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翼苦读入仕，居官不上，退而立言，终成大家〔243〕

一、典故及其出处

典故〔名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出处与参资：古诗文网《赵翼简介、论诗·其二赏析》

赵翼画像

二、书香寒门，随父就读

赵翼〔1727—1814年〕，字云崧，号瓯北，常州阳湖人。清中期诗人、史学家。

赵翼，赵宋宗室，家道中落，数代读书，无力登科，教书为业。父亲赵惟宽设塾授徒，养家糊口。

他天资夙成，聪慧精明，3岁启蒙，“日能识字数十”，6岁随父就馆进学。他少怀宏愿，立志登科，刻苦努力，学业精进。“12岁学为文，一日成6艺，人皆奇之。”

他有文学才华，作文一笔滔滔，赋诗更能出人意表。而父亲指出，当朝科举，只写制文，不考诗词，要他尽读经书，还禁止他写诗，而他仍然私下为之。

乾隆5年〔1740年〕，他14岁时，随父就读在杭氏家馆。其时，父亲45岁，却不幸盛年而逝。他为长子，失怙后和母亲，还有弟妹，孤儿寡母的，无以为生。馆主杭应龙心善，一来赵翼课业优秀，二来怜悯他孤苦处境，让他子承父业，留馆教书。

赵翼14岁子承父业教私塾

他得到恩人提携，解决了一家人的生计，却失去了进修的监督，一时间他只顾写诗，而疏忽了八股文。杭馆主眼光敏锐，及时教训他：“你不攻八股，谋取功名，何以脱贫？”便让他仅教其幼子一人，而抽出精力，与其年长两子一道，同攻八股，以备科考。

乾隆10年，他赴常州考童子试，得到省学政崔纪赏识，录入常州府学免费深造。不久，又考中秀才，便坐馆阳湖史家，还能继续就教府学教授，尽读府学藏书。

三、北上打工，顺天中举，获恩师提携

乾隆14年，阳湖饥荒，学馆倒闭，他失业赴京，谋求出路。抵京后，他以文才受知于翰林院掌院刘统勋，而延至其家，修纂《国朝宫史》。

第二年，他在顺天乡试中举，极受主考汪由敦器重，待《国朝宫史》修毕，又聘他入幕。汪大人长于文学，又藏书极富，他受益匪浅，文学大进。此间，他虽会试败北，但以文理通畅，考取礼部教习，得以为文吏。

乾隆21年，他入值军机处。时值征讨准噶尔，军书往返频传，而他文思敏捷，千言倚马可待，得此良机而崭露头角，深得文华殿大学士尹继善、保和殿大学士傅恒倚重。俩大学士扈从天子，应诏奏事，无不由他近身手书，而甚得欢心，屡受奖赏。

四、奋然夺魁，屈为探花

科举时代进士登科，才是为官正途，否则，尽管精明强干，才智过人，也只能做幕僚文吏。赵翼为吏，风生水起，但他并不满足，他要登科为官，状元之魁也志在必夺。

不过，当时京都议论纷纷，此前的科考三鼎甲，不是出自军机处，就是家住江南省，朝廷压力很大。很显然，这两份负资产，赵翼占全了，对他很不利，连恩师傅恒也只要他随便考考，不要去争先夺魁。

可他心犹不甘！乾隆26年，礼部会试时，他知道考官都认得他的字体文风，做卷时特费心机，改变昔曰的字体为楷书，改变奔放的文风为严谨，好让考官认不出他的考卷，逃避对他的堵截，而顺利通过判卷。

赵翼高中探花

也还真是的，阅卷完毕，主考官刘统勋、刘纶翻遍考卷，也找不出赵翼的，只好心怀忐忑，择出三份最高分的，初定为三鼎甲，呈奏乾隆御览。

殿试时，乾隆命开弥封，大家讶然，得分最高者竟是赵翼！浙江胡高望为第二，陕西王杰为第三。可是，赵翼在籍贯上倒霉了！判定名次时，乾隆不羁取士不论人的科考原则，以江南省状元多、而陕西还未出过状元为由，将两人名次互易，钦定王杰为状元，赵翼得探花。“一桂枝高手已攀，胪传声里另排班”，赵翼功败垂成，与状元失之交臂。为此，他—直耿耿于怀，终身以为憾。

探花登科后，正式授官，为翰林院编修，他辞去军机文书，撰修《平准噶尔方略》。

五、仕途立功，反被降级，辞官归里

赵翼编修方略，历时5年。乾隆27年，在京察中，荣列一等，记名升备用道员知府。

其间，他还先后三次为考官，任顺天府乡试同考官、礼部会试同考官、顺天府武举主考官。考官审察也为一等。

乾隆31年，他40岁，外任广西镇安知府，以后7年间，又相继调任广州知府、贵西兵备道道员。他谨守吏道，志在立功，为官一方，造福一地，兢兢业业，不无建树。他在广西，改变常平仓轻出重入弊端，严惩欺民官吏，制定利民措施，百姓感恩戴德。他在贵州，酬集军资，查处贪腐，为国为民，赢得美名。

乾隆37年，在广州任上，拘捕海盗108人，按《大清律》，应不分首从皆斩，而他不肯滥杀，仅诛杀重犯38人，却判其从犯70人流放戍边。后来，他被弹劾违律，处以降一级调用。虽有多名高官劝他宽心，但他还是以母老待奉，告假辞官，不求立功，而归里立言。这一年，他46岁。

