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大学电影研究所所长杨晓林：“西游宇宙”的构建与西游文旅的发展

编者按：

在1982年举办的全国首届“《西游记》学术研讨会”上，参加会议的一百多名专家学者一致认为，连云港的花果山就是《西游记》中花果山的原型。由此，花果山也被认为是孙悟空的“老家”，连云港也因为与《西游记》之间丰富而紧密的关系，成为西游文化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并为连云港市构建以西游文化为主题的现代文旅产业体系提供了鲜明的逻辑起点和重要的资源支撑。

近十来年，连云港围绕“大圣故里、西游胜境——神奇浪漫之都”城市品牌形象的打造，以“西游文化第一城、亚欧陆桥第一堡”为战略定位方向，积极拓展“大西游”IP内涵，加快推进“一核三带五区”文旅发展由蓝图转化为实景，全面激发文旅市场发展动能。

近一年多来，随着中国文旅业的全面复苏和连云港城市经济的快速增长，连云港基于西游故事和西游文化的文旅产业集聚、发展和转型也迎来了新的战略机遇期。尤其是随着以园博园升级改造项目为代表的更具现代感、体验性和娱乐性的西游文化主题文旅项目的落地，连云港以西游文化为主题的产品和服务正在变得更加丰富，以西游文化为主题的文旅产业集群正在加快形成，以文旅产业为代表的人文经济正在全面发展，并直接助力和带动了新发展阶段连云港城市的综合性转型和高质量发展。

在此背景下，5月12日上午，“文旅融合战略下的西游文化与大圣精神”专题研讨会在连云港市园博园举行，来自全国的区域经济、城市营销、文化旅游、西游文化、规划设计、媒体传播等领域的多名专家学者，围绕西游文化和大圣精神的价值内涵、文旅转化、文创开发、服务创新、项目规划、品牌营销等问题，进行了主题分享和专业对话，为新阶段西游文化的研究、阐释和传播，为连云港市园博园改造升级和以西游文化为主题的现代文旅产业体系的构建，提供了一系列专业思辨和意见建议。

本次研讨会的主办单位是连云港市海州区文化体育和旅游局，承办单位是连云港园博建设投资有限公司，支持单位是中国社会科学网、连云港市社科联、方塘智库和连云港市西游记研究会。

出席本次研讨会的主要领导有：连云港市社科联党组书记、主席商显福，连云港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党委委员、二级调研员毛志峰，连云港高新区二级调研员江希路，海州区文化体育和旅游局副局长张敏，连云港园博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林、总经理黄剑、副总经理刘人辅。

参与本次研讨会的主要专家有：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总规划师袁牧，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魏翔，中国社会科学网总编辑袁华杰，兰州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国西游记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同胜，淮阴师范学院教授、中国西游记文化研究会理事、吴承恩研究专委会主任蔡铁鹰，同济大学教授、同济大学电影研究所所长杨晓林，连云港市西游记研究会副会长徐习军，故宫出版社宫廷历史编辑室主任、副编审王志伟，方塘智库创始人叶一剑，等。

研讨会上，同济大学电影研究所所长杨晓林教授，结合自己的研究，从“西游宇宙”的构建角度，对西游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以及西游文旅的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下是其分享的主要内容。

【一】

无影视，不西游。无论是从西游文化的故事丰富性和场景多元化来看，还是从其中所蕴含人物的个性化来看，再结合影视表达手法在西游文化发现和讲述中所能扮演的独特角色和所能发挥的独特价值，未来可期的一个结果是：古今中外未来，由名著《西游记》、成书前的传说、戏曲及成书后的学术研究、同人小说、影视、动画、游戏、另类读解、绘画、文旅，再加上国外西游动漫、影视、小说译介等，“相爱相杀”，相互影响，相互增色，相互成全，形成网状的、立体的“互文纠缠”，或将构建起艺术史上最为浩瀚壮观的“西游宇宙”现象。

关于“西游宇宙”的讨论，当然离不开对“漫威宇宙”的关照和借鉴。截止到目前，漫威通过漫画、动画、电影、游戏等形成“互文”，从而形成了架空世界和共同世界——“漫威宇宙”。

