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阅读这位古代才女的五言诗，为何在标题前画着大圈套小圈？

收录于《古诗源》中的五言诗《悲愤诗》，是东汉末年著名才女蔡文姬的代表作。开国领袖毛主席对这首诗阅过多次，并作了圈画。

蔡琰，字文姬，又字昭姬。生卒年不详。东汉陈留郡圉县（今河南开封杞县）人，东汉大文学家蔡邕的女儿。

蔡邕（133－192），字伯喈，精通音律，才华横溢，通经史，善辞赋，工于书法，参与续写《东观汉记》及刻印“熹平石经”。他擅于篆书和隶书，尤其隶书的造诣最深，有“骨气洞达，爽爽有神力”的评价，所创“飞白”书体，对后世影响甚大。

董卓掌权时，蔡邕被任命为司空祭酒，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侍中、左中郎将等职，册封高阳乡侯，世称“蔡中郎”。董卓伏诛后，蔡邕因在司徒王允座上感叹，获罪下狱，死于狱中，时年六十岁。

蔡文姬在父亲的影响下，博学多才而又精通音律。她早期嫁给河东卫仲道，卫仲道早亡，二人又没有子嗣，于是蔡文姬回到自己家里。

兴平二年（195），中原先后有董卓、李傕等作乱关中，匈奴趁机劫掠，蔡文姬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她在北方生活了有12年之久，并生下两个孩子。

建安十一年（207），曹操向来喜爱文学、书法，常与蔡文姬的父亲蔡邕有文学、书法上的交流。曹操见已故老友蔡邕没有子嗣，便用金币从匈奴那里将蔡文姬赎回来，并将蔡琰嫁给董祀。

《后汉书·董祀妻传》中说，《悲愤诗》是蔡琰重嫁董祀之后，感伤乱离，追怀悲愤而创作的。《悲愤诗》有二首，其一为五言，其二为骚体，而五言诗的艺术成就远远超过骚体诗，历代选家多选其五言而遗其骚体。

毛主席圈阅的蔡邕的五言《悲愤诗》，全诗如下：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失意机微间，辄言毙降虏。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岂复惜性命，不堪其詈骂。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观者皆嘘唏，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念我出腹子，匈臆为摧败。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城廓为山林，庭宇生荆艾。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蔡文姬的五言《悲愤诗》是中国诗史上，文人创作的第一首自传体的五言长篇叙事诗。全诗108句，共计540字，真实而生动地描绘了女诗人在汉末大动乱中的悲惨遭遇，也写出了被掠人民的血和泪，是汉末社会动乱和人民苦难生活的实录，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和鲜明的艺术特色。

五言《悲愤诗》体现了叙事与抒情的完美统一。蔡文姬在汉末动乱中流落南匈奴长达12年，要写的事情很多，但她只选择了三个悲愤感人的场面来加以集中描绘。

第一段，自“汉季失权柄至“乃遭此厄祸”，描述东汉末年天下动荡的惨景和的自己被掳经过。

第二段，自“边荒与华异”至“行路亦呜咽”，主要描写在边地思念骨肉之亲的痛苦，以及迎归别子时不忍弃子、去留两难的悲愤。

第三段，自“去去割情恋”至“怀忧终年岁”，叙述归途及归乡的遭遇。

这三段，描述了三个场面，是女诗人不幸遭遇中悲痛最深处，因而极力铺写，工于细节描绘，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其它过程则一笔带过，如诗人在南匈奴12年屈辱生活，则只用“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两句进行概括描写。

蔡文姬擅长在叙事的基础上直接抒发自己的感受的艺术手法。上述三个场面的描绘，都使用了这种手法。不论是第一段的“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的沉痛呼喊，还是最后一段的“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的哀叹，都是诗人按捺不住的感情奔流，和叙事水乳交融，更好地展现了诗人的悲愤。

诗人追怀悲愤，自然免不了细腻的心理描写，蔡文姬的高超的艺术手法也体现在这里。诗人善于通过写景、对话和叙事来反映内心感受。

第二段写胡地苦寒：“处所多霜雪，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孤苦、怀乡的心理。写别子时，儿子问母亲：“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句句揭示了诗人去留两难的矛盾痛苦心情。怀乡欲归，是长期流亡在外的人的强烈愿望，自不待言；但回乡必须别子，母子之爱乃人之天性，母子永别，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这两种情感的矛盾冲突，当时诗人无法调和，故诗人的这种无法忍受的悲痛也无有终期。

第三段写回乡的遭遇，体现了蔡文姬善于把多种内心痛苦层迭地表现出来，造成巨大的感情波澜。诗人毅然回乡，本忍受着巨大的别子之痛；而忍痛别子，回到故乡，见到的竟是家破人亡，亲朋丧尽，日夜思念的故乡也变得面目全非，白骨纵横，一片荒凉。别子之痛，又加上家破人亡、故乡残破之悲的沉重打击，真使她痛不得生，痛不欲生。“托命于新人”之后，虽然努力勉励自己生活下去，但又增添了“常恐复捐废”之忧。最后诗人以“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作结，正说明她的巨大悲愤，是永远无法解脱的。

才女蔡文姬的悲愤，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是受难者对悲剧制造者的血泪控诉。全诗字字是血，句句是泪，情真意切，凄楚动人。

毛主席阅读过的一本《古诗源》中，他充分表达了自己《悲愤诗》的重视和欣赏：他在该诗的标题前画着大圈套小圈，标题后连画了三个小圈。对这首诗的后六句“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勉励。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每句都画着圈，诗旁加了密圈；天头上也画着一个大圈套小圈的标记。对诗末编者沈德潜的注释：“……激昂酸楚，读去如惊蓬坐振，砂砾自飞，在东汉人中，力量最大……由情真，亦由情深也”等句旁都画着粗重的曲线。他还将此诗批送给其他人阅读品味。

对另一本《古诗源》中的这首五言《悲愤诗》，以及相传是蔡琰创作的《胡笳十八拍》，毛主席也有圈点。1974年至1975年间，年迈多病的毛主席要求文化部录制了一套古诗词演唱磁带，其中就有《胡笳十八拍》。但对于《胡笳十八拍》是否为蔡文姬所作，从古至今学术界争议颇大。