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五一回家，我妈接我路上出车祸躺进ICU。
老公却打电话让我回家看孩子，还说婆婆腰疼，没人扶她上厕所。
后来我妈抢救无效死亡。
老公安慰我：「死了也好，以后家里还少份支出，等你爸也死了，我们就用他们的遗产换个房子，把我妈接来，一家子快快乐乐。」
我笑着藏起他的癌症晚期病历单，点头道：「老公你说得对！」
1、
今年是我和江序结婚的第五年。
当初谈结婚事宜时爸妈看江序他妈一个人不容易，所以没要彩礼，还陪嫁了半套房的房款。
爸妈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和江序回家过年。
「亲家母，我们只有岚岚这一个女儿，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嫁这么远的，可瞒不住他们年轻人感情好，我们也不好横加干涉」
「别的也不说了，我们就一个要求，这年在哪边过必须轮流着来。」
婆婆笑得花枝招展，连连应声：「这是肯定的，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封建的人，只要两个孩子愿意，去哪过年都成！」
可谁知她嘴上说得好听，干的却尽是膈应人的事。
结婚第一年，婆婆说她心口痛脑袋发晕，我和江序带着她四处检查，什么也没检查出来，还耽误了回家过年的时间。
结果年一过完，婆婆的病就莫名其妙地好了。
第二年，我怀上了安安，孕吐得厉害，实在没办法出门。
第三年，安安出生，婆婆说孩子太小抵抗力差，不适合出远门。
第四年……
第五年……
好似每年到了年关，总会冒出各种各样的事来阻止我回家。
我也曾提出让爸妈来我们这过年，可外婆早已年迈，爸妈需要照顾老人，家里又有一堆琐事，实在走不开。
每到团聚，我只能和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打视频，送去问候。
视频那边的爸妈看到我们一家三口，脸上是止不住地笑。
笑着笑着，爸妈的眼角就红了。
偏偏这个时候爸妈还要宽慰我：「没事的岚岚，等安安再长大点儿你们就回来，安安小，长途跋涉的我们也不放心。」
「好了好了，你大姨一家子叫我们去打麻将呢，不说了哈」
视频挂断，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江序总会安慰我：「明年，明年等安安大点了，我一定陪你回去看爸妈」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五一，安安已经三岁，可以出远门了。
我和江序商量着不等过年了，这次五一直接提前回去。
江序也没有异议。
于是我早早就订好回家的机票，去商场给爸妈各自买了两身衣服，又挑选了些本地的特产。
就等着回家的那天。
可某天江序下班回来，神情纠结地告诉我，要我退掉回家的机票。
「岚岚，今天我给我妈打电话了，她问我什么时候接她来这边旅游，今年是我爸去世的二十周年，我妈本来就伤心，我实在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老家……」
「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也不容易，再说她年纪大了，你就体谅一下好吗？等五一之后我把项目忙完一定陪你回去。」
看着江序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和他争论：「那好吧，你可以在家陪你妈妈，我和安安回去看我爸妈。」
听见这话，江序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五一所有人都是全家一起出去旅游，你和孩子都走了，就我跟妈在这边多冷清啊，再说你走了，这几天谁来照顾我妈？」
我定定地看了他好半晌，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我爸妈的独生女，自从我结婚后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你把你妈妈一个人丢在老家就觉得她孤单，那我爸妈呢？」
2、
最终江序还是把婆婆接了过来。
我也没多说什么，只在家里收拾行李。
江序的票我已经退了，但我和安安必须回家。
因为江序一而再再而三反悔的缘故，我难免对婆婆也没有什么好脸。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爸打来电话，电话那头的他兴致勃勃：「丫头，明天什么时候下飞机？你妈妈一天要在家念叨三遍，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唠叨。」
「对了，我还给你包了蟹黄包，就等你回来吃，还有小江第一次来我们家说好吃的那个菌子，我和你妈妈问了好多地方才收到一点，到时候你们可要多吃点……」
听着听着我眼睛就湿了：「不用了爸，江序不陪我回来了。」
「怎么回事？前两天不是才说好的吗？」我爸的语气中充满了错愕。
「没什么事，就是公司临时有任务要加班」
「丫头，你可别瞒着我，是不是和小江吵架了？」
我爸着急了。
这时我的房门被推开，婆婆探了个头进来。
「真的不是爸，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我连忙收声挂了电话。
婆婆已经走过来，对我说：「岚岚，你是不是生妈的气了？」
呵呵，明知故问。
婆婆也不给我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说着：「是妈不对，可是你想想，你爸妈好歹还能搭个伴，我却只有一个人在家。尤其是每次过节看着隔壁张嫂的儿子和儿媳带着她到处旅游，妈就心里难受。」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坐在梳妆台前，压根不想搭理她。
婆婆瞄了我一眼，见我还是不为所动，鼻子抽泣两下。
「要是你爸妈也只剩一个人了，那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回去。人都有变老的一天，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妈的吗？」