主要表现是：漫威穷十年之功，布局22部作品，建构了宏大的超级英雄谱系，每个英雄都有自己独立的故事，在有些故事中也有其他英雄进入，而众人一旦需要同仇敌忾，就诞生了“联盟系列”故事。

这种各个英雄的故事相互关联，彼此映衬，形成了后现代电影特有的“互文叙事”景观——要完全了解一个英雄就要在相关的影片中找寻他。比如，在《复联3》中，灭霸成功收集6颗无限宝石，打了响指，导致《复联4》中复仇者不得不穿梭时空改写结局；《钢铁侠1》《雷神1》《复联1》《美队2》《复联2》《美队3》《复联3》《复联4》环环相扣，如同一部“电影连续剧”，构成错综复杂的关联剧情。

在我们看来，后现代语境让神魔与科幻杂糅融通，正是这种奇幻叙事让漫威电影宇宙的格局变得无比宏大。

长期以来，神魔片和科幻片是奇幻片这棵大树上的两生花，怒放在时间长河的两端：一个生在遥不可知的过去，以冷兵器、魔法、灵异、古装等元素构成世界观；一个长在远不可及的未来，以热兵器、高科技、人造生物、星战等元素构成故事规则。两者本是以当下为起点，面向截然相反的时间射线上的两级叙事，无可交集，但是在后现代语境和奇幻叙事中，中西方文化交融、神秘学与未来学贯通，时间机器和宇宙飞船在时间轴和空间域任意穿越，神魔、科幻和当下被置于同一时空中：神祗和人造人联袂同框，冷兵器和热兵器对阵鏖战，上古怪兽和高科技生物一决雌雄，“关羽战秦琼”不再被当做胡诌，钢铁侠的盔甲、雷神的锤子、美国队长的盾牌、鹰眼的弓箭、皆为上古神话时代的神兵利器，拥有这些“古董”的“乱神”却能与高科技亦或生化变异的绿巨人、蜘蛛侠、蚁人等为伍作伴，也能与宇宙飞船、时空隧道、量子空间、人造生物这类“未来概念”和光同尘。

当然，“漫威宇宙”的成功不仅表现在叙事架构、视觉呈现、持续出品等方面，还是全球影视产业的一个历史性和现象级的超级运营案例和商业变现案例。比如，《复联4》投资3.56亿美元，总票房27.902亿美元，超越《阿凡达》的27.897亿美元，成世界影史最高。

由此，让我们对“西游宇宙”充满想象，而且，“漫威宇宙”的科幻思维也为“西游宇宙”构建的“未来思维”开了脑洞。

【二】

除了“漫威宇宙”，离我们更近的是“封神宇宙”。

自魔童哪吒降世为中国动画逆天改命后（投资6千万元，以49.7亿元位列中国电影总票房排行榜第二，仅次于《战狼2》），《姜子牙》再现热议，打造“封神宇宙”的呼声响彻天地：杨戬、雷震子、土行孙、黄天化等《封神演义》中英雄们似乎要轮番登上大银幕，尔后像漫威的“复仇者联盟”一样，组成“伐纣者联盟”。

更有意思的是，《封神演义》历来被认为是《西游记》的前传，也可视为“西游宇宙”组成部分。由此，更让我们对“西游宇宙”的构建充满期待。

基于我们的研究梳理和行业洞察来看，“西游宇宙”的构建所面临的现实情境主要包括：

其一，业内已经具有了“电影宇宙”和系列品牌意识，但还处于初级探索阶段。受“漫威宇宙”的启发，中国电影学界打出了“封神宇宙”旗号，由此促生了“西游宇宙”的概念。尽管“西游宇宙”已是如日中天，但“西游电影宇宙”依旧处于筚路蓝缕的开创探索阶段，虽然作品众多，但良莠不齐，不系统，无蓝图，尚未形成完整地系列作品，亟需类似《哪吒之魔童降世》一系列风格相近，故事相互关联的作品出现，做成规模，形成可与“漫威电影宇宙”及007系列相媲美的大品牌魔幻电影，以撑起中国电影工业的碧海蓝天。

