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的一天,湖北红安县十里坪村的村口,一位小脚老妈妈拄着拐杖,守在进村的路口,眼巴巴的望着进村的泥泞小道。
村里几个村干部,见老妈妈已经站了几个小时,怕老人撑不住就劝道:“喻婆婆,您老还是回家去等罢。我们在这儿就行了。”
谁也没想到这看上去瘦弱的老妪,性子却很执拗,她一边抹泪一边说:“我就要在这儿等那个不孝子回来。”
众人见劝不住,只好拿来一条木凳,扶着老人坐在路边歇着。
等到近中午的时候,大家才见小道上来了几个人,老人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喃喃自语:“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等到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楚,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了几个穿军装的年轻人。
那中年男人刚到村口,就看到了等候的众人,其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他微微停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老人面前,双手扶着老人家的手,叫了一声:“妈,你还好吗?”。
老太太怔怔的看了好一会,突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军人脸上,失声痛哭道:你当初不是学打铁去了吗?
此时,那中年军人也哭了出来,说道:“妈,对不起,儿子不孝”。
这位军人是谁,为何自称不孝?他又是如何踏上军旅生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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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母子情
红安县原名黄安县,在共和国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县,有223位开国将帅在这儿出生。而上述这位军人,正是其中一位,他就是开国少将贺健。
1911年的中秋节,湖北黄安县十里坪降生了一位男婴,父母为他起名叫喻安良。和大多数中国父母一样,希望他平平安安,做一个好人。
小安良幼时顽皮,伴随着父母的呵斥声,也平平安安长大了。如果说没有后来的黄麻起义,他也会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娶妻生子,平平凡凡度过一生。
1927年11月13日,在中共湖北省委领导下,黄安、麻城两县三万余名自卫军打响了,鄂豫皖地区武装起义第一枪。
黄麻起义爆发后,成立了黄安农民政府,随后在共产党领导下,进行了如火如荼的土地革命。
1929年,18岁的喻安良在革命浪潮的影响下,加入了黄安地区赤卫队,与队友们一起“打土壕分田地”。
不能不说,时势造英雄。在黄安革命环境的熏陶下,喻安良渐渐萌生了为穷人打天下的理想,有了参加革命军的念头。
一天,全家人正准备吃饭,喻安良直接对父母说:“爹,我们村那谁都去参加义勇军了”。父亲听了,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母亲却说:“别人家干什么我不管,你可给我老实些。”
他边吃饭边嘀咕了一句:“落后”。
母亲听了就急了说道:“你懂什么,打仗会死人的,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不要再去什么赤卫队了,老老实实学门手艺,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母亲边说边用手擦起眼泪,喻安良见状,只得噤声低头扒拉了两口饭,就出去了。
由于家人强烈反对,喻安良一时也没办法去参加革命军,但他革命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1930年6月,红1师在黄安县招兵买马准备南下,喻安良听说后非常着急。他知道红军要是走了,自己就没机会参加红军了。
可父母自从知道他干革命的想法后,天天看他看得很紧,他愁眉苦脸的想不出办法。
这时同村有一个表叔对他说,想去县城学打铁手艺,问他去不去,他心中一动,这不是走的好机会吗?
他忙说要去,并让表叔跟自己一起去找父母说,去学打铁一事。
喻安良找到母亲说:“妈,我想跟表叔去学打铁手艺,学好了挣了钱,也好成家立业。”母亲一听,非常高兴,心想这驴脑袋也开窍了。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去为他收拾行李,并拜托表叔照顾他。
父母同意后,喻安良就和表叔上路了,一路上,表叔见他火急火燎的,就说,不用这么急赶路。