我被她这番话说得怒火直冒，什么玩意儿，好好地在这咒我爸妈呢？
说我可以，但你要说我爸妈，那绝对不行。
「你什么意思，在这讽刺什么？当初我没要你儿子一分彩礼，说好的每年轮流回家过节，你也答应了，结果每次都找尽各种借口不想让我回家。又想不出彩礼又想白得好处，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
婆婆瞪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对她说这种话。
想来也是，这些年我看在她是我丈夫的母亲，我女儿的奶奶，一直对她好声好气。
没想到我的大度却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婆婆喘着气，双手抚上心口，哆哆嗦嗦指着我说：「你……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这是想气死我啊！」
3、
听见动静，江序冲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眼悲痛不已的婆婆，最终将愤怒的眼神放在了我身上：「我不是答应你五一过后找时间和你回家吗？现在你对着我妈摆什么脸子呢？」
江序话音刚落，婆婆扯了扯他的衣角：「儿子，别说了，都是妈不好，你别怪岚岚，是妈不该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江序红着眼将婆婆扶起，说：「妈，你没错，是叶岚太不懂事了！她爱去哪去哪，五一我陪你出去旅游。」
「哎、哎……」
说完他便把婆婆扶了出去，走时还将房门摔得砰砰作响。
当天晚上，江序没有回房睡觉，而是去了客房。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分房睡。
我知道，他这是在用行动表达他内心的不满。
深夜，好不容易将安安哄睡，我才有空掏出手机。
我爸仍是不放心地给我发来好几条信息，意思都是让我别和江序闹脾气，如果我们有事不能回来那就等下次。
【没事儿爸，真没吵架，明天你就安心来接你的闺女和小宝贝吧！】
我爸几乎是秒回：【收到】
没想到，最终我还是没能如愿回家。
早上七点，安安发烧了。
安安小时候得过好几次支原体肺炎，每次都是高烧不断，我吓得连忙把江序叫了过来。
婆婆紧随其后。
「哎哟，我都说了孩子小抵抗力也差，根本不能折腾，你看我说得对吧！」
她像是自己的话得到了证明一般，不依不饶地叫着，语气里全是斥责的意味。
「你这个当妈的怎么照顾孩子的，这我哪能放心地下让你带着安安走。」
江序看着安安红扑扑的小脸蛋也吓了一跳，找出温度计给安安量体温。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昨天都还好好的啊？」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窗帘被吹得微微飘动。
窗户没关？
难怪，安安睡的地方刚好对着窗户，这样吹一晚上怎么可能不感冒？
可我记得昨晚我明明检查过窗户是否关紧啊。
江序皱着眉说：「40.5℃，别想了，赶紧去医院吧！」
然后将安安抱在怀里转身出了门。
我也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套上衣服跟了出去。
好在经过一系列检查下来，并没有发现肺炎迹象。
医生说安安多半是受了凉，先试着吃点对症的药。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我再次错过了回家的飞机。
江序看了时间轻舒一口气，安慰我：「回去的机票已经错过了，五一票不好买，安安又需要人照顾，你也别瞎折腾了，先好好照顾安安，等五一过完我一定带着你和安安多回去住几天。」
事已至此，哪怕心里无比烦躁，我也只好答应下来。
方才出门着急，手机落在了家里。
爸妈发了十几条信息和照片过来，照片里是我的房间，铺的是崭新的四件套，衣柜里还有新买的拖鞋睡衣等等。
最后是我爸妈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我赶紧回了电话过去，却发现我妈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我只好打我爸的。
「爸……」
「岚岚？」
我爸那头很吵，还隐隐有哭声传来。
因为激动和恐惧，接下来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你到底在哪啊？你妈妈为了接你出了车祸，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抢救，你快过来吧！」
我爸说出的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让我听不懂。
车祸……抢救……
我妈？
我肯定是听错了吧。
4、
挂完电话，我的世界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江序和婆婆神情焦急，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回家。
现在必须马上回家。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现在只需要买票。
我打开订票APP，却发现手在不停颤抖。
抖到无法正常操作屏幕。
「岚岚，岚岚……」
江序强行将手机抽走道：「岚岚，我知道你现在很急，但你现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妈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我爸说妈撞得很严重，那辆车超速撞了十几个人……我妈当场就昏迷不醒了……」
今天我原本是十二点下飞机，爸妈在接机口接我。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我和安安出来，打我电话也没人接。