其二，虽然贯彻“现实主义改写精神”，但叙事瓶颈依然桎梏着影响力。优秀的西游和封神电影的改编，从《铁扇公主》《大闹天宫》《金猴降妖》《红孩儿大话火焰山》到《魁拔》《大圣归来》《哪吒之魔童降世》《新神榜·哪吒重生》等，总是贯彻着“现实主义改写精神”，反映着时代风貌和社会问题，故能引起共鸣。但还有大量的作品，总是讲述与当时和当下社会无关的故事，以致受到市场冷落而在电影史上籍籍无名。讲好了故事的作品依然是凤毛麟角，叙事瓶颈依然桎梏着国产电影的质量，同样也桎梏着西游电影的成就和高度。

其三，有了商业大片和巨片意识，但选材局限大，亟需继续开疆拓土。好莱坞电影以“巨无霸战略”席卷天下，横扫全球，中国奋起直追，二十年来商业电影巨片意识也已建立。由《西游记》改编的电影，虽然也推出了非常有影响力的大片，但局限性依然很大，特别是“闹天宫”和“牛魔王”故事被反复改编，引起了审美疲劳。

总体来看，西游故事是系列故事，每个故事自足完整，非常适合电影的改编，但问题是丰富多彩的故事大都被漠视，银屏常见的角色除了取经队伍、牛魔王、铁扇公主、红孩儿、哪吒、杨戬、白骨精、蜘蛛精等角色外，其他个性鲜明的角色在当下银幕上少有出现。所以，需要有更多的佛与菩萨、更多的神仙，甚至是更多的妖魔鬼怪被搬上银幕。

【三】

守正创新，宁静致远。在我们看来，围绕“西游宇宙”的构建，《西游记》的研究者需要站在当下，面向过去，更多以“求真”为诉求，引经据典，从小说原典及相关材料中找线索，找渊源，扩大传播，阐发意义和价值；《西游记》衍生物的创作者，需要立足当下，面向未来，更多以“求美”为诉求，放飞想象，从小说原典中找灵感，找材料，持续推进同人小说、影视、游戏、绘画、工艺品、文旅等领域的产品和服务的创作、创新、创造。

事实上，《西游记》是武库，是宝藏，是公器，人人皆可得而用之。因素材、主题、叙事、人物、情节、细节等含混多意，为见仁见智提供了狂欢的空间和可能，人人皆可借其酒杯，浇自己块垒，并由此形成以小说《西游记》及衍生物组成的架空世界和共同世界——“西游宇宙”。

沿着新地图，找到新大陆。站在新的时代节点和发展拐点上，我们可以看到，数字技术发展为“西游宇宙”的壮大完善提供了时代语境，科技的强大为“西游宇宙”面向未来提供了内容和基础，“一带一路”国策为“西游宇宙”的开疆拓土提供了现实机遇，网络传播为“西游宇宙”的万众狂欢提供了展示平台。

尤其是西游影视动画作品，将成为“西游宇宙”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形式。我们常说，一代有一代的文学（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一代有一代的艺术形式，百年来的中国，由戏曲到影视动画，由读文时代、读图时代到观影时代，西游影视动画先入为主，影响了一代人的西游观。

总之，所有为“西游宇宙”添砖加瓦者可以“相杀”，但前提是要“相爱” ——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唯有如此，才能更加高效的推进“西游宇宙”的构建，并推动从“西游文化”向“西游文旅”的快速延伸。

比如，可以在合适的地点推出专门的西游影视拍摄及旅游基地；还可以打造西游文学戏曲馆、西游电影博物馆、西游动画博物馆等，对已经出品和将要出品的西游文化相关的作品进行收藏和展览，向更多的公众和消费者持续讲好西游文化的故事；还可以考虑常态推动西游影视动画文旅产品的展售，每年举办一次“西游艺术节”或“中华神魔艺术节”等等。通过这些方式，将“西游文旅”的产业体系构建起来。

让我们一起为浩瀚壮阔的“西游宇宙”贡献绵薄之力，共同书写“西游电影宇宙”的新篇章。

编审：汤一凡丨编辑：徐丰超丨设计：孙月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