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喊出了第一声“毛主席万岁”

▲ 2014年1月13日，重庆沙滨路一处旧厂房

谁喊出了第一声“毛主席万岁”

作者｜黄恽

摘自｜《燕居道古》

出版｜新星出版社

版次｜2014年2月版

图源｜网络

（本文约2300字）

一、蒋介石

谁喊出了第一声“毛主席万岁”？这是一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查“百度知道”，关心这个问题的人相当多，也得出了一个趋于一致的答案：蒋介石。

网络上有一篇《蒋介石为何高喊“毛主席万岁”》的文章，一开头就这么说：

据《北京日报》刊文：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毛泽东亲赴重庆谈判，在谈判期间，蒋介石曾六次高呼：“毛主席万岁！”中国台湾资深媒体人张友骅说：“那天，站在台阶前迎接的蒋介石一见毛泽东走进官邸，就一连高喊了三遍‘毛主席万岁！’”蒋介石日记里面也写道，他很佩服毛泽东。

张治中一次大请客，请毛泽东发表演说。毛泽东最后大喊：“新中国万岁！”在高度的热情中，结束了他的演说。毛先生的话音一落，蒋委员长就咆哮般地大喊道：“毛主席万岁！”连喊三次，回赠毛泽东。

众所周知，“毛主席万岁”这个口号是人民的心声，表达了广大人民群众对自己伟大领袖的良好祝愿和衷心爱戴。究竟是谁第一个喊出了“毛主席万岁”这个口号，却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黄炎培先生首先喊出来的，也有人说是刘少奇同志在圈阅“五一”节口号时审定的。这一尘封旧闻的披露让我们看到，第一个喊“毛主席万岁”的人，很大可能就是毛泽东的头号政敌——蒋介石。

于是这个答案几乎就被大家承认了：原来是蒋介石，这个战场上的老对手倒是内心最服膺毛泽东的，是他第一个喊出了这以后被无数人重复的口号。蒋介石喊“毛主席万岁”，这样的情节或许是真的，蒋介石出于什么心理，我们无法悬揣，于是，只剩下一个关键的问题：这是第一次吗？

上引文章说得很明确，蒋介石喊出这个口号，是在抗战结束，毛泽东赴重庆谈判的时期。这是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来到重庆之后发生的事情，毛泽东在重庆前后有四十三天。

那么，此前有没有人已经在公众场合高声喊出“毛主席万岁”呢？

二、柳亚子

有，这个人就是南社诗人柳亚子。

1949年3月28夜，国民党左派人士柳亚子做了一首《感事呈毛主席一首》：

开天辟地君真健，

说项依刘我大难。

夺席谈经非五鹿，

无车弹铗怨冯谖。

头颅早悔平生贱，

肝胆宁忘一寸丹！

安得南征驰捷报，

分湖便是子陵滩。

毛泽东和了一首：

饮茶粤海未能忘，

索句渝州叶正黄。

三十一年还旧国，

落花时节读华章。

牢骚太盛防肠断，

风物长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

观鱼胜过富春江。

柳亚子在诗中以子陵自居。这个典故，大家都知道，讲的是刘秀和严光（字子陵）的故事。严光是刘秀青少年时的好友，建国并无尺寸功劳，因此，刘秀做了皇帝后，严光逃得远远的，知道自己是不能分一杯羹的，即使刘秀愿意，他手下的功臣也绝不会答应。倒是刘秀念旧情，想给昔日的朋友一点安慰。是什么安慰呢？史书上没有说，大概也不外是“观鱼胜过富春江”，给个闲职，养起来而已。

严光是清醒的，知道皇帝的心意，于是，与皇帝同寝的时候，故意把脚两次搁到皇帝的腹部去。搁一次，或许会让皇帝觉得是偶然，搁两次，实在是给老朋友一个明确的信号：我是不能低首称臣的。刘秀就此明白，这位老朋友不可能留住。自己作为皇帝也无法容忍一个不臣的人，上下尊卑不能乱了，与其最后逼得杀了他，不如放他归山，留他一条活命。在封建王朝君臣关系中，朋友之谊是不能存在的。

柳亚子以子陵自命，原属聪明之举，建国无尺寸之功，这时来分一杯羹，凭的是什么？“粤海饮茶”还是“渝州索句”？毛泽东知道的就是这两件事，而这两件事，论功行赏，不过是“观鱼昆明池”而已。柳亚子却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是有拥戴之功的：“肝胆宁忘一寸丹！”这耿耿丹心是什么呢？喊“毛主席万岁”！

可惜毛泽东当时不在现场，或已经忘了。

三、柳亚子比蒋介石喊得早

柳亚子喊“毛主席万岁”，绝对是在抗战之中，而不是蒋介石的抗战之后。所以，柳亚子在这方面，实在算得一个“急先锋”了。

诗人徐迟在《我的文学生涯》一书中说，他在重庆参加过新华日报社举办的一个晚会：

报社款待了来宾们一顿丰盛宴饮，许多人都喝得有点微醺了。然后晚会开始，不仅演出那几个秧歌剧，而且大家全部上场跳起了秧歌舞，用当时的话来说，都“扭了秧歌”。一时间，锣鼓之声响遍了报社的广场，大家都登上了舞场，翩翩起舞。到了尽欢之时，终于偃旗息鼓地收场了。正在人影阑珊，纷纷往回走时，突然响起一阵洪钟似的高亢呼声：

“毛泽东万岁！”

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这里毕竟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内，我们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呼口号声。而且这“万岁”什么的，更不习惯，赶快看是谁在呼叫的，一看是一位老者，鹤发童颜、飘着银色的长髯的南社诗人柳亚子先生。那就很自然了。那天晚上他喝得不止是微醺了，他憋不住地高举双手，又叫了一声：

“毛主席万岁！”

恕我就抄到这里吧。徐迟的回忆录是事后的回忆，在真实度上要打点折扣，但从另一方面讲，徐迟是南浔人，柳亚子是吴江人，两地很近，柳亚子用吴江口音喊的口号，徐迟是不会听错的。徐迟回忆这段，不是要编派柳亚子的不是，而是出于对柳亚子的敬意：

大家还是没有跟着他喊这个口号，知道这对报社也不一定很好的，我们还是在白区里呵！但心中一样地感到激动，而且感到快活极了。那个晚上的柳亚子先生的形象永远留在我的心里，他的声音也永远鸣响在我的耳中。

徐迟用了两个“永远”来说明对于这个出自柳亚子口中的口号的印象深刻，正好说明虽然是回忆，其真实性却不容置疑。

因此，柳亚子喊“毛主席万岁”，很明显在蒋介石之前。

徐迟没有说到这次晚会的具体日期，但说到是在黄苗子、郁风婚礼之前。黄苗子和郁风的婚礼在1944年11月，则柳亚子喊“毛主席万岁”必在此之前。

那么，柳亚子所喊，这是第一次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只能说柳亚子比蒋介石喊得早了九个多月，他实在有拥戴之功，不知为什么晚会上的报社同人忘了汇报上去，使得柳亚子差点连严子陵也做不稳，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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