年的案情及细节,重建犯罪现场,进行犯罪嫌疑人刻画,很快,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武钦元。武钦元的指纹,也与案发现场提取到的两枚陌生指纹完全吻合。
武钦元
武钦元何许人也?原来他竟然是蚌埠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的一名民警,更是蚌埠市交警支队“四小车辆”综合整治大队的队长,1996年案发时,他还是一名三级警督。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凶手就在身边!铁证如山,面对重重证据,武钦元实在难以自圆其说,很快便低头认罪,交待了当年的犯罪实情。
这是一个色迷心窍的故事。
在1996年之前,武钦元在一次偶然机会下认识了韩露,当年的韩露年轻貌美,他见色起意,几次纠缠不得,便怀恨在心。
武钦元
1996年12月2日早上八点,知道韩露丈夫已经去上班,家中无人,武钦元便又来纠缠。他冲进韩露家里,被韩露拒绝之后,便打算霸王硬上弓,他的侵犯行为引起了韩露的剧烈反抗,担心韩露呼救引来旁人,武钦元遂拿枕头捂住了韩露口鼻,造成了韩露窒息死亡。
见弄出了人命,武钦元在惊慌之后,很快便想到了伪造犯罪现场嫁祸旁人的办法,于是便有了当年韩露父亲见到的那一幕。
2015年5月15日下午,安徽省芜湖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武钦元强奸案一审公开宣判,以强奸罪判处武钦元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武钦元上诉被驳回,二审维持原判。
沉冤得昭雪,真凶终落网,但这不是大快人心的结局!
于英生的人生因此一片狼藉,34岁的壮年小伙儿,出来时已是两鬓斑白背已驼的蹒跚老人,他再也跟不上社会的节奏了。
于英生出狱后
年幼的儿子因此自闭抑郁,于英生本该颐养天年的父母常年奔走上诉,最后没来得及看到于英生出狱便心力交瘁而死,百万赔偿款加上正科级职位,也弥补不了一个家庭丢失的幸福。
我们也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三级警督就能只手遮天藐视法律吗?根据于英生出狱后的陈述,他当年曾遭受了7天7夜的审讯和折磨,在12月下着初雪的天气里,他被一瓢一瓢地泼凉水洗澡,每次这种冷水澡洗几个小时。最终受不了折磨,他认罪了!
道德的底线是法律,法律的底线是公正,维护公正的司法,是我们所有国人顶礼膜拜的国器盛鼎,如果不能还公道于人间,无疑是玷污了百姓对于律法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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