乾隆45年，他北上赴京，还打算宦海竞渡，再决雌雄，可是，行至半途，忽患风疾，只好掉头，南归故里，从而，正式开启了后半生30余年的立言生涯。

其间，只在乾隆52年、他71岁时，复出一年多。当时闽浙总督李侍尧道经常州，登门诚邀为顾问，负责筹划军饷，参予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由于他保证军需供应，使得平叛战事顺利。总督依重他，要奏请朝廷，留他做闽官，他拒绝了。

他退幕回里，主持安定书院，培养后进，并维持生计、著书立说。

赵翼名言

六、归里隐居，著书立说，成就大家

赵翼曾感慨“平生报国无凭处，终觉文章技稍长”，衡量做官立功，技不如人，倒不如投身立言，发挥所长。

赵翼一生著述宏富，存书七种172卷。

他首先是诗人。他高喊“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在诗歌创作中，踏着李杜的道路，反对拟古，大胆创新，主张灵性，有《瓯北诗抄》等，存诗4800多首。他的诗，自然淳真，雄浑清奇，工于用典，以论入诗，有李诗之旷达、杜诗之深沉、白诗之通晓，又为诗歌评论家，公认著名诗人，与袁枚、蒋士铨合称“乾嘉三大家”，又与袁枚、张向陶并称“灵性派三大家”。

赵翼著作272卷

他又是历史学家，考据精赅，史论深邃。乾隆60年，他的《廿二史札记》定稿付梓。这是一部史学巨著，他以独到的史学观点，努力以“气运”来解释历史事件，表达了他对历史兴亡的深刻反思。世人公认这部史著，与王鸣盛《十七史商榷》、钱大昕《二十二史考异》，合称“清代三大史学名著”。

七、享寿88，安然辞世

嘉庆元年〔1796年〕，赵翼70大寿，海内名流纷纷以诗庆祝，他收到寿诗200多首。

嘉庆15年，赵翼重赴江南鹿鸣宴，嘉庆赐三品冠服，并为立“耆儒碑”。参加这次重赴宴的，全国仅有他和姚鼐两人，享受无上荣光。宴会上，他作诗抒怀，名流应和诗很多，计达3000多首，他辑为长卷，为史上空前盛事。

嘉庆19年〔1814年〕，4月既望，他觉益惫。次曰晨起，沐浴更衣，端坐待明，而安然辞世，享寿88岁。葬马迹山金丑湾，孙星衍作墓志铭。

《论诗其二》

八、《论诗·其二》赏析〔上〕

诗人的组诗《论诗》，作于乾隆49年。当时诗坛上，存在创新与复古、尊唐与尊宋之争。而袁枚、赵翼等“性灵派”，主张写诗要独抒性灵，强调创新，写出当代新内容。这组诗，就是他以诗来阐述“性灵说”的。

组诗有五首绝句组成，内容各有侧重，其二是阐发反对拟古，主张创新的文学观点。全诗为：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全诗可译为：

李白和杜甫的诗篇曾经被万口传诵，

如今过去上千年，现代人已觉得不新鲜。

历史潮流推陈出新，代代都涌现出新的天才诗人，

天才诗人各自以创新诗篇引领诗风数百年时间。

九、《论诗·其二》赏析〔下〕

这首诗论，阐述发展创新观点，通篇直说，不求含蓄，用语通俗，毫不费解。

首句“李杜诗篇万口传”，意为李白杜甫是古代的伟大诗人，他们的诗篇光芒万丈，万口传诵。这是说明一个历史事实。

按一般的逻辑思维，应继续论证，可诗人却话锋一转，突兀直言：李杜诗篇“至今已觉不新鲜”了。这是石破天惊之言！不过，此话仅说“不新鲜”，并非否定他们的伟大成就、动摇他们的历史地位。何谓“不新鲜”？意为，尽管像李杜这样的伟大诗人，他们睿智超群，就算“预支五百年新意”，其诗意的新鲜感，“到了千年又觉陈”，也不能永久保持了。

为什么呢？众所周知，诗歌作为语言艺术的一种意识形态，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也融入了诗人特定时代的审美要求，所咏之事、所抒之情，以及所开的风气，无不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李杜诗篇就是因为深刻地反映了唐代的社会现实，又非常符合那个时代人的风俗时尚、审美情趣，所以才能够“万口传”，可是，随着岁月更新，事过境迁，而时移俗易，已经远离了千百年后的时代精神，也就不完全符合后代人的审美情趣了。在这里，诗人只是举李杜为例，从读者的审美角度，说明诗歌具有时代的局限性。所以，这句“不新鲜”，与上句“万口传”并不矛盾，只是各说一个事实而已。

最后两句，在前面说明的两个事实基础上，诗人阐述自己的发展创新观点：“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意为，祖国江山日新月异，历史形势推陈出新，滚滚向前的时代大潮，不断催生出新的天才诗人，每个时代的天才诗人，他们都会以自己创新的诗篇引领着时代的潮流，开创新时代的一代诗风。他站在诗坛巅峰，呼唤新时代的诗人，要学习古人、尊重古人，但不迷信古人、不模拟古人，而要与时俱进，超越古人，有所发展，有所创新，有所建树，写出反映自己时代社会现实、充满自己时代精神的好作品，争取做自己时代的天才诗人，引领时代的潮流不断向前、代代更新。警策箴言，语重心长。

赵翼是诗人，又是史家，他以史论诗歌，以诗论创新，直抒胸臆，说理明白，语言警策，振奋人心，堪为诗坛旗手。陈存选2024、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