他们俩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航班信息，于是在各个接机口找我。
结果我妈就在航站楼外被撞了。
现在我家的亲戚都在医院守着。
我必须买最早回去的一班飞机。
想到这，我下意识去拿自己的手机，却被江序拦住了。
我心中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江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现在生死未卜，你作为女婿不回去看看就算了，你还不让我回去？」
江序紧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还没开口，婆婆先说了：「岚岚，我知道你妈出事了你着急，可你又不是医生，你回去了也没用啊，只能干着急，再说你家那边又不缺亲人照看。现在安安刚生病，我年纪大了没力气照顾安安，江序身为男人带孩子也不像样，你这个当妈的不能说走就走啊！」
「对啊，妈现在还在抢救室抢救，你就是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反正现在你们家亲戚都在，有什么情况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不管怎么说，到时候我一定会陪你回去的……」
江序紧接着话头说。
【啪——】
我忍无可忍，将手头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
就好像这段我曾经认真奔赴的感情。
到头来，像个笑话。
「哎哟，哎哟，吓死我了，我心口疼……」婆婆又演上了。
从我结婚那年起，她就有了这个毛病。
只要我稍微不合她的意，这病就会发作。
江序立马冲了过来将我推倒在地。
「叶岚你有病啊！这可是我妈！要是我妈被你气出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嫁过来了就是我们家的人！还管你妈妈死活干什么？
「反正她已经活这么久了，死就死了，还能给家里节省一笔开支。」
5、
江序是个孝子，赶紧把婆婆扶到沙发上坐下，一个劲地安慰她，给她顺气。
曾经我也是看中江序这一优点。
只可惜，江序不会推己及人，他的孝顺只对他妈。
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谁的爸妈谁心疼。
趁着他给他妈顺气的工夫，我拿过手机买了票。
婆婆见我要走，心口也不疼了，立马疯魔了搬过来拉我：「我孙女现在还生着病，你这个当妈的不留下来照顾你女儿，回去干什么？」
婆婆闲不住，在老家也是常年劳作，手劲儿比普通男人都要大，扯得我胳膊险些脱臼
挤压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我反手就薅上她的头发。
「你个老妖婆，我忍你很久了，安安是怎么生病的你比我更清楚，嘴上说着疼孙女，实际上一点人事也不干。」
「要不是你们不想让我五一回家，故意打开安安房间的窗户，我妈能出车祸吗？现在你们还在咒我妈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疯了，疯了，儿媳竟然敢打婆婆？」
婆婆被我戳穿，却还是死活不肯承认是她打开了窗户，故意让安安感冒。
要是放在平时，我是肯定打不过婆婆的，但此时我肾上腺素飙升，婆婆一时间落了下风。
「还有你——」
我指着扬起巴掌，想打我的江序。
或许是我现在的表情太过狰狞可怕，江序一时间没敢上前。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妈宝男，你记着，你最好祈祷我妈这次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江序没想到我忍了这么多年，今天竟然主动提起离婚，他立马不作声了。
最近的一班飞机是下午三点，而且只有头等舱。
我边哭边不停祈祷，妈妈一定要平安。
有旅客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也有人默默给我递来纸巾。
空乘人员也注意到了我，贴心地给我送来热饮。
心口有了热量，我才渐渐平静下来。
可我忍不住啊，那是我妈啊！
是会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留给我的妈妈。
是我生病她比我还着急痛苦的妈妈。
是出嫁时，牢牢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幸福，如果有什么事，她永远是我的后盾的妈妈。
上一次看见她还是安安出生那年，她和爸爸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来看我。
妈妈有高空恐惧症，而且晕车。
所以很少出远门。
那一次，她实在放心不下我，一定要陪我生产。
她来时给我带了老家的香肠、腊肉、土鸡蛋甚至还有几把香椿芽。
临走时，她往我枕头下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
她怕我因为生孩子而减少收入，又担心我手心朝上不好过。
哪怕我无数次告诉她，没事的，我休产假也是有工资的。
而且江序对我很好，结婚后工资卡就交给了我。
妈妈笑着告诉我：「不，那不一样，我的这份是娘家给你的底气。」
明明我们前几天还在打视频，妈妈还活蹦乱跳在厨房忙碌，怎么今天就这样了呢？
五一，路上的每个人都带着父母四处旅游打卡，他们脸上满是开心。
原本，我也可以这么高兴的。
航站楼外面还拉着警戒线，汽车零件散落一地，近乎解体。
鲜血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几处暗红。
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车祸有多么惨烈。
不远处的地上，静静躺着一只发卡，那是我前不久给妈妈买的……
我按下心中的悲痛，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这场车祸伤了不少人，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