喻安良此时才说,自己不和表叔去学打铁了,而是要和其他几个赤卫队员去参军。而表叔拦不住他,只有摇头叹气。
喻安良参军后,先是被分到红一师一个团当通信员,随后就跟着部队远征。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期间,喻安良为了不连累家人,也把名字改成了贺键。
再后来,他为了不让老母亲担心,也写过好几次书信给父母交代近况,让他们放心。
喻妈妈时隔二十多年,才在村口重新见到儿子,看着当年的愣头小子变成了解放军将军,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又是骄傲又是生气,儿子衣锦还乡固然高兴,但儿子还活着才是她最大的安慰。
她连忙领着儿子回家,把他带到家里墙角边,拿着锄头就挖了起来,贺键不知道母亲在挖什么,就想去帮忙,可老太太固执地不让他来,最后颤颤巍巍的将挖到一个罐子交给他。
贺健打开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写给父母的家书。贺键捧着家书又开始落泪,直言不孝。
他知道母亲有多不容易,才能把这些信保留下来,在那个年代,这些信被敌人发现的话,是要掉头的,可母亲却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也要留着,只因为是自己亲手写的。
贺健母子俩二人时隔多年相见,坐在家中聊了很多,从贺健的军队生活聊到婚姻状况。、母子俩分别二十载,从前那个愣头青小子,也在军旅生涯中收获了爱情,建立了自己的家庭。
烽火爱情
1942年,抗日战争已到最艰难的时刻,年近30岁的贺健被调到八路军老四团当团长,老四团是个英雄团,连队都是红军时期的战士,不管从思想上还是战斗力上都很强。
贺健到任后,率领老四团与日伪军展开了多次较量,每一次都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因贺健打仗有股子狠劲,还有对敌人睚眦必报的个性,被伪军送一外号叫“贺阎王”。
贺健平时脾气比较暴躁,动不动就喜欢骂人,不仅敌人怕,就是年轻战士也挺怕这个团长。
一天,团里调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叫杨洪昭,来团部当报务员,可能是自己没啥文化,贺健一看到文绉绉的姑娘就喜欢上了。
杨洪昭不仅漂亮,还写了一手好字,能让贺健那颗暴躁的心也静了下来。很快,政委吴岱看出了个中玄妙,就有心撮合二人。
可19岁的杨洪昭,就像少了根弦似的,不管如何制造机会,都没碰出火花。政委一看这二人,一个闷葫芦,一个少不更事,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马,找杨洪昭谈话。
他问姑娘:你觉得贺团长这个人怎么样啊?
杨洪昭就老道老实地说:“团长很凶,总是喜欢骂人,我有点怕他。”
政委一听心想,这小姑娘没那个意思,看来得自己引导一下。
于是就耐心地对杨洪昭说:“团长是个很优秀的将才,虽然脾气大一点,但心地很好,你试着接触一下,会发现他有很多优点的。”
杨洪昭这才反应过来,政委原来是来说媒的,当时脸就羞红了。
从那以后,杨洪昭发现贺健这人,对男人脾气很爆,对女人却没啥脾气,虽然不爱说话,但却喜欢听自己说,渐渐地她也生出了几分爱慕之情。
1942年7月,这对烽火下的恋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终于走进了洞房。就在大家为二人终成眷属高兴的时候,却听到侦察兵来报,日伪扫荡来了。
原来彼时正值秋收季节,日伪军是来抢粮食来了。贺健听了,立马提枪就要带人去堵截。
政委忙拉住他说;今天你一定要留下,我带领人去阻击。
贺健看了身旁的新娘子,可杨洪昭却说:“你去罢,我在家等你。”
听了这话,贺健转身拉着政委一起去伏击敌人去了。
这次及时伏击日伪军自然大获全胜,通过这事,贺健觉得老婆深明大义,而杨洪昭也觉得丈夫有担当,二人越发恩爱了。
1943年,贺健第一个女儿出生了,恰好此时,贺健要率领部队去参加战斗。杨洪昭为了不拖累贺健,便对他说,自己暂时回老家庄坞村住一段时间。
贺健心想,自己要打仗,确实没法照顾她母女二人,就派人将母女二人送回老家。
杨洪昭母女二人回家后,家人都小心保守着秘密,但毕竟人多眼杂,不久后,杨洪昭回娘家的消息,就被有心人给泄漏出去。
庄坞村附近有一个日伪的炮楼,驻扎着一小股伪军,当伪军小头目听说庄坞村来了个女八路后,心想终于可以发一笔横财了。
于是,伪军小头目立即就带人到庄坞村去抓了杨洪昭母女,并把人带到炮楼,准备押往县城去领赏。
杨家人急坏找到村长,请村长想办法救人。村长让众人不要慌,这伪军小头目与他熟悉,沾了点亲。
村长连忙赶到炮楼,伪军小头目看见就说:“叔,你今天咋来了。”
村长说:“我今天要不来,你小子咋死的都不知道。”
伪军头目就问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村长说:“你今天抓的女八路,你知道他男人是谁?”
老年贺健
伪军道:“我管她是谁,通共谁也保不了。”
村长小声的说:“她男人是贺阎王,你确定惹得起?”
