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技术

这个世界，总有人在担心，自由这个东西，会被打折扣。

当然对从来没有过自由的，倒不用担心。

从来没有，就不用担心失去，更不用担心打折。是吧。

我曾经曰过，贵族与皇家的分权，最好在古典时期实现。其它时期就不好实现了，或者说，实现了，也打了折扣或徒有其名。

我还曾经曰过，知识分子争言论自由权，最好在冷兵器时代。其它时代——曹天有一首诗，叫《牛逼》。在这首牛逼诗里，他是认怂的，说：我知道你从不尿我，因为我手里只有一支笔，而你，有枪。

嘘，小声点儿。

贵族与皇家的分权，在英国可以追溯到13世纪初的《大宪章》，当然人家也可以叫《自由大宪章》。

至于英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很少吧。你几乎想不起，人家有什么像样的农民起义，不像贵我国，动不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动不动开天劈地，而且还告诉你换了新颜——跟现在的美颜相机一样不？从此进了新社会。

英国的农民起义，即使成了，人家也是谈判，税收呀，权利呀，自由呀。

不像贵我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你发现，到他家之后，子民可能过得更差。

但子民貌似不会算这账。人最大的悲哀是，不知道自己不幸的根源在哪儿。比如祥林嫂。

甚至知识分子也不会算账。也就是我说的原罪。

不负责忠，就负责反。

不负责加固，就负责推翻。

制度与文化没得更新改良，制度与文化倒成了一对滚雪球的夫妻，你负责无赖，我负责泼妇，互相成全，互为因果，一下子就骨碌了两千年。是吧。

美国社会学先驱、传播技术学派代表人物伊锡尔·德·索拉·普尔，长期关注技术对自由的影响。

所以胡泳在译者序里说：互联网是一项自由的技术。

真的么？

技术可以助力垄断，还可以助力独裁，甚至影响你的自由呢不是。

普尔的意思，人类通信技术史上，最根本性的变革有四：5000年前的书写，500年前的印刷，150年前的电报，现在的计算机通信。

他还专门补了一刀，说，虽然印刷术从中国起步，但中国并没有在印刷技术中，形成一种自由的传统。

咦，打人不要打脸好吧，我们的脸这么好看。

欧美的印刷，在它成为广泛的传播手段之前，没有复杂的审查与控制制度。特别是美国，从新大陆起步，就拒绝了母国英国政府及教会对印刷的控制意图——英国之前对出版有三种审查方式：颁发出版许可证，对出版征收特别税，以刑事诽谤起诉批评者。美国后来干脆有了宪法第一修正案，直接确定了美国的印刷言论自由传统，直接导致了19世纪三十年代，我们所熟知的那种大众媒介的出现，也就是多元的声音的市场。

不像贵我国，在秦简的时候就开始焚书坑儒。然后就是一个脑袋，一个思想，一个主义。

大众媒介，印刷自由。

客观，公正，独立，以及对政府的批评——这个，贵我国历史上是真的没有的。除非特殊时期，政府没了控制力，或者政府干脆没了。大家乘乱能发泄两嗓子。一旦地理大一统，必然政治大一统，一旦政治大一统，必然是社会、文化、思想，大一统。

现在信息发达了，人人上网了，审查官，就不只政府了，人民群众，人人都是审查官。

小学教材插图，男孩子裤裆处有凸起了，得把它阉掉。

上海税收厅里的壁画，长城上面站几个洋姑娘，这是脚踏我大中。南京商场里，有商铺广告上面画着红太阳，这是日本元素。

苏州日本风情街，有姑娘穿着和服出街了，这是汉奸行为。

杨丽萍的孔雀舞里，男孔雀与女孔雀太亲昵，这是流氓行为。

某个商业广告里，女模特小眯眯眼，太影响我大眼睛双眼皮的人民群众的感情了。

……当然还有一些我都不敢列举。

可能是国情的不同，普尔居然只盯着政府与公权了，他没盯人民本民。所以美国是例外，贵我国更是例外吧。

站在某种角度上，历史上任何丧失的朝代与政府，都不值得我们同情。但同时我们也要知道，这朝代与政府也可能背了黑锅，因为后继者为了论证自己的英明，都要黑化前任。就像你发现你男人有前任女友，面对你的质问，他也得黑化前任，说她是个神经病。是吧。

我的一位师长，还一直想着给商纣平反呢。认为商纣完全是周给黑化的。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河南某台，似乎做过这方面的尝试，但被人民群众举报与投诉。现在也没动静了，所以商纣你就黑着吧。

普尔的意思，技术的更新，也可能影响自由，就是新技术会让政府与公权的手伸得太长。

比如电报，电话，电视，广播，包括现在的计算机通信。

他的担心当然不是札人忧天。

电报电话，电影电视广播，计算机通信——当新的通信技术出现，它们算不算印刷文字的延伸？比如美国在20世纪10年代，最高法院就认为，电影作为一种媒介，具有作恶的能力，不能受言论和新闻自由的保护。直到50年代，电影审查制度才被最高法院宣布违宪。

普尔的意思，传统的印刷媒介，我们不用担心自由不自由，太自由，我们担心的是，比如广播公司，政府要给他们分配波长，并且发放许可证，亲们，这就影响自由了。什么事先限制、许可证、特殊征税、法律法规监管，都来了。

普尔还提供一个概念，或者说，发现一个新的事实，就是媒介融合。计算机通信时代，电子时代，各种媒介互相嵌入，你不像我，我不像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欧美有了几十种性别一样，很多媒介，是印刷，电子，有声，广播，影像的综合与交叉，这样的话，我们的自由会不会打折扣呀，就像买金条一样，传统印刷可以维持9.99的足金，其它媒介都达不到，一融合，传统印刷也被搅和得成了非足金咋办。

看书的时候，还是有点生气的。

就是一个没吃饱的人，看见一个人在叨逼叨吃饱了撑住了咋办。

他们在保卫自己的自由，我们在看他们如何保卫自己的自由。

简直了，调戏光棍，等了一年又一年，年年结婚没有咱。

但别人结婚，好歹咱也得出席。

光棍也要面子的好吧。

出席的时候还得bia ji一下嘴：

隔壁老王。

随礼二吊。

好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