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奇闻：高僧玄奘眼中的西域世界（六）

路过了滥波国后（今印度西北境与阿富汗喀布尔地方间的拉古蒙地区），玄奘赶到那揭罗曷国（今阿富汗的南格哈尔省）。这个国家的境内有释迦牟尼遗骨、佛顶骨、袈裟等法器，以及佛祖生前的用度器皿。这些圣物曾经被他国君王掠走，但最终自动回到了本地。

过路商民习惯将织物包裹起来沾上香粉，然后将它放在佛顶骨上，形成的图案可以占卜问卜者的凶吉。玄奘占卜得到的图案非常吉利，仿佛暗示着佛国圣地就在前方，遥遥招引着玄奘。看到如此吉兆，旁边的胡僧不禁弹指散花也连忙道贺。

随后，玄奘又参拜了著名的“佛影石窟”。此石窟的缝隙间经常升腾起水汽，石窟顶部的缝隙投下的天光从采光口照射下来，就能幻化出各种影像。虽然一开始洞窟里一片漆黑，但在洞窟面前虔诚地膜拜了两百多次之后。因为机缘巧合，玄奘终于看到了佛祖、佛身边的菩萨以及高僧。这让他非常激动，但想靠近光影去触摸佛影时，圣光瞬间消失、徒留四壁。

更为感慨的是，在圣迹的感化之下，礼拜路上抢劫玄奘钱财的五个盗贼放下屠刀、皈依佛法。在玄奘看到的佛教故事中，就有不少关于佛祖的前世点化苍生、归化恶徒的故事。这次玄奘在印度文化圈里，亲身走入了那些精彩的本生故事。

参拜完圣物后，玄奘进入了大犍陀罗地区。这里在佛教史和艺术史上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它的本意就是”花香遍地“。早期的佛教主要是崇拜菩提树、佛足印等符号。但在犍陀罗地区遭遇希腊文明，将对方的雕塑、浮雕和壁画艺术纳入范畴。希腊式哲学思辨也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佛教理论。因此，犍陀罗称得上是佛教的加持起飞之地。

在著名今日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地区，玄奘还能看到许多业已衰败的佛寺遗址。虽然雕塑异常精美、规模相当可观，但此时已经土地荒芜，居民稀少，佛塔倒塌，寺庙荒废。而且佛教僧徒纷纷离散，这和玄奘的期待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直至塔克西拉，玄奘才看到婆罗门、耆那教和佛教三分天下。当地人长相俊美且性格比较诡诈，不过玄奘还在这里尝到甜美的石蜜，也就今人所熟悉的蔗糖。在当时，制糖是印度的重要技术成果，后来还会通过丝路传入唐朝。这些沿途景象，让玄奘感到，自己可能错过了西域求法最好的时代。同时催促自己快马加鞭南下。

此后，玄奘经过了七到八个小国，来到了迦湿弥罗(今克什米尔的斯利那加)。这里在汉朝时就被中原使节记录，是次大陆北部的区域强国。由于历史原因，此地也是前贵霜君主迦腻色伽集结佛典、召集僧人讲经论道、合唱经文和整理典籍的地方。因此有丰厚的文献库存和佛教学术传统，九十六万字的佛教经典论文刻在赤铜上、并得以保存下来。加上玄奘的大名已经传到此地，于是国王按照梦中的神谕对东土高僧好生接待，并用大象将他载到皇宫中。年过七旬的僧称大师，对玄奘的悟性和根底评价极高。他不分昼夜的为玄奘传经授课，令后者受益匪浅。

玄奘在此停留两年，跟七十余岁的僧称法师学习《俱舍论》、《顺正理》及《因明》(逻辑学)、《声明》(语言文字学)，还到处观瞻圣迹。对于途径坎坷的求学之人来说，这是旅途中少有的安逸时刻。也是在这里，玄奘耐心磨砺了自己的梵语水平，为日后的辩经和传道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虽然玄奘如饥似渴地吸收前代人的学术成果，但当地的佛法不传、道统衰败，这更加坚定了玄奘继续南下求学的决心。

从迦湿弥罗国开始，玄奘会密集地会见各路高僧，并和他们展开辩经、论战。每次碰撞都会增加玄奘的学识和声望。

玄奘不会知道，一百多年后，有个俗名名叫车奉朝的唐朝武官护送使节来到这里，却因疾病而滞留本地。在因缘巧合下选择皈依佛门，并以“悟空”禅师的字号名垂青史。后来的剧作家会将两人有机结合，变成了《西游记》里的唐僧和孙悟空原型。

两年后，玄奘重新踏上求学之路。在磔迦国(今巴基斯坦旁遮普西部阿萨路尔一带地区)，一行人在波罗奢大森林中遇到五十多个强盗、将他们的衣物资财劫夺净尽，还想将他们都杀死。幸亏有当地村民救助才保住了性命。同行的人个个悲泣，但玄奘法师却非常看淡：人生之贵，莫过生命；生命既存，他何所忧?

经过秣兔罗(今印度北方邦的马土腊)、劫比他(今印度北部的萨姆基萨)后，玄奘到曲女城（印度北方邦卡瑙杰），并有幸目睹了戒日王治下的盛世。这位君主的执政时间是从公元606-647年间，通过东征西讨成为北印度霸主，并连续30年保证其国土内部太平祥和。其人厉行节约、多才多艺，甚至还写过梵文诗歌和剧本。

当然，戒日王支持和保护佛教，还派遣使者直接出使唐朝。最后在恒河沿岸建立数量巨大的佛塔。只要是有佛祖遗迹的地方，他都会广建寺院。每年还召开各国佛教徒参加的大会，提供衣食、药物，让他们进行高水平辩论。对于佛教徒而言，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国度，而日后声名大噪的玄奘也会与他留下一段佳话。

此后，一行人准备越过恒河。一些凶恶的印度教徒，却想用俊美的玄奘祭祀突伽女神，但经过后者说教也是心悦诚服。玄奘告诉盗贼们，人的一生如电光朝露，不要在短暂的一生中做不正当的事、信奉不正当的神。于是，强盗居然接受了五戒、成为信佛善男。这段记录可能有后人的美化的夸大成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玄奘向对方暗示自己有王族撑腰，才能有效节制不怀好意的印度教徒。

经此一劫，玄奘再也没有遭遇刀兵之灾。大难不死的他到达钵逻耶伽国，也就是印度北方邦的阿拉哈巴德。这座城市位于恒河和阎牟那河的交汇处，印度教和佛教的共同圣地。古代印度人相信，在圣河里沐浴可以洗涤罪恶。玄奘看到印度教徒也在以特殊地方式进行修行，譬如将一只手搭在高柱子上，再用一只脚踩在矮柱子上。然后伸展余下手脚，还必须把头抬高、脖子伸直，跟随太阳的移动慢慢旋转。诸如此类的奇特习俗，如同活化石一般、从玄奘的时代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