伪军头目一听,吓了一跳,贺阎王在这地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有仇必报,绝不隔夜。
不久前,就因为有一个据点的日军,扫荡了一个村庄。“贺阎王”知道后,立马带上一队人,眨眼就把驻扎在那里的日军,整整一个中队全给灭了。
自己这一个小小炮楼,哪能跟贺健对抗,钱虽然重要,但这命更重要啊。想到这里,伪军头目马上吩咐手下说抓错人了,把杨洪昭母子给放了。同时还小心翼翼地不停的给杨洪昭赔礼道歉。
烽火下的爱情说起来浪漫传奇,过程却步步惊心。而炮火下的战斗情意,更是让人荡气回肠。
贺健将军和战友之间,又有哪些动人的情谊呢?
炮火战友情
1931年,领导见贺健头脑灵活,打仗勇敢,就安排他到徐向前身边当警卫员。
谁知贺健当时却认为,待在首长身边就不能到前线打仗,很是不开心,还曾问徐向前:“我以后还能打仗吗?”。
而徐向前也很喜欢这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就对他说:“你要多学习进步,还怕以后没仗打吗?”
贺健听首长这么说,脑壳也转过弯来,在首长身边不就是学习打仗的好机会吗。他模了摸头,嘿嘿笑了。
徐向前
“潢光战役”打响后,徐向前与陈赓在指挥部待不住,决定亲自前往一线阵地,观察敌情。
担任警卫员的贺健就很紧张,毕竟这两位领导都不是听劝的主。他只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留意着周边情况,保护二人的安全。
果然,徐向前与陈赓刚登上阵地不久,一发炮弹就飞了过来,而正专注看着敌军阵地的徐向前,还没有感受到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贺健见状大叫一声,身体迅速向徐向前赴过去,几乎是人随声至,他伸手将徐向前推下了山坡。而他自己则被炮弹炸得飞出去好远,人顿时昏了过去。
徐向前见贺健舍命救了自己,忙过去查看情况,好在贺健只是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贺健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就问,首长没事罢。
徐向前见他在生命垂危之下,还惦记自己的安全,非常感动,忙说:“没事,你好好的养伤。”
九十年代,徐帅逝世,贺健伤怀了很久,他虽然救过徐帅的命,但徐帅却是发现培养他的伯乐和师长。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贺键所在部队改编为八路军,奔赴抗日战场。
抗日战争时期,贺健率领的115师老四团,与战友们并肩作战,多次粉碎了日伪军的扫荡和围剿,在战斗中他总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与战士们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意。
直到1945年,贺健调离老四团,那天全团战士不顾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聚集在路的两边,为老团长送行。
有人忍不住大声喊:“团长,你走了,谁带着我们打仗。”
贺健看着几年来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也是心潮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他忍住眼中的泪水,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走了,自然还有新团长来,记住你们是老四团的兵,别给老四团丢脸。”
说完这句话,贺健翻飞上马,头也不回,扬鞭而去,生怕迟了眼泪会夺眶而出。
1948年,在济南战役前夕,上级找到贺键与王吉文谈话,告诉他们组织上考虑等济南战役胜利后,让二人去当纵队司令员,让二人有个心理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次战役中,王吉文被敌人炮弹击中肺部,壮烈牺牲。
听到这个噩耗,贺健整整好几天吃不下饭,一个人关在屋里流泪。
他想起与王吉文的往事,他与王吉文45年才相识,并肩作战的日子也不过三年,但感情却非常深厚,王吉文也是黄安人,也是红四方面军的老兵,两人因经历脾性差不多,所以十分相投。
贺健记得当年自己的七师被撤销时,愤愤不平的是自己,伤心难过的却是8师师长王吉文。
那段时间里,王吉文为了安慰他,整天整夜陪自己抽烟喝洒 。现在王吉文牺牲了,他失去了一生的挚友。
济南战役结束后,上级要把他调去当纵队司令,贺健毫不犹豫拒绝了,因为他总会想起与王吉文一起接受组织谈话的事,既然王吉文再也没机会当纵队司令,那他也不能当。
上级知道他这驴脾气,也没强求,只道他是性情中人。
晚年,贺健常常陷入无尽的遗憾中,他觉得一辈子,对不起父母妻子,让他们常常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中度过。
更加对不住的,是牺牲在身边的战友,他们没有看到胜利后的新中国,他总觉得自己活着,是欠了他们的。
多年前战场上的往事,也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眼前。
因此贺健越发沉默,他的老战友们来看望他,也常常是一杯茶,一包烟,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坐着,坐半天就走了。
2008年,一代名将贺健在停止呼吸前,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喊一声:“敌人上来了,你骑摩托车先走,把马给我留下”。
这是贺健将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多年来他始终忘不了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他多么希望他们活着和自己一起见证和平年代的到来。
往事如梦,致敬英雄,正因为有他们的舍小家为国家的大爱,才换来了今天的盛世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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